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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长会
座位的事情告一段落,文雪婷被越澄当面拒绝后,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也没有明着怎么样,只是每每遇到的时候神情总是不自然。
越澄没忘记提防,但也绝不会把太多精力浪费在她身上。
她更加注意林氧的情况,在学校里两人几乎时时刻刻在一起,提醒林氧按时吃药,按时午休。
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好,林氧学习上也比以往更加用功。
苏起那边,情况则有些微妙。
大部分时间出现在越澄面前的,依旧是那个十三岁、对她带着好奇和些许探究的小苏起。
他会和她讨论竞赛题目,会抱怨语文课太枯燥总想睡觉,还会跟她一起去附近新开的甜品店探店。
他是如此鲜活,也不再对穿越这种离奇的事情表示惊讶,更不再对越澄怀有警惕心。
二十岁的灵魂像是要陷入沉睡,在小苏起脑海里也很少说话。
搬家的事宜告一段落,两人现在一同上学和放学。
路程不长不短,既不会让人觉得戛然而止,也不会让人觉得无话可说。
明明搬家的初衷是为了让苏起和越澄更方便的联系,可他出现的次数却越来越少。
有时候,越澄会有一瞬间的恍惚,会在小苏起某个不经意的眼神里,或者某个突然沉默的瞬间,捕捉到一丝属于成年苏起的神态,只不过总是稍纵即逝。
小苏起也不会什么都不想,平心而论,他对那个承载着他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另一个我”,其实存在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他不肯对他和盘托出的话,总让人觉得山雨欲来。
时间像水,这是越澄常用的一个比喻,很快就到了期中考试。
这一次,越澄依旧稳坐年级第一的宝座,林氧在她的帮助下,成绩突飞猛进,成为班级里进步名次最多的人,小苏起第二名,跟越澄的分差稍微缩短了一点。
期中考试后的家长会,越泽特意请了假来参加。
越文俊忙着越卓呢,王萍各地采风,别说越澄,连他都有半年多没见到人了,给她打个电话发个消息,偶尔会回,说不上几句就会匆匆断联。
对于父母双方的缺席,越澄早已习惯,心里甚至没有泛起太多波澜。
她二十岁的灵魂早已适应。
越泽自己也就是个大学生,给自己妹妹开家长会,感觉还挺新奇。
他去之前还特意好好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头发提前一天就去理了个发,站在镜子前总觉得还不够好。
“哥,你不用这么紧张。”越澄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就是听老师讲讲情况,没那么严肃。”
“那怎么行?”越泽转过身,表情认真,“你哥我长这么帅就是给你当门面的!”
越澄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自恋逗得笑了起来,“是是是,我哥最帅了,谁都比不上。”
“而且哥,其实你来了,我就很高兴了。”她轻声说。
越泽看着越澄的桌面,收拾的很干净,连贴的便利贴位置都不偏不倚正正好,左上角就放了一本读了一半的英文名著,苹果书签露了一半在外面……
这一切都让他真切地感受到妹妹在这里学习和生活的痕迹。
家长会开始,乔沫老师站在讲台上,笑容温和。
她第一次当班主任,为了这次家长会能够顺利进行私下准备了很多,呈现的效果不错,丝毫没有怯场。
每一个学生她都有提到,会简单指出他们的优点和缺点,但也不会刻意批评。
“越澄,那是你哥哥啊,长得好帅啊,你们眼睛长得好像啊。”
越澄正低头看着摊开的数学笔记,闻言抬起头,顺着同桌林氧悄悄指的方向望去。
透过教室后门的玻璃窗,她一眼就能看到越泽,他的背影在一众背影中显得很突出。
“是我哥,走了,再在这儿逗留教导主任就来抓了。”
“真的诶,越澄,你哥哥好帅!”到了大教室有几个女生凑过来跟越澄说话。
“还很温柔的样子,看你的东西都轻手轻脚的。”
“你哥哥对你真好,还特意来给你开家长会,我爸妈都没空,说下次来给我开。”
……
越澄简单回了几句同学们关于哥哥的话题,心思却全然不在其上,依旧停留在刚才惊鸿一瞥看到的、那个略显清瘦但姿态优雅的女士背影上——苏起的母亲,秦舒语。
联想到苏起之前跟她断断续续说过的那些话,那些属于“二十岁苏起”的、沉重而破碎的记忆片段,越澄的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神情染上了凝重。
自高中认识苏起后,她就知道苏起的母亲对他的控制欲非常强,事无巨细,几乎渗透到他生活的方方面面,从交友到学业,以至他未来的人生规划。
大概这也是他后来变得那么沉默寡言的一部分原因。
那次坦白,苏起告诉她,这种控制欲并非天生,也并非秦舒语的本意。
一切的根源,在于苏起父亲的病情。
他婚前隐瞒了自己患有双相情感障碍的事实,在躁郁情绪占上风的时候,他精力十分充沛,对这个世界抱有积极的态度,展现的一切都非常吸引人,苏起的母亲秦舒语,当年就是被他的这一面所感染,两人坠入爱河。
然而,抑郁期时,这一切都会走向另一个极端,他会变得情绪低落、意志消沉,对一切失去兴趣,甚至无法完成最基本的工作和生活。
突然暴躁多疑的不信任任何人,又突然抑郁自责的认为自己的存在会害了很多人。
他的病情,在苏起九岁那年铺天盖地的展露出来,秦舒语相信自己能拯救他,有这个家在,他的病情只要靠吃药和定期看心理医生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甚至辞去了工作,全心全意地照顾他。
然而,疾病的顽固远超她的想象。
她渐渐失去了耐心,爱情在一点点的被磨灭。
再后来,两人分居。
再后来,也就是苏起十三岁那年,苏起父亲的病情在某一天突然爆发,他找到了秦舒语,把她打成了重伤,打进了医院,打断了两根肋骨。
在他情绪平复之后,两人协议离婚,苏起父亲被送进了条件相对较好、管理严格的精神病院,进行长期的治疗和监护。
可以说,十三岁是苏起人生中的一个重大转折点。
而苏起在穿越之后想起了母亲会在这一节点带他离开家,暂时离开父亲,于是他提议来到澜江,干脆走的远一点,反正都要走。
也许是他也觉得迷茫,不知道以自己十三岁的时候能做些什么。
让秦舒语现在把父亲送进精神病院?
她现在不会同意的。
在她现在看来,丈夫的病情虽然反复,但尚在“可控”范围内,远未到需要强制入院、彻底剥夺自由的地步。
她只是累了,想喘息一下。
那就只能将物理距离拉的长一点,秦舒语在澜江重新找了一份工作,两人又刚搬了家,她脸上的笑容都渐渐多了起来。
只是父亲的事情始终是一个定时炸弹,十三岁的苏起对此一无所知,二十岁的苏起默默承受着一切。
达摩克利斯之剑依旧高悬,一切终会到来,或许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
越澄的心彻底沉了下来,她不会坐以待毙,也绝不会对苏起的事情无动于衷。
“想什么呢,心事重重的。”小苏起刚才就看见她脸色不太好,感觉她像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大教室一排可以坐很多人,越澄左边的林氧正在趴桌子,右边就是苏起。
他偏着头,试图捕捉她眼里的情绪,那双属于十三岁少年的、清澈的丹凤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
越澄被他突然凑近的脸吓了一跳,猛地从沉重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没、没什么。”她下意识地否认,“就是……有点累了。”
小苏起显然不信。
“少来,你和他一样,总是神神秘秘的,什么都不肯说。”
这个“他”指的是谁,两人心照不宣。
越澄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扎了一下。
她张了张嘴,想辩解,却发现一时间无从说起。
她终于明白有种情绪叫没办法宣之于口。
她什么都不能说。
看着越澄语塞的样子,小苏起心里有点闷闷的,一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就知道,你们两个人有秘密,就我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
“可我们不是朋友吗?你不是说过,就算没有那些记忆,你确实是在初中的时候遇到我,我们也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吗?”
这句话,是之前越澄为了安抚他,让他不要过于纠结“另一个苏起”的存在时说过的话。
此刻被他用这样认真的语气反问出来。
这句话很有分量。
是啊,朋友。
她一直告诉自己,要把他和那个二十岁的苏起区分开来。
“苏起,”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我们当然是朋友。”
“只是有些事情,真的没必要说,因为不会再发生了,我们既然能做出改变,就绝不会重蹈覆辙,不会发生的事情自然没必要说。”
小苏起心里稍有安慰,他收敛情绪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只是你脸色不好的时候,我感觉我心情也不会好,我是说他,他心情不好。”
“嗯,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我以后会尽量注意,不让自己脸色那么难看。”
“也不是让你不露出情绪,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小苏起的话被铃声打断。
家长会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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