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的交换

　　“真是讨厌，要是讲道理有用，店子还会被砸那么多次吗？”我一边哭一边说，“居然那么大声地吼我，还是为了一个砸东西的傻子。讨厌死了。”
　　“他就是演的，估计平常没人待见他，他就跑这来博取同情。估计他家里人不要他了，所以他在重新找家呢！”
　　…………
　　不知不觉，我骂了那个傻子十多分钟。
　　“要是那个傻子跑魏重公司里去就好了。”在我停下来喘口气时，梓桑冷不丁地冒出这句话，“真想换一下。”
　　“这可不，。”我重重地重新坐了一下梓桑的床，说，“可以跟你爸爸过不去，但不能跟钱过不去啊。他的钱将来都是你的”
　　“我用不着他的钱。”
　　“这……倒也是。”
　　梓桑妈妈家里也很有钱，还是独生女，她去世后，梓桑的外公外婆对梓桑更加宠爱。
　　“祈祷这个疯子跑那人公司里去。”梓桑面无表情地闭眼作出了祈祷状。
　　我也开始祈祷，祈祷这个傻子赶快恢复正常，然后去找工作，狠狠地赔偿我们，尤其是我的精神损失费。
　　在梓桑家待了一个小时后，我情绪已经恢复到了平常。
　　“梓桑你陪我一起回去吧。”我下床拉着梓桑的手。
　　梓桑一边起身跪着移到床边，一边问：“你回去做什么？”
　　“我已经原谅妈妈和那个傻子了。”
　　“嗯？”梓桑坐着把脚伸进拖鞋，抬头看我。
　　“我饿了想吃煎饼。”
　　梓桑笑出了声，站起身来牵着我往外走。“我请你呀。”
　　“你总是请我，我不要。”
　　“那又有什么关系。”
　　“不好意思嘛，走啦走啦。”
　　“叫我陪你回去分明是想让阿姨因为我在场而原谅你吧。”
　　“什么话？明明是我原谅妈妈。”
　　梓桑开车将我送到我家店子门口。可我刚下车，还没从晕车带来的轻微不适中缓过来，就听到一阵突然爆发的喧闹。我的视线越过车子往对面望，定睛一看，眼睛猛地瞪大，抬起腿就往店里跑去。
　　店子里，吴叔叔的儿子吴德在掀桌子。
　　“现在知道管我了？”里面的吴德此时就像一个爆炸的火山，朝他父亲咆哮着，“可你他妈谁啊？我早不认你了！你到底给不给……”
　　吴叔叔坐在椅子上，桌上放着一杯快见底的豆浆，指关节粗大变形的黑手正捏着最后一小块油条，手臂悬在半空，背弓着，头也低着。
　　“那你要个屁的钱！”我跑过去冲他大喊道。
　　妈妈连忙将我拉到一旁假装打了我几下，又对吴叔叔尴尬地笑了笑。
　　吴叔抬头对我们挤出苦笑。
　　吴德因为我那一声，表情挣扎起来。
　　梓桑这时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我又立刻将她拉过来，环顾一周，那个傻子不在。
　　“关你屁事。”吴德对我冷冷道。
　　“你都22了还找吴叔要钱？吴叔已经给了你很多次钱了，你每次都不珍惜，每次都乱花，每次都跑去和你狐朋狗友——唔……妈妈！”我扒开妈妈捂住我嘴的手。
　　“所以呢？关——你——屁——事。”
　　“你就会说这些！”我按下妈妈的手，大声道。
　　几秒后，吴德张口：“那我就跟你这个婊……”
　　随着“啪”的一声巨响，我和妈妈同时看向梓桑，难以置信。
　　起身扬手还没来得及落下的吴叔也定在原地。
　　梓桑上去打了吴德一巴掌。
　　梓桑眉头微皱，看向自己手掌的眼神里同样透露出惊讶。
　　下一秒，吴德扑向梓桑，两人打起来了。
　　吴叔叔和妈妈急忙冲过去，速度很快，吴德和梓桑很快就被分开了。不过这两人的手脚更快，才几分钟，就一个人脸上多了几道抓痕，一个人流鼻血。
　　吴德脸上的抓痕是我在妈妈分开两人时趁机抓的，但他的裆是梓桑踢的。所以他现在缩在地上，两只手捂着小腹，都没有多出来的手捂脸。
　　我忙帮梓桑去止鼻血。
　　吴叔叔去扶吴德，被吴德狠狠推开后踉跄了几步。
　　“滚开，装什么！”吴德喊道，“离我远点！你只会给我带来厄运！”
　　吴叔身子颤抖起来。
　　“就算没有吴叔你也不会好过到哪去。”这时梓桑捏着鼻子，面无表情道。
　　我和妈妈忙把梓桑往后拉，生怕吴德又扑上来。
　　“放屁！要没他我不知过得多好！”吴德道。
　　“学是你自己要退的，工作是你自己辞的。你过成现在这个惨样完全是你应得。”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不就命好点有个有钱的爹吗，没他你算个屁！”
　　“这么生气？你一定很嫉妒我吧。”
　　吴德立刻就要扑上来，吴叔叔手疾眼快再次拉住了他。
　　“你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你什么都不是！”吴德大声道，引得路人纷纷前来观看。
　　“呵，我不仅有钱有学历，还有权有人际关系，你嫉妒我是应该的。”梓桑扬了扬下巴，“所以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抱怨和发疯，而是赶紧找块墙撞死投个好胎明白吗？”
　　我惊呆了。
　　吴德彻底发狂了。
　　“你拽着我干什么？”他对吴叔喊，“你总是这样！总是站在别人那边！”
　　吴叔一字一字，重重道：“回去！不要再在这给人添麻烦！”
　　“你伟大、你最伟大，我就是个天大的麻烦！那你当初为什么要让我生下来？”
　　吴德说完便跑离了这里，没给吴叔任何开口的机会。
　　事情发生得如此快。从我回到店子到吴德跑开，也不过十几分钟。
　　可看着吴德跑开的背影，整件事发生的时间又被我莫名涌现的回忆延长起来——
　　七八岁的吴德紧紧抱住他妈妈的腿哭着不让她离开。当时还在世的吴德奶奶一边用扫把狠狠打着他，一边扒开他小却有力的胳膊。吴叔叔一边拉着妻子想要快点上车，一边让吴德奶奶不要这么打孩子，但他的劝说因为他想要快点和妻子上车的缘故而显得不那么坚定。等待的司机不耐烦地催促着，吴德奶奶由此打得更狠。她平常很疼爱吴德，但现在因为不愿给外人添麻烦而对自己的孙子下着狠手。我始终没能看到吴德妈妈的脸，她的头始终朝着和吴德相反的方向。
　　爸爸妈妈有时带我回镇上奶奶家，有时带我回外婆家。每当我回到奶奶家时，都能在年后不久见到这一幕，因为我奶奶和吴奶奶是邻居。
　　我小学三年级那年，在年后的某一天，大清早被一阵喧闹吵醒了。我拉开窗户探出头往下看，发现是吴德奶奶在叫吴德去和他爸爸妈妈告别。这次我一直都有看到吴德妈妈的脸，但始终没看到吴德的身影。当天中午，吴德妈妈去世了。妈妈说是车祸，吴德妈妈和司机当场死亡，而吴叔和其他同行的亲戚被送往了最近的医院。我爸爸耽误了一会才帮忙开车送吴德奶奶去那个医院，因为吴德找了很久也没找到。
　　第二年，吴奶奶也去世了。吴叔为了方便吴德上学，卖掉了老家的房子，带着吴德在市里生活。可是吴德当年便辍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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