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忘记你的时候

作者:温泉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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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omplex


      艳阳高照,使两人盼望阴天的念头同时落空。陈明然穿着浅蓝与白色相间的方领T恤,薄薄的运动裤,运动鞋。
      苏亦好擦了防晒霜、戴着墨镜、撑着伞,穿着圆领T恤,七分裤,薄底布鞋,上了车苏亦好说,“提前声明啊,今天要是晕车你别怪我。”
      陈明然愣了下,一脸的不愿意。苏亦好对自己的状况有数,不过是故意吓他,看他果然露出了不愿意心里也别扭起来,切,说的好听,什么婚姻至上,这点小事都忍不了。
      与春天那汹涌的人流相比,植物园里游人稀少,夹道都是遮阳树,空气清新,风轻轻的吹着,远远的还有布谷鸟在叫,两个人的心情都好了起来,面上有了微笑。顺着路走了一段儿,看着脚下干净的沥青路,苏亦好童心大发,“我要脱下鞋光脚走,你呢?”
      陈明然皱了眉,“搞什么标新立异,哪有人光脚的?”
      “你不光我光。”苏亦好说到做到,一分钟后鞋已经拎到手上。“哈哈,真好,”苏亦好原地蹦达了几下。
      周围人都往这边看,陈明然皱了眉,“苏亦好,你多大了?”
      “干嘛?二十九。”
      “既然是要三十而不是要三岁了,你能不能假装也假装的成熟些?”
      白他一眼,不说话,自己往前走,陈明然很想掉头而去,忍了忍还是没有,跟在后面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
      脚踩在凉凉的沥青路上感觉真好,苏亦好恍惚记得某资料上说,人原来赤足行走,身体与大地是相通的,后来穿了鞋,而且还是绝缘的橡胶底,人体的负电荷就无法传向大地,人的疾病就增加。不管这是不是真的,但赤足的感觉真好,脚很舒服,每走一步不像原来在鞋里那样任劳任怨受委屈,反倒是像从脚底传来一种快乐,嘻嘻。
      明知陈明然不愿意,她还是要这样做,也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你不知道这好处我为什么也要委屈自己?
      一对小情侣唧唧哝哝的走了过来,女孩子看了看苏亦好的脚,不知对男孩子笑语什么,男孩子看了看也笑了,弯腰脱了自己的鞋,女孩子笑了,四只白光光的脚便印在沥青路面上,他们相视一笑,各自拎着鞋牵着手向前走了,苏亦好的目光跟着他们走了很远,唉。
      几个老外迎面走过,“Hello。”苏亦好展颜,“Hello。”大胡子老外指指她的脚,“Verygood。”苏亦好笑了,“T ankyou。”忽然想起那年毕业在宿舍楼下送远走他乡的同学,本来各自笑闹,摔上车门那一霎那,苏亦好的泪下来了,一个老外开车经过,对她摇着手大声说,“NOCRYING。”日子就这样过去了,Nocrying。YES,NOCRYING!
      陈明然跟在后面,看着苏亦好左摇右晃,心里有气。其实陈明然也很想光脚,但不好意思,这么公众的场合毕竟不是很好,但苏亦好旁若无人的舒服劲儿加上似乎也没有人指指点点又让他心里有些痒痒,她也不过来再游说一下自己,现在再脱鞋怎么面子上也过不去。这么想着,脚在鞋里似乎越发的闷,PUMA也是鞋啊,和脚亲密接触的还是布料和橡胶而不是路面和空气。前面的苏亦好似乎根本忘了他的存在,一步步走的很稳,左顾右盼,十分自得,路面也不出个刺或石头,让你嚣张!
      终于,陈明然逮着了进攻的机会。由于有树荫,苏亦好的伞用不上,偏偏她又背了个很小的包,伞放不下,拎着又不耐烦,便想出一个妙招:抽出一节伞杆,伞把抵住下巴,伞杆斜扛在肩上,既不用手扶,又不担心伞掉下来。苏亦好正暗自夸自己聪明,陈明然蹿了上来,“我说,你以为你是民工?”
      苏亦好担心伞掉下来,连头也不回,“我就是民工,A市城里的民工,不像你这本土的高尚人。”
      陈明然没想到她承认的如此干脆反倒捎带着讽刺了自己,原来准备的后续部队忽的全成了跳水的兵,只好老老实实的说,“你能不能别太招摇?也顾及一下别人的眼睛?”
      “谁爱看谁看,免费。”
      “苏亦好,这世界上不光你自己。”
      “我知道啊,可我这样是侵犯了他人利益还是有损社会公德?”
      陈明然张口结舌,逻辑完全正确,可是,“苏亦好,你小时候是怎么受的教育?”思维似乎是另一个世界来的。
      “我受的教育就是不要动辄就指责别人‘你小时候是怎么受的教育’。”原模原样的话返回来就可以当炮弹,连“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都不用,陈明然哑口无言。
      两人都不再说话,各看各的风景。寸土寸金的A市,紧靠秀山的植物园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去处,门票便宜,环境幽静,只要不在看樱花或红叶的时候来,还颇能让人有出世之想。人来自自然,还是在自然中最能放松,钢筋混凝土的确让人太压抑了。中国自古就有优秀的田园诗,不知道在古代那些诗人是为什么有那么大的感触?他们的城市又没有钢筋、汹涌的人流、无处不在的通讯、暗藏在任意地点的摄像头、做不完的工作,他们面对的压力是什么?也许将来的人们也会羡慕我们吧,只怕那时的人都已经成了压缩饼干——被压力压的。
      风吹过面颊,轻轻柔柔,苏亦好禁不住哼起了歌,“乌苏里江来宽又阔,蓝蓝的江水起波澜……”她觉得这首歌特别美,时下的流行歌曲或者好听或者能让人有所感慨,但都没有那时的歌儿美,《乌苏里船歌》很美,健康的美。现代的人都失去健康美的标准了,以修饰为美,以造作为美,甚至以假为美,真像《病梅馆记》中的病梅了。
      陈明然起先也只沉浸在微风、绿影和青草味里,听到苏亦好哼歌他笑了,这个土气的土老冒儿。“哎,这歌是男高音的,你唱的不行。”他尖着嗓子学了一句,“乌苏里江……”“陈明然你找死,要不你唱?”苏亦好的脸有些红。
      “我爸我妈那老年合唱队才会唱这么老掉牙的歌。”
      “不懂欣赏就别怪别人。”
      “苏亦好,你是不是特别喜欢那个年代啊。”土土的,傻傻的。
      “是,怎么了?”本要不承认,后来想承认了也无妨。
      陈明然又一次的没想到,他不得不承认,苏亦好的思想轨迹是他所不掌握的,所以,他准备的炮弹总是被当作鸡蛋自己吞了。
      “为什么?”不知不觉和她并肩走了过来。
      “没什么,那年代的人比较真,也比较纯,虽然有些狂热,总体还算健康。”苏亦好怕他嘲讽,赶紧又说,
      “你看今年的体操比赛,获得金牌的朝鲜小姑娘,那眼神多纯,咱中国的确实是见过世面,大大方方,但没人家纯。”
      陈明然想了想,“苏亦好,觉得你挺矛盾,一方面有些标新立异的前卫,一方面又很守旧,有些老土,说不出来你究竟是先进还是落后。”
      “这没什么奇怪的,我只是照我喜欢的生活方式进行,所谓前卫或所谓老土,都是别人的标准,我不看别人的标准而活,人嘛,总是一个复合体,不是工业产品,难以归类。”
      “Yes,complex。”
      “禁止说鸟语!”
      陈明然有些吃惊,“别告诉我你讨厌英语。”这年头硕士毕业的有几个人英语过不去?
      “中国人干嘛要卷着舌头学鸟语?”苏亦好的英语水平说不上差,但也只能说是非常普通,尤其听力,差的可算是丢盔弃甲。
      “学不会就是学不会,”陈明然吃了半天的瘪终于找到一个好的进攻点,“何必给自己遮羞。”
      “哼,出过洋了不起?”
      “耶,就了不起。”陈明然得了一次优势,开怀大笑起来,没想到她怕英语,以后天天拉她看美国大片,还要没字幕的那种,一股成就感在他心里油然而升。

      逞强的后果
      逞强的后果由于陈明然坚决不同意吃面包火腿肠等所谓的“野餐”,两个人只好没看到荷花就准备打道回府——当然,没看到荷花也与他们东游西荡目的不明有直接的关系。
      顺着指示牌一路往东,突然发现一个小小的人工湖,石头垒的壁沿,池水碧绿,深不见底,湖面上不见荷花也不见鱼。看看无人,苏亦好坐在湖沿上把两只脚伸进了水里。陈明然大吃一惊,赶紧四处看,生怕管理员来罚款。
      “喂,”陈明然压低嗓子,“你以为这是洗脚盆?人来人往的你也不嫌丢人,管理员肯定会来罚款的。”
      苏亦好见湖水很深,又不知湖里有没有养东西,原本只是打算洗洗脚上的泥,一听陈明然的话立刻满不在乎的说,“怎么了?”
      “拜托,”陈明然极其郁闷,说她是知识分子,打死他都不会相信,这种事真的只有刚进城的民工才干得出来。“你快起来,别真的当民工,你不嫌丢人我嫌。”
      “丢什么人?”
      “有在公共池塘洗脚的吗?”
      苏亦好在水里晃着脚,“MR陈明然,我国法律规定,水资源归全民所有,作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只要未标明使用权专属的任何河流、湖泊,我都有权利享受这自然资源。与写字楼前的喷水池不同,植物园是全民所有,且植物园为休闲放松之所,如该池因特殊事由而不得游人戏耍,就应该明确标识。既未标识,则此池和园内其他设施一样,是供游人免费使用的,只要不进行破坏,我在此游水于情于法都无错。”
      陈明然听的头大,只听懂苏亦好似乎是说没有标识不得游人戏耍,左右看看,似乎还是真没有。“没有标识也得讲公德吧?”
      “这算是什么不讲公德?那黄果树瀑布下踩水的都是没公德的?”
      “这怎么能一样?”
      “这怎么不一样?都是水,都是旅游放松的,都没说不让玩,怎么不一样?”
      陈明然又一次哑口无言,苏亦好毫不放松,“你就是惯性思维、盒子思维。”陈明然想想,也对,既然她伶牙俐齿,跟她胡闹一次,管理员真来了,也由她出头去对付。他一屁股坐在她旁边,也脱了鞋把脚放了进去。
      苏亦好有些吃惊,她虽然有些强辞夺理,但没想到他也会坐下来。看着那两只比自己白的脚,苏亦好心里默念,湖里的生物们,要咬去咬他,他的脚比我白,比我的好吃。
      微风吹在脸上柔柔的,知了躲在树荫里唱歌,天地一片平和。一斜眼见陈明然的白脚怡然自得的在水里打着拍子,“切,跟人学,不嫌羞。”脚一扬,往他那边搅水。
      “小样儿,腿没我长,还敢过来挑衅。”更大的水泼了过来。
      “腿长了不起?”
      水一波一波的扬了起来,越扬越高,最后一下,陈明然居然淋到了苏亦好的头发上。苏亦好大怒,使劲晃着腿准备发起反击,却没料到重心不稳,人晃晃悠悠的就要往湖里溜,苏亦好吓的尖叫起来。
      “小心!”陈明然跳起来拽着胳膊拦着腰把她拖下了石沿,瞪着眼睛发了脾气,“你干什么?”。
      “谢谢你呀。”苏亦好吓的心里乱蹦,浑身发软,扶着他的胳膊慢慢缓着气。
      陈明然望着她有点白的脸,口气缓了缓,“吓成这样?不会游泳?”
      “不会,小时候差点淹死,自此有些晕水。”
      陈明然有些无奈,不会游泳还玩水,这是个什么人?“走吧?”
      苏亦好点点头,两人穿上鞋,陈明然卷上湿透了的裤腿,“你没事吧?”苏亦好摇摇头,刚才这一吓使她再也提不起兴趣,撑着伞默默的走着。看她蔫头耷脑,陈明然又好气又好笑。
      “你的精神头儿呢?”
      苏亦好不吱声。
      “小时候是怎么回事?”
      “唔,很小,还是幼儿园,有一次去河里玩,老师说那边深,让我们这边玩,可我不知怎么就滑过去了,呀,现在还记得在水里一浮一沉的,当时脑子里都没意识了,后来还是过路的把我从水里拖上来,老师把我送回家,我妈都哭了。”
      “看来小时候就笨,不像我那么英勇无敌,我小时候是上山下海无所不能,五岁会爬树,六岁就会游泳。”陈明然想惹她斗嘴。
      爬树游泳苏亦好都不会,她还沉浸在刚才的惊吓里,“我小时候长的比别人矮,一点点,”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两厘米左右,“排队总在前面,可能就是小,所以就容易滑进去。我虽然是海边生的,到现在也不会游泳,也是这个原因。”
      两个人沉默的往前走,林荫路走光了,太阳逐渐露出来,越来越晒,出去才发现,这似乎不是他们进来的门,一问,果然,这是东门,他们的车停在西门,东门到西门大约有一站半路。正是下午一点多,太阳毒毒的射下来,烤的陈明然觉得自己要冒油,一弯腰,钻进伞里,“举高点儿。”
      “干嘛?”
      “还用问?有福同享。”陈明然理直气壮。
      “男人还怕晒?”一米六五的她和一米七八的他还是有差距的,她觉得自己似乎才到他肩膀。
      “男人也是人,有荫凉不避那是傻。”伞不断的碰他的头,索性夺过来,“我来。”
      “你快出去,我这伞太小,遮不住两人。”
      “往我这边点不就行了?”陈明然说了句大实话,他脑子里没有多想,苏亦好却有些不好意思,她感受到陈明然的温度,离他远了些,尽量不碰着他的胳膊。
      “干嘛那么远?”她有一半都暴露到阳光下了,他依然直执着伞不动,爱外头挨晒我不勉强。
      “你身上太热,像个小火炉,往外辐射热量。”
      “哦?”陈明然无所谓的耸耸眉毛,“没办法,本人身体好,火力足。”苏亦好没再接下去。
      终于上了车,陈明然打开空调,两人俱是舒了一口气,看看表,都两点了。
      “午饭吃什么?”
      “你请客?”
      “干嘛我请?”
      “你用了我的伞。”
      “我还救了你的命呢。”
      “那……我没带钱包。”
      “我可以先借给你。”
      傻,借人钱请自己吃饭。苏亦好乐了,“两条路,要么借钱我终身不还,要么你自觉自愿掏钱——还能赚个好名声,自己选。”
      “吃什么?”她好歹笑了,阴着脸的小样儿还挺可怜。
      “权金城。”车子开了出去。
      这顿饭吃完都四点了,苏亦好索性又要了一份紫菜包饭一份南瓜饼打包带回去当晚饭,当服务员把饭包好递过来时苏亦好才想起自己约了李铮,赶紧掏出电话,“哎,哥们儿,晚饭改天吧。”不知那头说的什么,苏亦好咕咕的笑,“让你的钱在钱包里多躺几天还不好?”又笑了一阵儿,才挂了电话。
      “谁呀,任你呼来喝去的。”昨晚就听她对人不客气,哥们儿哥们儿的,和谁这么熟?“我一哥们儿,”苏亦好不在意的说,“要请我吃饭,刚想起来,让他改日子。”
      “这么忠心耿耿?”
      “不忠心耿耿的叫什么哥们儿?”
      “那你当时不嫁他?”
      “我不喜欢他。”
      陈明然差点把茶喷出来,“那你喜欢我?”
      苏亦好扬起下巴想了想,“不一样。我不喜欢你,也不喜欢他,可是不一样,他是我哥们儿,估计我要真嫁不出去后果又比较严重的话,他赴汤蹈火可能也会娶我。可是,我的一个好哥们儿就没了,我舍不得,人这一辈子,才几个朋友啊,干嘛把朋友发展成老公?傻不傻啊?”
      “哥们儿比老公都重要?”
      “不是那意思,无论哥们儿还是老公,都不容易。但哥们儿和老公完全不同,好哥们儿不一定会是好老公,我珍惜和他的友情,所以,也不会去冒风险转成老公——就像没有必要把所有赞同革命的都拉进党,有时反倒是党外人士比较好为党做事。”
      陈明然再一次对苏亦好的逻辑无话可说,智商很高,但高的不是地方;高射炮也能被机动灵活的用在打蚊子上,只是打的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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