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兄与妹
记录的第一个案件被封存的夜晚,徐放又来到了灶台前,为自己认真煮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
想起往事,不由得感概,“都托付错了人。”
就像他无疾而终的所谓爱情一样,是场错误。
其实到熟悉香味又发出的这一刻,徐放已经不会太陷入情绪了,
只是再次经历死亡,变得有些惋惜。
“闻着味儿我可就不想睡了。”
手上的动作被打断,徐放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夏遇安披着袄子,走近时还带着些夜晚的寒气,徐放可不相信他的鼻子真有那么灵,“睡不着就去打坐。”
“打什么坐,打饭~”
来者厚脸皮地将披袄向上提了提,又径直拿着碗靠近。
徐放撇了他一眼,转身坐下,才意识到自己又不自觉做了两人份。
而夏遇安坐到面前,吃相还是那样...‘健康’。
“这个比上次的还好吃,你做饭的手艺也不错哦。”
“...吃你的吧。”徐放不禁觉得这富家少爷,似乎也没吃过什么好的。
不长不短的时间,相坐无言,碗见了底,胃里暖了些。
徐放摆好筷子,“你洗碗。”
“放着就是了。”
“好吧。”
“没人知道谁干的。”
又是一段无言。
两个人就那样在微弱火光带来的温暖中,心照不宣地望着星星。
看了一会儿,徐放忽然想到,如果死去的人变成了星星,那是按照什么标准,决定大小与亮度的呢?
“比起失去生的动力,是不是被迫终止才更痛苦?还是满怀希望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对面的话痨安静下来,徐放也没想太多,就这样直接问了。
夏遇安几乎未经思考,视线还在那颗最亮的星星处,“我只知道死亡就是最痛苦的事,所以要好好地活。”
“你说得对。”
星空确实很亮,徐放低下头笑了笑,扶着膝盖准备起身。
与他对视一秒,夏遇安也起身,又变回平常的玩世不恭,“吃饱睡好,才有力气继续查案,这一桩了了,如鸢的事可还没结果。”
“嗯。”
灯笼几乎没什么亮了,徐放跟着夏遇安的背影,平静地走回门口,见刘财又在起夜,柳明成昏昏欲睡地排着号,几乎被巧合逗笑。
便转身褪祛寒意,走入梦乡。
后来,听闻夏遇安又从一家小当铺将如鸢的璎珞赎了回来,已经过了三日。
但对于贼人的信息,就只有“身材高挑,戴着面具”的男性。
一场激情犯罪,线索难寻,如鸢在净欢楼的人际关系也几乎是毫无疑点可言。
女皇生辰将近,举国欢庆,不少人都在夜晚带着面具游玩,类似的制式层出不穷,追查难度更是加大。
也是不知从何时起,传出了采花大盗的流言,女皇下令加大夜巡力度后,大理寺更无暇继续追查。
一行人在灯火通明的夜晚,一条街又一条街地走,各色糕点、小□□致地摆放,花灯、戏法、歌舞;戏台上的热闹持续不断,获得瞩目的佳人转起圈,袖带和发丝都在夜色下飘扬。
粉色的背景被火光映得莫名有些刺眼,徐放看不太清,也听不太清,周遭的欢笑在环绕,百姓始终在欢庆的喜悦中。
夏遇安的声音很少完整传入耳侧,只是偶尔会在新奇的摊贩前停留。
贺兰野似乎和温云闲说了什么,被小孩子的笑声和喷火表演的烈焰盖过。
听得清的时候,已是繁华散去的空荡。
徐放站在没了光亮的台下,看见乞丐捡宝一般在散落的杂物中探寻,果壳中夹杂着被踩过的花瓣,他捡起地上断掉的梅花道具,吹了吹。
回到大理寺,又将断掉的梅花珠子粘了回去,看着新新旧旧的划痕交织在颈前,随主人一同被埋进了城南无人的土地。
如鸢安葬后的深夜,另有两个黑衣人在深夜的某一处土地,将手中的尸体扔进了深坑。
“给女皇送个贺礼,就让我们又少睡了几日,不过风头紧,少爷最近没动作,我们也能歇一阵了。”
其中更年长的一人听罢蹭了蹭粘在手上的血迹,“我还按吩咐,把少爷从前喜欢吃的都买回来了,只希望他能让人多省心些时日。”
“唉...但我其实更希望少爷早日成功,我不想窝在这干着勾当了。”
看起来干净的手拍了拍同伴的肩,“少爷成功了,咱们就是自由身了不成?”
“我们的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不过若大业可成,也许能重见天日,做上羽林军也说不定呢。”
“羽林军啊...”
两抹黑色隐匿于深夜,神色不明。
---------------------------------------
渐渐地,流言蜚语被压下,加强管理后,花车游行每日吸引着笑眼盈盈的人们,并没换过什么构成的队伍走过,热闹似乎只集中在了那一处,看着远去的队尾,徐放觉得,神都也变得像那凶手一般,悄无声息。
几日来,他们遇到的案子少之又少,巡视时也基本都当即解决了,其中最大的,可能要数包子铺失窃案了。
所幸女皇的生辰浩大而顺利地度过,为嘉奖众臣,特批了两日休沐。
贺兰野归家前给所有人发了嘉奖,丁纪兴高采烈地回家探亲,刘财和柳明成收好了工钱,都以太远为由没能回去,至于他们都去哪休闲了,徐放没有过问。
他自然是无处可去,哪怕被胡正抱怨太厚不好装订,还是按照惯例补好最后一次‘巡查日记’,便坐在空地晒起太阳来。
舒服地几乎要睡着,直到一声“臭哥哥”将徐放唤醒,他循声望去,才知道原来夏遇安也没走,正站在前厅,有些意外地看着向他跑来的女孩。
“悦安,你怎么会来?”
“温大哥把礼物带给我了,你就不能自己回来给我?干嘛还赌气啊?”
想来那就是夏遇安的妹妹了,徐放看到彩色的袖带正叉着腰,气鼓鼓的脸更显明媚可爱。
夏遇安倒习惯了这份可爱,挽起手臂,语气不爽,“我怕我一回去,就要被绑着成亲。”
“怎么会呢,爹娘不会逼你的,他们之前也是不放心你,你看着空荡荡的大理寺,怪瘆...”
活力四射的袖带远远环视起围墙,与夏遇安有几分相似的脸蛋转过一半,便被定住,“好漂亮的哥哥啊...”
对视的瞬间,徐放无所适从。
来不及躲闪,活力四射的女孩已经向他跑来,“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徐放感觉那飘扬的衣服似乎将太阳也带来了,而他这个畏光的鬼备受冲击,只剩下新的脸皮维持着笑这一动作。
果然是兄妹啊...
“夏悦安你能不能别总犯花痴?再说人家和你一样大。”
活人气息再加一份,夏遇安将靠得太近的妹妹与尴尬的下属拉开,“而且,你哥我还不够帅吗?”
“好看的都是哥哥,哥你也说了,你是帅,这位哥哥的好看和温大哥的还不一样,总之...就是漂亮!”
哪怕离了一段距离,大大的眼睛随着发髻来回摇晃,几乎要将他看个遍,徐放已经不知道,该看向何处。
“徐放你别管他。”夏遇安伸手拦下那道视线。
还来不及打招呼,夏悦安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关键词汇,“徐...放?哥,你之前说可能会因你而死的人,是不是也叫这个名字啊?”
“就是他,已经没事了。”
“太好了!哥哥之前很自责的!”
徐放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好看着那双大眼睛,温柔地笑笑,所幸夏遇安比自己先感到难为情。
“去去去,回家去,不知道采花大盗还没抓到吗?”
纤细的手臂挣脱了来自亲哥的束缚,又靠近徐放,“我不,徐放哥哥你说,采花大盗根本就是空穴来风,他唬我是不是?”
“...也不是,总之,你还是不要一个人出门比较好。”徐放终于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
娇惯的夏悦安听后又乖又委屈,拍了拍桌子小声抗议,“嘁...我好不容易跑出来的,要再待一会儿,吃过饭你再送我回去。”
“厨子都回家了,谁给你做饭?”
“我不管!”
兄妹对峙,眼里的火花却丝毫不烫人,徐放又看了几秒,忍俊不禁,“总是要吃饭的,一起吧,我来做。”
左右他今日原本就打算光明正大地霸占厨房,只是现在多了两位少爷小姐,不知道朴素的菜单拿不拿得出手。
见徐放起身,火花中断,夏悦安立刻露出笑颜,“还是徐哥哥好~”
“给你点好处就能拐跑。”夏遇安小声地‘批评’完妹妹,又看向徐放,“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
徐放挽起袖子婉拒,夏遇安却仍要起身,一旁夏悦安托着腮,不留情面,“哥你就别给人家捣乱了。”
“你!”
夏悦安的小脸被他亲哥哥的一根指头戳地皱了起来,徐放笑着走到一旁洗起菜,远远听着那对兄妹的对话。
“别看了,以后爹娘怕是不需要逼你,你自己就会直接找人嫁了吧?”
“怎么会?要娶我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哥,你为什么那样抗拒啊,我看那几个姐姐,都很好啊。”
夏悦安的声音忽大忽小,徐放手上的动作也随之改变,不经意地凑过耳朵,莫名好奇夏遇安的回答。
“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是我还不想成婚,长这么大,叫我习武、念书,我都乖乖做了,也都很喜欢,从前我心里没别的什么,也没有过喜欢的人,但一样过得很好,现在忽然就把女孩子往我这推,对谁都不公平。”
夏悦安似懂非懂,安静地听着。
“如果师傅还在,我肯定不会总听到什么...都这样大了,该娶妻生子安定下来了这类的话,悦安你也一样,一定要好好问问自己喜欢什么,只管开心,家里的事用不着你来担,知道吗?”
“我知道~我就是喜欢做生意才会去学的嘛,以后要是太累,我就做甩手掌柜好了。”
油烟渐起,兄妹的声音也很难传到徐放的耳朵里,只是时隐时现的画面,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家庭气氛。
菜单也从两道素菜,变成了三菜一汤。
徐放忙活了许久,端着烧豆腐和炖肉走到桌旁时,那饿了的两人已经百无聊赖地趴着了。
他将人唤起,“食材有限,将就一下吧,我还试着煲了汤。”
夏遇安闻到香味,立刻接过,“我帮你拿。”
等到徐放也坐好,夏悦安才尝起手中的汤来,一口,眼睛就又亮了。
“这汤好鲜,味道好特别啊...徐哥哥你真厉害,我就学不会做菜。”
一旁夏遇安也是,即便被烫到还是吃得很享受,咽下去又要故作沉稳,“是还不错。”
“不难吃就好,做饭而已,没什么厉害的。”徐放满意地给自己添了些饭。
夏悦安却忽然咬着筷子,歪头看向他,“徐哥哥,我们真的一样大吗?我却莫名觉得,你看起来比我哥还成熟。”
不免感叹女人的敏锐直觉,徐放垂下眼眸,“...是吗?”
这份难为情却叫夏悦安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歧义,立刻找补,“我不是说你看起来老啊,我的意思是,眼神...呃气质...总之就是超出年龄的那种,那种好看,嘿嘿...”
“吃吧你,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长不大?”夏遇安将五花肉扔进妹妹有些不好意思的碗里,夏悦安也低下了头。
徐放其实根本就不介意,透过年长了十岁的窗户,看向青涩的花儿,“长不大也不是坏事,能始终保持天真才好呢。”
花儿透露出被幸福围绕的气息,绽放得十分美丽,徐放羡慕着,回忆起父母曾经的欢笑,几乎要露出和蔼。
那株被养得很好的草却一脸奇怪地看过来,“你也吃吧,笑得那么奇怪,真像个老人了...”
徐放只好又笑笑,老实地将饭菜送进嘴里,桌上也没了说话声。
不过,身临其境地观看了短暂的家庭剧,徐放还是觉得,这两个‘小孩’安静的样子,好像都挺可爱的。
【附】巡视日记一份
武周三年,三月三日,夜
人员分组:贺兰少卿,温寺丞,夏寺正(排名即站位)
地点:西工街
在夜市干走半个时辰,无事发生。
张包铺传出骚动,几人上前。
掌柜:“大人!我这刚蒸好的包子一转眼就不见了,放起来的银子也少了!”
夏遇安:“什么馅儿的包子?”
贺兰野(白眼):“丢了多少银子?”
掌柜:“羊肉,啊不是,丢了大概三十两。”
温云闲:“刚蒸好的包子很烫,徒手是拿不了的。”
夏遇安:“是啊,拎着蒸笼也很显眼,肯定好找。”
遣散群众,杂役出动。
掌柜(焦心):“最近生意好不容易好点了...”
贺兰野问小二:“看见可疑的人了吗?”
小二(紧张):“没有。”
贺兰野:“你知道店里的钱放在哪儿吗?”
小二:“不知道,掌柜的不让我算账。”
温云闲问掌柜:“钱都放在哪里?我能看看吗?”
掌柜拉开身后柜子,拿出单层木盒,“都在这儿,今天刚进了一批面粉,我付过钱还没上锁,就有人来买包子,忙活起来就忘了,这丢了包子再转身一看,盒子上蹭的面粉也没有了。”
温云闲(观察):“您都自己算账,是在每日关店后吗?”
掌柜:“是,小本生意,就我们两个人在前面忙活,每日我收的钱就都放在兜里,小二收的呢,隔一段时间给我些,收店后我再开锁放到钱匣。”
夏遇安:“严谨,今天小二给过你钱吗?”
掌柜:“给了一次,这儿。”
温云闲:“也有些白色。”
小二(慌):“面粉都是我搬的,当然会蹭到了。”
夏遇安:“你老板自己手上也可能有面粉吧,不过你搬东西,怎么蹭的领子上也都是啊?”
夏遇安拍小二衣领,发出零星声音。
掌柜(怒):“就是你!把怀里的钱拿出来!”
小二:“这是你欠我的工钱!我弟弟病了,你必须还我!”
掌柜伸手要打人,夏遇安拦,“哎!你可以打,打完可就得跟我们回去了。”
掌柜老实,小二夺门而出。
杂役来报:“大人,追到了。”
一行人来到巷子深处,垃圾堆旁。
三名乞丐抢夺包子分食,温云闲捡起掉落的包子,擦干净,递过。
“女皇下令修建行宫,你们可以去做杂工。”
一乞丐夺过包子,不做声。
贺兰野:“走吧,你衣服都弄脏了。”
狗从墙边跳落,贺兰野一把拉过温云闲,避免了冲撞。
温云闲伸手摸了摸,小狗跑开。
几人转身,贺兰野递过手帕,温云闲未接。
再次路过成衣店,贺兰野(小声):“这套衣服不错,温大人可以直接换上。”
温云闲:“不劳大人费心,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
夏遇安:“他脑抽哦?”
收队。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