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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给
老太开着车，带着连惜进入了一片废弃的村庄，那是一片完全陌生的景象，连惜一边开一边转头打量道路两边的房子。
石头堆砌的院墙，用水泥做的粘合，院墙里原本应该种植花草的地方光秃秃的，只能看见一点树桩昭示着主人曾经在这里种植过植物。砖瓦屋顶被掀去大半，早已无法遮挡阳光，更躲不了人。木头房子情况就更糟糕了，墙都快没了，只有朴素的水泥浇顶小平房才是唯一完好保存下来的。
连惜跟着老太将车子停进一座水泥浇顶的小平房前面，她拐了一个奇怪的弯，把车子开到屋檐下横着停下来，已经偏西的太阳在房子前面打出一片斜斜的阴影，正好供多多下车进房子。
“多多，宝贝，我们下车啦。”
连惜解开绳子，看着多多急不可耐地蹿了下来，一下车就用两只黑葡萄一样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然后顺着墙根闻起来。
“小心点，别去太阳下。”连惜叮嘱一声后才跟着老太进了房子，手上还不忘抓着她那防身用的秘密武器：扳手。
“抢劫啦！哈哈——”
连惜防护服都没有脱，对着一片空空的房子举起扳手叫嚷着要打劫，老太听了差点儿笑出声来，一边脱防护服一边道：“怎么的？还想打劫我？”
“你？”连惜跟着揭开面罩拉开衣服拉链，抹了一把脸上闷出来的汗问道：“这里也是你的地盘么？”
老太轻哼一声：“反正不是你的。”
连惜一下来了兴致，衣服脱到一半就忍不住跑过去问：“唉，老太婆，这里真的是你的地盘啊？”
老太扫视一圈，把衣服暂时放到一边积满灰尘的桌上：“不能说是，准确来讲，这里是我们大家的。”
“大家的？哪个大家？你跟谁大家？”
连惜是个话痨，这一点老太早就知道，可是真被缠上还是有些烦恼的。
她把头撇过去：“你话比狗还多。”
“没有啊，多多是个安静的小姑娘，很少吵的，我跟她差不多。”
老太摇头，这人没有一点儿自知之明。
墙角的垃圾堆被扒拉开，这作风倒是很像老太，大厦里她就是这么藏食物的，只是这次底下还有一个木板，等木板一掀开，连惜惊的张大了嘴巴。
“你居然藏汽油？”
“这汽油不是我一个人的，是大家共享的。”
“你还没说大家是谁呢？”
老太又不说话了。
那油桶被埋在地下，占去了大半的位置，另外一半位置则是少量的食物和水，连惜伸手就去拿罐头。
“别碰。”老太喝止了她。
“为什么不能碰？”这种时候见到食物不拿不是傻子么？
“我说了，这里是大家的，要饿死了才能拿，其他时候不许碰，是应急用的，不是日常补给，这是规矩，听见了没？”
连惜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看着里面的鸡肉罐头有些不舍，好几天的食物呢。
老太不让她拿食物，却打开了一边的汽油桶，连惜伸长脖子看了一眼，看不清有多深，只从敞开的大口里面看见有汽油在晃动。
“真多呀。”
比她出来前偷的那两桶汽油多多了，怪不得老太说能帮她。
“我去拿东西来装汽油，你的空桶也要灌满，油箱也加满，一路上能补充的地方不多，能少补给一次就少一次。”
“好嘞。”
连惜呼呼啦啦脱掉衣服，跟扳手一起放在一边，跑着去拿空桶过来灌汽油。
“老太婆，你还没说这汽油哪里来的呢？你们流人也打劫油罐车么？”
“我们不打劫油罐车。”
“那你们哪里来的汽油？”
“你废话真多，比狗还多。”
连惜撇撇嘴，又被嫌弃了。
地下放有专门的工具来装汽油，像个超大号针筒，一头是罐子，一头是可以压缩的塑料瓶，一捏一松就吸了上来。
连惜看见抱怨：“要是桶的位置高一点就好了。”
高一点接根管子吸一口，就可以通过虹吸效应接出来，这个太矮了，只能手动。
“大小姐，要不要给你建一个加油站啊？”
连惜噗嗤一声笑了：“你其实挺幽默的。”
说完又补充：“虽然话难听，但真的幽默。”
老太听了一把将工具扔过来：“年轻人多干活少说话，我看累死你以后还会不会觉得我幽默。”
连惜笑着接过工具，一板一眼地装起汽油来。
多多不知道在哪里解决了问题，此刻也跑了进来，看见连惜在装油，好奇地趴在她身边看着。
“老太婆，帮我给多多喂点水吧，她大半天没喝了。”
老太瞠目结舌，这就使唤上了？
“小兔崽子。”
她骂了一声，不情不愿地去她车上拿狗盆。
吃吃罐头喝喝水再装装汽油，连人带狗和车子一起喂饱后连惜提议：“咱们今晚就歇这里吧，多好的地方，有人生活的感觉。”
“真要有其他活人你就等死吧。”老太断然拒绝：“吃完就走。”
“为什么呀？你不是他们一伙的么？为什么我遇见了得死啊？”
“真要都是一伙的，我干嘛单独行动？昨晚的事情忘啦？”
连惜一下想起来那几声枪响，还有随时被盯上的多多，顿时紧张起来，穿防护服都不用催了。
“咱们走，咱们赶紧走。”
“多多，上车。”
小怂包一个。
这天夜里，两人一狗歇在一个起伏的土丘后面，周边光秃秃的的山上露出嶙峋的岩石，她想要不了多少年，那岩石就该变成圆弧状了。
这几天月亮由圆渐缺，但依旧明亮。连惜的兴致很好，给多多穿上衣服后带着她在空地上玩闹起来。
连惜似乎很喜欢玩抢劫的小游戏，此刻也抓着她那个沉沉的扳手跟着多多玩闹起来。
两只胳膊一张，双腿一屈，摆出一个架子对着多多道：“别动，打劫。我是劫匪，你是好人，打劫啦——”
老太两眼一闭撇过头去。
“嘿——”
“哈——”
“嘿——”
“哈——”
连惜的声音吵闹不休，她抓着扳手当做玩具，跟多多逗弄起来，一下抹脖子，一下敲脑袋，惹得多多在地上各种蹦跳张嘴去咬，却怎么也咬不到连惜的手。
一人一狗早就有了默契。
玩闹一阵后连惜终于停下来：“站好，定，不许动哈。”
多多真就定在她面前，吐着粉红舌头，冒着热乎乎白气，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连惜的眼睛。
“坐下。”
多多哗啦一声坐下了。
“来，握手。”
多多吐着舌头伸出了一只爪子，连惜抓住晃了晃：“换一只手。”
多多又伸出另一只爪子给她去握。
“真棒，我的多多真聪明。”
“来，钻火圈。”
连惜蹲下身子，两只手臂连成一个圈，多多快跑两步，一下跳了过去。
“来，再来一个。”多多绕着她的身体跑回去又是一跳。
“老太婆，你看见没？她会跳火圈。”
“看见啦。”老太的声音有些敷衍。
“她聪明不？”
老太嗤笑一声：“狗随主人嘛。”
连惜嘿嘿笑着：“跟我一样聪明。”
老太听了头直摇。
这一天两人都有些累了，连惜带着多多玩闹一阵子后也就起了倦意，回到车上搬出她的睡袋颠颠地去找老太。
人去了还不够，狗也带去了，人一挤上车就往老太身边一贴。
“你干嘛？”
“睡觉啊。”
“跟我睡一个车？”
“两个人暖和呀，而且我一个人睡觉总是怕怕的，我就想要个伴嘛。”连惜说的委屈。
老太支起身子问：“你胆子这么小，从前怎么过来的。”
连惜眨眨眼：“抱着狗啊。”
“你给我滚下去。”老太一脚踹过去：“带着你的狗一起滚。”
连惜屁股挨了一脚，不情不愿地带多多走了。等回了车上一看，嘿嘿，还有多多呢，抱着继续睡。
这世界的天气很极端，连惜在基地里时就见过不少回，所以应对经验丰富，但是在荒野里还是头一遭。
当她开着越野车行走在这荒地里，第一次看见一大片遮天蔽日的黄沙朝她们席卷而来的时候，她几乎尖叫出声。
“老太婆！怎么办——”
她对着对讲机，声音发抖。
那头的声音倒是稳定：“加速，跟着我。”
老太的话像一根定海神针，一下镇住了连惜一颗将要跳出来的心，脚下踩的更用力了，简直像在跟风暴天气赛跑。
她见过这种天气，亲眼见过未来得及收回的汽车被整个掀翻，像个玩具一样在地上打滚。
也听人说过，那些出货的车子没有及时得到天气预警，在荒地里没有固定好就被席卷而来的暴风吹得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他们的车子没有固定措施，只能跑，只能躲。
两辆车子卷起的尘埃像个小风暴，渐渐模糊了视野，不得已，连惜微微侧开线路，几乎与老太并行而走。
这荒地上哪有什么路，能走过去的都是路。
时间久了，腿上渐渐发酸，连惜恨不得把脚焊在油门上。
多多也察觉出了不一样，一颗脑袋从防护布下面钻出，低声呜呜叫着，像是在预警什么。
“多多别怕，多多别怕。”连惜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多多，还是在安慰自己，但显然今天这套安慰词不太够用。
思索片刻后，她打开了左侧的金属合页，透过镜子，她能看见逐渐逼近的沙尘暴，黄沙卷着碎石，遮天蔽日，等到碎石砸到车上时，那就一切都晚了。
连惜的双腿渐渐发抖起来，一只手再次去摸对讲机。
“老太婆......”
“啪”的一声响，一颗碎石打在了连惜车玻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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