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 阴郁的我

　　星期天，中午十一点半。
　　在商业街的地铁口，你和羽织汇合，一起前往餐厅。
　　这是羽织考虑到你的路痴属性，而特意选定的汇合地点。
　　“奈奈，前天我和你提的，及川要来一趟的事，你还记得吗?”
　　是的，前天羽织就此事问过你的意见，因为是羽织重要的家人，尽管她总是抱怨她的哥哥有多烦人。
　　但感情不好的话，又怎么会天天发消息呢？
　　所以你没有拒绝。
　　你点头表示记得。
　　“他送完东西我就让他走，绝不让他打扰我们的约会！”羽枝握着拳头和你保证。
　　你继续点头，想到什么后，偏过头，表情悄悄变得暗淡。
　　你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回复他的line消息。
　　但他也没有再发消息了，应该已经不想理会了吧……
　　你决定，如果一会他没有提起，你就装作不知道，然后今天过后各归各位。
　　“好的。”你仰头看着羽织的眼睛，点头回应，头顶的碎发跟着小幅度抖动，在晨光照耀下，瓷白的脸上泛出淡淡的红，而细小的绒毛像是在上面裹了一层细碎的糖霜。
　　乖得不得了。
　　及川羽织的心都要化掉啦！
　　等下，这么可爱的奈奈，我喜欢，白痴及川是不是也会...
　　不可以！
　　然后她突然停下了步伐，拉着你的肩膀，语气有些严肃地对你交代：“奈奈，这家伙虽然长得确实很帅没错，但他可是有着完全不输给宫前辈的糟糕性格！千万不能被他的表象给欺骗了！他最会装了！！”
　　然后她开始和你哭诉这15年来的遭遇，以此证明他哥哥的性格有多糟糕。
　　可她不知道，你是个从小缺少陪伴的孩子，听到她讲述这些，你只觉得开心。
　　因为你知道羽织成长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
　　而你如此幸运，和她成为了朋友。
　　十一点五十，你们走到了餐厅门口。
　　餐厅是羽织精心挑选的—— 一家做甜品很出名的港式餐厅。
　　没有做本土化改良，保持了地道风味。
　　因为药物的关系，你不太能吃下饭菜类的食物。
　　可甜的、清爽的东西，比如水果、面包就没问题。
　　所以你几乎每餐都有水果或面包甜点。
　　羽枝走在你前面，轻轻推开玻璃门。
　　刚好一阵风穿过，悬在门框下的风铃摇晃，一串串海蓝色琉璃珠旋转、缠绕、相互敲击，铃舌“叮咚叮咚”震颤，尾音里裹着如海风的清爽。
　　你低头抚了抚白色裙摆，细细压下被风吹起的细小褶皱，风里传来一阵海盐冰淇淋般的少年嗓音：“欧嗨呦~”
　　隔着从窗外肆意跑进来的几束日光中，及川彻终于见到了你。
　　日光倾洒，穿过你雪白的肌肤，仿若最纯净的白阿塞，晶莹剔透。
　　你的视线缓慢地从裙摆上移开，慢动作一般，在你抬眼的刹那，及川彻对上了你的眼睛。
　　黑得纯粹，仿佛将一整片星河揉碎了装进去，每一次睫翼轻颤，眼底都会泛起朦胧的水光。
　　他的手指因紧张而蜷缩，第一次在一个人的目光下感到无处遁形。
　　你和羽枝坐在了他对面，看见了羽枝口中天天念叨的讨厌家伙，也是那个线上和你持续聊天一周的人。
　　是只看文字就能知道，一定是个很受欢迎的人。
　　而事实确乎如此。
　　他有着一头咖棕色的短发，发丝蓬松，发尾微微翘起，带着几分少年的稚气，前额的三七分刘海斜漏下几缕阳光，刚好打在他的眼睛里。
　　他下意识闭上，然后用一只手挡在额前，形状精致的唇弯起，露出洁白的牙齿，从指缝里狡猾溜走的光零星跌落在他棕色的眼睛上，仿佛被融化了的琥珀，透着蜜糖般的光泽。
　　“欧嗨呦~我是Oikawa Tooru~”他歪头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侧完整的眉眼，一如名家大师精心勾勒而成的工笔画，淡雅、精美、贵气。
　　他没有展现出一丝你想象中的不满，整个人散发出的是最清澈的气场，给你的感觉像是在炎炎夏日的空调房里喝下一整瓶波子汽水般的清爽。
　　你不敢再看他，紧张、忐忑、害怕的情绪开始蔓延：
　　是太生气了，还是完全忘记了?
　　你分不清自己到底希不希望他忘记，这种陌生的情绪让你突感茫然。
　　你目光放空，看着珠光色的桌布。
　　怎么回事，一定是它细闪的光泽太晃眼，不然你怎么会开始看不清。
　　“远山桑，来吃面包吧~jiangjiang!这是我最-最喜欢的牛奶面包。”随着塑料袋窸窸窣窣滑动的声响，一只手推着面包进入你的视线，指尖轻轻勾着翘起的塑封口，待你发现后，他用食指在面包上点了点，你顺着手看去，是他舒展的眉眼。
　　他的一切都在告诉你，他没有忘记你。
　　你接过后，他马上送开手，是让你感到舒适的距离。
　　“谢谢，Oikawa桑。”你小声道谢。
　　“Oikawa?是在叫我吗?”他的语气疑惑，指尖悬在半空，眼睛微微瞪大，睫毛轻轻颤了颤，像是真的不明白你在和谁道谢。
　　你愣住一秒，然后点头。
　　“不叫你还能叫谁啊，奈奈从来都是叫我的名字，当然是叫你了啊bo——，咳咳，是吧。”及川羽枝感受到了你的紧张，开口替你解释。
　　好险……差点在奈奈面前说脏话了……
　　她长舒了口气，抬头看到及川彻冲她挑了挑眉，眼尾弯弯的戏谑弧度，和那一副好整以暇看好戏的悠哉模样。
　　及川羽枝：这样的剧情前几天似乎发生过……
　　你们这些二传是怎么回事，一个个都这么有心机吗?
　　她咬牙改口，说出了只有三岁前不记事时才会叫的称呼：“是吧，欧、尼、酱。”
　　HP-1000。
　　及川彻头皮一紧，一手撑在下巴上，挑起一边唇角，从唇缝里蹦出相同伤害程度的称呼：“这样啊，i、mo、u、to。”
　　看谁先恶心死谁~
　　“欧尼酱?”你第一次听到羽枝这样称呼她的哥哥，惊讶地跟着复读。
　　嘭。
　　及川彻撑着下巴的手滑落在了桌上。
　　“啊啊啊不要这么喊他啊奈奈，你叫他，叫他Oikawa桑就行了。”及川羽枝急得哇哇乱叫。
　　“是哦，不过有时候我需要反应一下。”及川彻右手食指搭在右边太阳穴上，向你示意自己可能会反应不过来。
　　那你那么多和队友之间的手势暗号是谁发明和记忆的!
　　及川羽枝非常想反驳，可她知道自己开口必定鸟语花香，于是咬牙忍耐。
　　“那叫什么才……”你被他引导，真的开始思考起自己该怎么称呼才好让他区分。
　　“叫名字啦。”他告诉了你答案。
　　名字?
　　你想起了他最后给你发的那句话。
　　你不安地咬住下唇，十指在膝盖上不停搅动，称呼名字对你来说已经是朋友之间才能做的事情。
　　所以他是想和自己成为朋友吗?
　　你小心翼翼攥着这一闪而过的可能，对上他微笑的眼睛，顺着他引导的、期待的目光，小声说出了他的名字：“Tooru学长。”
　　“宾果~”他惊喜地瞪大了眼睛，手指轻快地打了个清脆的响指：“那么礼尚往来，我叫你奈奈酱。”
　　“可以吗？”他的脑袋凑近，琥珀色瞳孔里闪烁着期翼的光。
　　以主动的、善解人意的方式，巧妙地翻过了线上不愉快的篇章。
　　温柔中带着隐秘的强势，让人无法决绝。
　　你感到脑袋迷糊糊的，四肢变得麻木、无力，缓慢点头是你能做出的唯一回应。
　　“那奈奈——”
　　“奈奈我们来点餐吧！”及川羽织打断了及川彻，将菜单推到你面前：“这家单的咖喱猪排很出名，特色蔬菜沙拉也很不错，还有......还有这个提拉米苏，据说的用是xx家的动物奶油和法国法芙娜巧克力......”
　　她滔滔不绝和你介绍起餐品，你的注意力也的确被吸引到了上面。
　　趁你专心看菜单的片刻，及川羽织对及川彻翻了个白眼，无声说出了“混蛋”二字。
　　她总算明白，什么家人想认识朋友、担心她一个人生活、顺便看展全部都是谎话，奈奈才是他从一而终的的唯一目的。
　　狡猾的无耻DK。
　　及川彻挑着眉，满不在意地笑了，从身边的袋子里拿出一个黑色木质饭盒，大而沉，放在桌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显然里面装满了食物。
　　他打开了盖子，露出内里物。
　　第一层是便于携带、不易变质的三明治，馅料是土豆泥鸡蛋火腿，被切成了小小的三角形形状，每块上面都插着可爱的星星签子，非常适合一口一个。
　　第二层是蔬果、糖醋炸鸡和煎蛋卷，能看出准备这份便当人的用心，不仅摆盘精致，卖相出色，还完全考虑了营养均衡的搭配。
　　“来吧~今天的三明治可是我做的哦~”及川彻把三明治摆在你面前，语气轻扬，尾音打着圈，歪头等着你品尝。
　　“你做的？我先尝一下。”及川羽织皱着眉头叉起一块，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放入口中，表情从怀疑到惊讶。
　　“还，还行吧，勉强过关，”她努努嘴，表情有些不甘心，转头对你换了副面孔：”能吃，奈奈可以尝一下，毕竟是及川家的独家配方，要做得难吃也是很困难的。“
　　不忘暗戳戳拉踩及川彻一把。
　　你叉起其中一块放入口中，面包体口感松软，搭配丰富的馅料，咸甜口感平衡地恰到好处。
　　好吃!
　　你小口小口往嘴里送，细细咀嚼然后吞下，腮帮子鼓囊囊的，让人想戳一口，然后看着你露出惊讶和不满的可怜表情。
　　可才不会有人舍得这么做呢。
　　至少面前的两位都不舍得。
　　他们一个用痴笑的表情趴在桌上看你，另一个餍足地眯起眼睛看着你一口口吞下。
　　吃完这个后，你放下了签子。
　　这是Torru学长带给羽枝的，由羽枝家里人为她准备的，所以你不好意思再吃。
　　“奈奈，我吃不完啦，再吃几个嘛~”羽枝叉起一块三明治，递到你嘴边。
　　你看看羽枝，又看看及川彻，两双棕色的眼睛就这么blimgbling期待地看着你。
　　你犹豫片刻，然后就着羽枝的手咬下一口。
　　果然很好吃。
　　你接过叉子继续嚼嚼嚼，不时点头肯定，表情满足。
　　“好吃吗，奈奈?”及川彻看出你很喜欢，但更想听到你的亲口回答。
　　“好吃。”你狠狠点头。
　　“那我真的超——开心呀~”他闭上眼睛，嘴角上扬，整个人放松地靠在椅背上。
　　然后他又介绍起另一层里的餐品，用两手端着饭盒，放到了你面前，放下后没有收回手，而是维持着姿势，用眼神示意你来品尝。
　　你看向里面的食物，视线略过的瞬间，注意到他的手。
　　右手虎口处有一个一厘米长左右的水泡，皮被撑的薄薄的，能清楚看到里面的组织液，周围一片发红，在他白皙的、光滑的、形状好看的手上格外突兀，像一道瓷器上的裂纹，打破了一切。
　　你看着他手中的餐盘，和刚刚吃的三明治，猜到了造成他手上伤口的原因。
　　但你什么也没说，片刻愣神后，继续品尝饭盒里的食物。
　　只是这次，连你平时很少吃的肉类，你也吃了两大块。
　　你吃饭慢，及川彻和及川羽枝吃完后，就继续安安静静等待你，以不可忽视的目光看着你。
　　而你早习惯了羽织的目光，因为你天天都是在这样的目光下相处的。
　　至于及川彻，在你这则是占着你尚有愧疚的优势，所以你完全在逼着自己去适应。
　　十分钟后。
　　看着你摸肚子一脸思考的动作，及川彻了然一笑，悄悄离开了座位。
　　就餐结束，你和羽枝起身准备结账，却被服务员告知，你们点的餐已经被一个男生结过了。
　　及川羽枝猜到了是谁，毫不客气地接受并且不打算告诉你。
　　略~
　　接着让你等她上下洗手间，再一起离开。
　　她离开后，你突然似有所感，回头看向门口，才发现及川彻站在那里，正笑着朝你招手告别：“走啦~”
　　你慌张地跑到他身边，在及川彻错愕的目光下，你鼓起勇气轻轻拽了下他的衣摆，不敢看他，低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等我一下……”
　　“好哦。”他马上同意了你。
　　你抬头看着他弯弯的眉眼，目光如澄澈的清泉，里面装着的是温和和包容。
　　你稍微放下心，但没走开几步，你还是忍不住回头确认他的存在。
　　他放松又惬意地沐浴在阳光下，发现你回头后，他笑眯眯地对你摆手，对你做出“等你”的口型。
　　你这才离开。
　　五分钟后，你小跑着回来，根本没注意到及川彻在对你说慢一点。
　　于是他跑向你，三两步就到了你面前。
　　你拿出藏在身后的塑料袋，递到及川彻手边，隔空指了指他虎口处的水泡。
　　虽然你没有说一个字，不过聪明的及川彻已经完全明白，他双眼倏地瞪大，琥珀色的瞳孔里，蹦闪着碎钻般的光芒：“谢谢奈奈酱，奈奈酱好贴心啊，我好高兴!”
　　他小心接过袋子，拉开包包拉链，准备收进去。
　　你把手放在了拉链上，皱着眉认真说道：“现在擦。”
　　他的动作顿住，然后点头，低头看着你，因为背着光的关系，你发现他的眼睛在光线不明显的地方，其实是咖啡棕色。
　　尤其他此刻瞳孔扩张看着你，你莫名有一种被锁定的诡异感。
　　可再看去，他还是笑眼盈盈的模样。
　　错觉吧。
　　你顺着他的手接过那袋药，朝他伸爪示意。
　　于是他乖乖打开手掌，伸到你面前。
　　你拿出一根消毒碘伏棉签，掰开一端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他的伤口上，边涂边抬眼观察他的表情，害怕他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
　　他嘴角漫起笑意，语气轻快：“一点都不痛啦。”
　　骗人，看着就很痛。
　　你没有回复他，只是动作更小心了。
　　处理完伤口后，你这才舒了一口气，对他比出“3”的手势。
　　“是什么意思呢奈奈酱，我不懂欸。”
　　你不擅长说关心的话，可如果不说，他没有按时擦药导致伤口恶化或者留疤怎么办。
　　你吃了他做的食物，那么好吃的食物，是你最近吃过最好吃的。
　　你想感谢他的付出。
　　你拿出烫伤药膏，垫脚伸到他面前，语气非常认真：“一天三次。”
　　他看着你的动作，突然背过脸，一秒后回头，嘴角仍然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知道啦。”
　　你又拿出去疤痕药膏，这是你在医师推荐下买的，据说祛除疤痕非常有效：“痊愈后，也一天三次。”
　　他马上点头，接过那袋药放回包里。
　　你终于放心。
　　下一秒，一只手温暖的手抚上了你的发顶，温柔地揉了揉。
　　是及川彻。
　　在你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时，他已经收回了手，弯下腰看着你，目光和你的平行：“下次见啦，奈奈酱。”
　　此时下午一点，阳光正盛。
　　而他看向你的眼睛是那抹最暖的色彩。
　　你恍然陷入进去，呆呆地看着他没有回应。
　　他招着手，再次和你告别：“我们下次见，奈奈酱，好吗?”
　　你的思绪被他拉回，缓慢地、小孩子做约定一样，执着又认真地点头。
　　下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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