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处处是神人,原来外面也一样

作者:维什戴尔乃我岛十翅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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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时值年关,李絮得了姬承雪的嘱咐,说是不用再念书,然后就得了一个管家的活。

      姬承雪替李絮拟完了客人名单,需要回赠的年礼也按照和姬承雪关系的亲疏远近在库房堆好了,李絮真正要过手负责的事就是定下守岁当晚一直到正月十五的所有菜单。

      “羽人不爱火烛,也不爱熟食,他们的食物多为果实,果实缺少时才射猎无翼的动物……把菜谱上禽类相关的菜式都撤了吧,新鲜水果我记得还有不少,让厨房看看能不能做点新花样。”

      李絮把月牌递给负责厨房的纸人,府里的月牌是长方形,用檀木做的,从中分开成两半,这些天都是这样,下头人要临时采买什么东西了,就报给他,从他手里领走一块月牌的一半,结帐的时候两方一合计就知道账对不对了。

      又过了几天,李絮终于有了出门的机会,他要去华京城外的码头上等船——有十几条船的年货从海上和江南过来,跟着船来的还有和他同辈的两位师兄,师尊说他们好不容易出一次远门,今年就在华京过年。

      一位是大师伯的关门弟子燕无霜,一位是过世两年的二师伯收下的第一个弟子殷宁。

      姬承雪对他说:“宗门其他弟子你都不用理,他们的师尊地位没有为师高,只有这两个人才配让你叫师兄。”

      这次过年李絮是狠狠涨了一回见识——师尊的权势比他想的还要大,门房接帖子接到手软,能把拜帖送到他手里的人家都是知名大户。

      腊月的华京码头,寒风裹挟着水汽扑面而来,却也吹不散浓浓的年味与忙碌气息。巨大的漕船与海船在运河中鳞次栉比,力夫们吆喝着将一箱箱年货卸下,空气中弥漫着海水、河泥与各种货物混杂的独特气味。

      李絮裹紧了姬承雪特意给他准备的黑貂皮斗篷,露在外面的手冻得有些发红。

      他踮着脚,在人群中努力张望。

      终于,他在一艘刚刚靠岸的、船头刻着星辰徽记的客船上,看到了两个身影。

      “可是二位师兄?”李絮带着纸人,快步迎了上去。

      燕无霜率先跳下船板,他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劲装,外罩同色斗篷,身姿挺拔如松,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肤色苍白的少年。

      少年一身素白色长袍,做文人打扮,身上虽裹着厚厚一层灰鼠裘,但仍能看到清瘦的身形,一双眸子沉静如水。

      “李师弟,久等了!”

      “有劳李师弟相迎,这次叨扰了。”

      “两位师兄太客气了,府里的客舍早已收拾妥当,就等二位师兄过来了。”李絮笑着引他们往马车走,一边好奇地问:“燕师兄,宗门那边也这么冷吗?我听说那边冬天河水都不结冰的。”

      燕无霜摇头笑道:“宗门在山上有阵法护持,气候适宜,可一旦离开大阵所划范围,那寒意能钻进骨头缝里。不过景致倒好,与北地风光大不相同。”

      殷宁补充了一句:“宗门那边为了利于草药生长,特意在四周布阵,确保温度适宜,我们其实是占了草药园子的便宜。”

      李絮听得入神,感叹道:“也不知道师尊何时能带我回宗门看看,我听说宗门容留了不少羽人客卿,也不知道宁客卿为什么孤身一人在华京,明明和同族之间应该更说得来吧。”

      燕无霜哈哈一笑:“羽人和羽人之间虽是同族,但也没有那么亲密,有些羽人支脉因为食性不同,都算得上死敌了,但多数羽人更偏爱浆果素食,毕竟他们的信仰在那摆着呢,有忌口是很正常的。”

      殷宁道:“《九州风物志·羽人卷》有载,羽人先祖乃太古龙族后裔,其中一支龙族是吃素的,由这支龙族演化过来的羽人,食性自然与人族不同,宁客卿……嗯,她算是入世较深的羽人了。”

      这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很明显——宁秋水虽是个过于接地气的例外,但也是有忌口的,至少李絮从来没看到过她吃过任何禽类做的菜,连鸡蛋都不碰。

      “宁客卿在吃这方面很有造诣,府里的厨子最喜欢的人就是她。对了,殷师兄,你们这一路坐船辛苦了吧?我在平康坊买了些姜糖,驱寒最好,可要尝尝?”

      燕无霜从李絮手中接过纸包,先自己尝了一颗,又塞给殷宁一颗:“这个你应该能吃,姜味不是很重。”

      殷宁将姜糖含在舌下,目光扫过码头堆积如山的货箱,忽然道:“李师弟,我前几日在船上时,看到一只骑兵队向着华京的方向来,大概有两千多人,后面还跟着几百辆蒙着黑布的大车,都打着薛氏的旗帜,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位魏国公,你和师叔一起住了那么久,可有什么消息么?”

      李絮挠了挠头:“这个……师尊倒是提过一嘴,说是魏国公思念女儿,所以趁着新年时特地前来入京觐见陛下,需要递交的文书流程都已经走完了,那支骑兵应该是他们的先遣队吧,据说一共要带进来四千骑兵呢,也不知道这么多人得安置在哪。”

      燕无霜接口道:“难怪我师尊写信说要我来华京,那支骑兵队必然是魏国公的亲卫队玄甲骑,传说他们都被魏国公赐了血,都是精挑细选的义子,各个都能以一当百,真想见识一下代北将门的军容兵锋啊。”

      殷宁若有所思:“师尊在世时,我和他在北陆游历过三个月,亲眼见过黄金血的传人与奴隶定下血盟。从此之后,继承了一滴黄金血的奴隶也变得异常骁勇,却不得不受制于给他血的那个人,这些人大概也是这种情况吧……”

      这时一队黑甲骑兵打马而过,三人同时闭嘴,李絮赶紧指着前方一家热气腾腾的铺子说:“两位师兄,那家摊子的羊肉汤是一绝,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咱们今天买些回去吧!”

      燕无霜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笑道:“好!在山上可喝不到这么地道的羊汤。”

      殷宁也收回目光,轻轻“嗯”了一声,算是默许。

      三人说着闲话,登上等候已久的马车。

      马车穿过熙攘的街市,向着左羽林卫大将军府的方向驶去。

      ——

      “华京好无聊……我想出去玩!梁侍卫!我说,我想出去玩!”

      齐王府里,姬鹤正折腾一个刺绣,她分线分得越来越心烦——一股线要劈成二十几份,她做这个已经做了十几天,看样子还要再做一个月。

      姬鹤是个女红苦手,她最讨厌的就是一整天对着一堆针线布匹,想着该绣什么该怎么做,更别提正儿八经做一件绣花的衣裳了。

      她之前试着给姬静仪做过一件外套,成品拿出来的时候姬静仪和梁修都愣住了——白布衣裳到处都肥肥大大的,衣摆裁得参差不齐,针角粗得都能插手指头进去。

      梁修评价:“县主是个孝顺的女孩子,我家那时长辈去世,孝子贤孙们争着抢着穿这种款式的衣裳。”

      姬鹤往嘴里塞炸得酥酥的馓子,惊喜地问:“梁侍卫你也觉得我的针线活越来越好了,是吗?”

      之前哥哥就夸过她了,说她做的衣服越来越好,之前她缝完之后总是忘记拔针,现在已经记住缝完衣服把针拔下去了,摸着又光滑又平整,至少看着很像是衣服了。

      梁修道:“你漏的每一个针缝不都写满了孝字吗?只要穿上它,人人都孝顺得特别明显,用眼睛一看就是孝子贤孙。”

      这好像……不是夸人的话吧?

      姬鹤想到“孝服”的笑话,气哼哼转过去不理他,天知道她十个手指头受了多少罪才能完整地做完一件衣服——反正看着像是衣服,那就是衣服了。

      梁修见状连忙开始哄她——好看的人什么样子都好看,只要她能高兴,他觉得为她做什么都行。

      姬鹤把线一扔,走到窗口看着外头没化干净的积雪:“在华京过的每一天都是苦日子……我的身体明明已经好了啊,我想看你们掏兔子洞,想看你们骑马……”

      她住的院子的墙修的很高,院子的门也很厚重,她只能看到高高的围墙和关得严严实实的大门,看不到外头的情况。

      代北那边对未婚女子的礼教限制没有这么严,姬鹤身体好些的时候还是可以被姬静仪带着出去逛逛的。

      前任齐王和王妃过世之后,姬静仪怕府里阴气太重,又怕他一个大男人心不够细养不住这个娇贵的妹妹,还吩咐过府里的裁缝给她做一堆男孩的衣裳——有个幕僚告诉他,民间百姓怕孩子养不活就换衣裳,女孩穿男孩的,男孩穿女孩的,这样可以把鬼差骗过去,让鬼差以为齐王府的小县主没了,活下来的是个小郡公,也就能逃过夭折这道坎了。

      姬鹤算是在蜜罐子里泡大的,她真没想过她会像其他女人一样在宅子里足不出户地过完一生——毕竟之前哥哥关着她是因为她生病了,现在她的病已经好了,回了代北什么都能做。

      她还不知道当年哥哥因为偷偷带着她出去炫耀,结果莫名其妙被亲爹骂了一通,还想着难道真的是自己没见识?

      回来之后姬静仪对他娘红着眼睛说:“这个妹妹现在就要过得这么苦,怎么没人对我说呢?”

      前代齐王妃并不是世家贵女出身,她在嫁人之前是个女冠,齐王当年能顶着压力娶她进门,不能说他没有一点真心。

      她看儿子像看傻子:“你娘我过的不也是这种日子?谁家姑娘嫁了人过的不是这种日子?你跟着你爹在军营里野惯了才觉得苦,你娘我好歹还看过外头的天,她从小就得待在宅子里,这日子她得过一辈子,你说这是苦,以后她就要苦一辈子。”

      姬静仪愣住了,道:“娘,我其实一直以为你不喜欢妹妹的生母……毕竟父王为了她给你下过好几次脸面……”

      齐王妃觉得自己儿子智力实在有限,不像她这个亲娘:“是你爹想造孽,和那个女人有什么关系?和这孩子又有什么关系?姬家的男人争权夺利非得扯上女人,这孩子要是有得选,未必想投胎到咱们家!”

      说实话她不是什么大度的女人,要是这姑娘的娘真跟她有过节,孩子死在她跟前儿,她都懒得抬一下眼皮。

      关键这孩子不是啊,她从生下来就病病歪歪的,活了多少天就喝了多少天苦药汤子。

      最后齐王还是把懵懂无知的姬鹤交给齐王妃抚养,每次姬静仪去请安时都能听到他娘抱着小小的妹妹对他叹息:“小姑娘太不容易,你爹和她娘真是疯了……造孽。”

      他娘临死之前给了他一张纸条,还不忘点他:“你得有出息,你有了出息,你妹妹下半辈子是苦是甜都归你说了算……你别去找她娘……别去找你妹妹的亲娘!”

      姬静仪偷偷看了纸条,这才明白娘说的“造孽”的意思——纸条是姬鹤的亲娘留下的,就九个字。

      “祂看到我了,我要走了。”

      这个女人生下姬鹤就是为了牺牲她,像是某些动物,扔下一个仔吸引天敌注意力,然后自己跑路。

      他爹和这个女人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

      他娘说的没错,姬氏从开国皇帝这代开始算,但凡想当皇帝的男人,没有一个不造孽,坑蒙拐骗想尽办法把羽族女人当一盘菜吃掉,只是为了留住羽人血脉中那些不可言说的天赋。

      在他娘葬礼结束之后,他爹捏着姬鹤的脸对他说,这孩子看骨相就知道是个美人,没白养她,大了正经嫁出去也是家里的助力。

      这也配当爹?!

      姬静仪回府后过来看妹妹,一进门就看到姬鹤穿着白绫裙子,拿着小手炉在榻上假装研究针线,见哥哥进来,她马上放下针线筐,很乖巧的把今天上午做的半半截截的刺绣给他看。

      “我是不是很厉害!”

      姬鹤是故意的,她就想看看哥哥能纵容自己到什么程度——这次可以不做女红,下次就是出门,下下次就是骑马……只要她不玩的太过火,哥哥的底线总是可以突破的。

      姬静仪看都没看随手放到一边,拉着姬鹤的手说:“不喜欢做就别做了,回代北之后哥哥让梁侍卫教你骑马射箭。”

      他又看了一眼梁修,打趣道:“今年又得让你在府里过年了,也不知道梁大夫会不会觉得本王仗势欺人不让父子团圆。”

      姬鹤一想到烤橘子烤饼也有些兴奋:“梁侍卫和我们一起过年好不好嘛~”

      梁修一笑:“天地君亲师,君排在亲前面,殿下和县主才是我的君,其他人都是外人,外人的事我一概不管。”

      姬鹤瞪大了眼睛,笑着去拉梁修的手:“梁侍卫你没有哄我!那咱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

      对梁修而言,姬静仪的吩咐简直就是瞌睡到了递枕头,他昨天刚接到家书,信里写的东西让他心里一阵阵犯恶心——他爹说有个远房族妹正是及笄之年,话里话外打探齐王有没有通房外室,县主是不是好相处的小姑子,信里又说让他给他弟弟在齐王府里谋个官职,一家人没有哥哥是官身却不提携弟弟,让弟弟还是白身的道理。

      对他这个次子,一句嘘寒问暖的话都没有。

      每到年节时分,梁修就恨自己为什么偏偏是老二,不是老大和老幺。

      父母的偏心是治不好的,父母既然这样对他,那他过年不回去也好,三个人一起在府里守岁——其实很好啊。

      梁修以回信的理由告退,把房间留给兄妹二人,姬静仪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呢?”

      姬鹤摆弄着自己的针线筐,打算编点小玩意儿出来,听到哥哥问话,道:“我刚才摸了他的手,从他脑子里看到了好多事……梁侍卫的爹娘更喜欢他哥哥和他弟弟,不怎么喜欢他……被打脸了还要往上贴,那不成蠢货了吗?他又不蠢。”

      姬静仪下意识想起了他爹生前一直求而不得的,羽人独有的天赋型术法:“你说只要摸一下就能看到?那你摸谁都能看到吗?”

      “不知道呀,”姬鹤歪着头看向姬静仪,“我现在只能看到哥哥和梁侍卫的记忆,府里哪有别人会让我摸呀?不过我感觉……我要是再学一下可能就不用摸别人才能看到了……”

      “只用眼睛看就能看到?”

      “就……我看别人的记忆,是因为记忆就在这里,就像伸手去翻一本书,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字就是画,因为字和画就在书里,”姬鹤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华京到处都是人,如果我再学一学,只要我能看到人,就能从他们的脑子里看到他们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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