剑月风华人将离

作者:童墨浅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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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潜入宗.后



      客栈里,烛火摇曳。

      夜思雾四仰八叉地躺在床铺上,望着天花板,脸上还带着未尽的笑意。 “哥,今天真好玩!”他踢了踢腿,仿佛还在回味投壶时箭矢入壶的清脆声响,“那个唐姐姐,力气真大,差点把壶都给砸穿了!”

      夜思雨坐在床边,看着他,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他伸手,替弟弟捋开额前汗湿的发丝。 “嗯,是很好。”他轻声应和。

      空气安静了一瞬,只留窗外的喧嚣。

      夜思雾翻了个身,面向哥哥,眼睛在烛光下亮得惊人。 “哥,”他声音忽然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和满足,“我们以后……一直这样好不好?”

      夜思雨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骤然缩痛。他脸上温和的笑意几乎维持不住,只能借着整理弟弟衣襟的动作低下头,掩去瞬间湿润的眼眶。

      “好。”夜思雨眉间一顾,转身就去灭烛火。他有些抖动,背着身,泪水轻转滑落。

      他吹熄了烛火,在黑暗中躺下。夜思雾像小时候一样,立刻手脚并用地缠上来,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呼吸很快变得绵长。

      夜思雨在浓稠的黑暗里睁着眼,听着耳畔均匀的呼吸声,感受着身边传来的、鲜活的体温。

      内心:弟弟。我们不会有“一直”的。总有意外是我不知道的。”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进来,照亮了夜思雨眼角那滴终于承受不住重量,悄然滑落的泪。它无声地没入枕畔,仿佛从未存在过。

      而窗外,夜色正浓,离那个已知的黎明,又近了一些。

      殿内沉香已冷。

      若无因与夜梦令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结论:此地不宜久留。

      “走。”若无因低声道,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

      二人正欲转身沿原路撤离,身后却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几分倦怠与冷意的叹息。

      “我这桃阁殿,何时成了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

      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寂静的夜空里。

      若无因的背脊瞬间僵直。这个声音,他听了十几年,曾在玄陵一同长大,曾在苍寒打闹,也曾在最后的对立面,对他发出过最冰冷的质问。

      夜梦令几乎是本能地侧身,将若无因护在身后,哪怕现在没有剑,但不能再失去你。

      只见殿门处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个人影。月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身形,正是玄陵宗现任宗主,谢庆字宁洛。

      他仅着素白中衣,外袍随意地披在肩上,长发未束,神色间带着一丝被扰了清梦的厌烦,更多的,则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与审视。他的目光淡淡扫过夜梦令,最终,像钉子一样,牢牢钉在了若无因,那张令他不快的脸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

      谢宁洛的瞳孔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剧烈收缩了一下。

      他脸上闪过极致的震惊、难以置信,随即,所有情绪都被强行压下,沉淀为一种近乎恐怖的平静。

      他向前一步,踏入了清冷的月辉中,嘴角勾起一抹毫无笑意的弧度,声音轻得仿佛怕惊碎一场幻梦:

      “我该怎么说你,若无因?” 他的声音在这里刻意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寒冰里捞出来: “叛徒!”

      谢宁洛怒气冲冲,手背上青筋虬结,如同他此刻濒临崩溃的情绪。他向前一把抓着若无因的衣襟。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提离地面。

      他眼中满是恨意,若无因想挣开。可谢宁洛死死的抓着:“怎么?”

      “若无因!你怎么敢回来?!”他眼中赤红,恨意滔天,死死盯着若无因那双平静得过分的眼睛,“你怎么还能回来?!若无因!”

      若无因眉头紧锁,试图挣脱,可谢宁洛的手指如同铁箍,纹丝不动。

      夜梦令是厉声喝道,上前阻拦,二手合力。:“谢宁洛,你干什么!放开!”居然拉不动他,手是紧力不动。

      “你要拦我吗夜幻?”谢宁洛头也未回,声音冰冷:“我要他死,连同你一起死!”

      “谢庆!。”夜梦令怒极,一用巧劲,猛地将谢宁洛推开半步。

      “咳咳咳……咳咳。”若无因喘息回气,拍着胸襟。

      也就在这间隙,若无因指尖不知何时已夹着一张符箓,金光微闪,瞬间化作一道无形的牢笼,将正要再次上前的夜梦令牢牢困在原地。

      夜梦令咬牙想挣开,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可却死死定在于地,担忧。
      “小悠哥哥!”

      若无因做了个手式让夜梦令闭嘴,夜梦令不解,他不听。还再挣脱束缚,他不愿却无能。

      “我与他之间的事,我自己来。”

      谢宁洛看着他这番举动,怒极反笑,声音里带着癫狂的恨意:“若无因!!!你死了还不安生,又要回来?你这个玄陵的判徒。”

      谢宁洛大笑,散发凌乱,外袍落在地上,他召来一剑。

      剑名“梦啼”剑身清寒如秋霜,光华内敛,唯在月光下,会浮现如泪痕般的细微水纹暗光。

      “哈哈哈……”更是嘲笑。谢宁洛,忆起当年就是用的这剑,亲手刺死的若无因。

      十三年,整整十三年。谢宁洛再次拿起这染血的剑,他剑指若无因。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谢宁洛恨意上头,怒吼道:“若无因我恨透你了,要是从来没有你,我爹娘就不会死!”

      面对这滔天的恨意,若无因却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苍凉和一丝……解脱。

      “那我呢?”他轻声反问,目光如古井,深不见底,“是我想活的吗?”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谢宁洛心上。

      “比起在玄陵长大,我更愿意早早,流落在外,管是被恶人吃了,还是死。都比在这强!”

      这话是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谢宁洛心中最脆弱、也最不愿面对的一角。

      他浑身一震,眼中的恨意被一种巨大的、失控的恐慌短暂取代。

      “去死吧!”仿佛为了扼杀这瞬间的心慌,谢宁洛厉喝一声,剑光乍起!一柄寒意森森的长剑已然在手,毫不犹豫地刺向若无因的腹部

      “小悠哥哥!!!”夜梦令在符箓牢笼中目眦欲裂。

      利刃穿透身体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然而,若无因只是身体微颤,眉头轻轻蹙了一下。他低头看了看没入腹部的长剑,又抬眼看向近在咫尺、呼吸急促的谢宁洛,嘴角那抹苍凉的笑意竟加深了些许。

      “阿庆,”他唤出了那个久违的、只属于他们之间的称呼,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

      “你怕了…”

      谢宁洛对上若无因那,诉不清的眼神。一双举世无二的温柔,又是难言。

      谢宁洛握剑的手剧烈颤抖起来。他看到了,若无因被刺中的伤口处,鲜血涌出。可他的脸没苦楚。

      若无因装做没事,抬手,竟就这样缓缓将那柄剑从自己体内抽了出来,哐当一声丢在地上。
      剑身血迹斑斑“若无因……”谢宁洛看着这场景,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脸上出现了近乎茫然的神色,他死死的看着目前的若无因,明明剑都捅进去了。可他却是个没事人一般,若无因就撑站在他面前。

      “我…不欠你的。”若无因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只想要回我的东西。”

      他向前一步,逼近心神已乱的谢宁洛。

      若无因腹上的血不止,只有困在原地的夜梦令一声声唤着:“小悠哥哥!不…小悠哥哥!!”

      谢宁洛气到质问:“不欠?你拿什么不欠我!!!”

      “当初我不说,是我做不到。”

      若无因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沉重道:“现在我告诉你,谢宁洛,当年,是为了救你。”

      “我……”

      他顿了顿,看着谢宁洛骤然收缩的瞳孔,说出了那个埋葬了十三年的真相。

      “为了救你…我才没救回义父义母…他们说,无论如何,要让阿庆,你,活下去。”一字一重。

      “而我不愿说出的,是义父最后的私心……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玄陵不能没有阿庆。”

      若无因低下头,阴影覆在他脸上,看不清神情。他没有再看谢宁洛,只是用尽力气轻轻一推,挣脱了那仅存的距离,托着不断洇出血迹的身体,一步一顿地向前走去。

      在与谢宁洛擦肩而过的刹那,他脚步微顿,半侧过身,仅存的灵力如丝线般探出,精准地没入谢宁洛的衣襟。

      一枚温润的碎片应召而出,落入若无因掌心。

      那枚“分灵镜”的碎片,竟被谢宁洛贴身藏在了心口处。

      这个发现让若无因的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颤,但他终究没有回头。

      而谢宁洛现僵在原地,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脑中一直回响着若无因的那句。

      ——“玄陵不能没有阿庆。”——

      父亲临终的私心,兄长沉默的牺牲……这七个字,像把迟来的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封闭十三年的心狱。

      若无因走到夜梦令的面前,为他解除了禁固的一刻。

      夜梦令甚至来不及活动一下僵硬的肢体,第一时间便猛地起身,伸手牢牢扶住若无因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的目光触及那片仍在扩大的血色,只觉得呼吸一窒,触目惊心。

      “我们离开这,”夜梦令的声音因急切而沙哑,“现在就走!”

      他侧过身,毫不犹豫地蹲下:“小悠哥哥,我背你。”

      “……不用。”若无因的声音低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他几乎将大半重量都倚在夜梦令肩上,借着他的支撑,一步步迈向殿外渐褪的夜色。

      “小悠哥哥……”夜梦令看着他苍白如纸的侧脸,还想再劝,所有话语却都哽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声满载着心疼与无奈的轻唤。

      谢宁洛眼睁睁看着二人相互扶持着离去的背影,他浑身止不住地剧烈颤抖,月光模糊了视线。

      “若无因!” 他嘶声喊道,是不甘的质问。

      “义兄!!” 声音已带上了哀恸的泣音。

      “哥哥!!!”已是全然崩溃的、带着无助的哭喊。

      那相互扶持的两道身影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随即以更快的速度融入了殿外的夜色。

      他眼睁睁看着,那若无因的身影在听到他泣血般的呼唤后,只是微微一滞,随即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一软,无力地倒入了身旁夜梦令的怀中。

      谢宁洛僵立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央。

      泪水终决堤,肆无忌惮地淌过他那张曾只剩下恨意、此刻却布满仓皇与痛苦的脸。这是他成为玄陵宗主后,第一次如此失态,如此不计后果地痛哭。

      谢宁洛泣下千行,却再也唤不回那个曾会为他回头、为他擦泪的义兄。

      殿内,只剩下他一个人,和一片心死的空寂。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他跪倒在地,伸手摸向“梦啼”剑,冰冷的触感,和……方才刺穿若无因身体时,那温热的血早已冰凉。

      “哥哥……你又丢下我一人了。”

      一声低语在空寂的大殿中响起,轻得如同叹息,却带着足以压垮灵魂的重量。

      十五年前,他也是这样,看着那个人的背影决绝地离开,从此天地孤寂。

      十五岁,双亲惨逝,宗门灭绝,他从云端坠入泥沼。昔日热闹玄陵宗,一夜之间荒火倒树,无人愿对一个无助少年施以援手。

      除了陆渡沙。

      那个代价是——娶陆渡沙的妹妹陆秋绵,从此在方方面面,听从陆渡沙的话。

      屈辱吗?

      当然。

      但比起屈辱,那种被抛弃、无人可依的恐惧,以及重建玄陵、为父母正名的执念,压倒了一切。

      他点头应下了。

      而在无数个被屈辱和压力碾碎的长夜里,那份无处宣泄的恨意,最终找到了一个具体的投射点——那个本该与他并肩,却“判逃”的义兄,若无因。

      是这份扭曲的、支撑着他活下去的恨,让他在十三年前,亲手“杀死”了若无因。

      殿中独留谢宁洛一人。

      谢宁洛缓缓抬手,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那里,原本贴身放着“分灵镜”的碎片,此刻空空如也。

      连同被抽走的,仿佛还有他十三年赖以生存的根基。

      心,空空如也。

      山风吹动,若无因凝重声音低弱,几乎将全部重量倚在身旁人身上。

      “我们……走吧,梦令。”

      夜梦令稳稳扶住他,眼中满是他,感受着他身体的微颤和腹间伤口自动愈合,声音坚定而低沉。

      “好,小悠哥哥。”

      远处山巅,一道黑影将殿内的一切尽收眼底,悄然隐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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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夜潜入宗.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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