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崽今天闯祸了没

作者:苔窗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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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局势


      看到来人的第一眼,云容缓缓从李厌怀里直起身来。

      来人身形高大,肩宽背阔,一身窄袖常服勾勒出矫健的身材,五官生得浓郁英俊,带着沙风一般粗粝的气质,却又隐隐透露出一股难以掩埋的贵气。

      他的目光只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瞬,片刻就毫不留恋地移开。

      云容在心中冷笑,没错,就是他。

      她千娇万贵地生长到二十有一,已是倾城倾国之姿,遑论男女,没有谁看到她不两眼发直。

      唯有他。

      唯有他,永远一副目中无人、不过尔尔的嘴脸!

      她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他了。

      五年前,她因一场拒婚颜面尽失,权倾朝野的明贵妃为她出了头。陛下大手一挥,一纸调令将这如日中天的少年将军远谪边关。

      她在家中听到这个消息,拍手称快不止,当即就盛装打扮,穿上一袭华光璀璨的海珠织金裙亲去城门相送。此人夹着尾巴卷着铺盖,灰头土脸地赶往边疆,眼见那渺小身影越行越远,她站在城头上,笑得花枝乱颤!

      当年的痛快犹还在胸,谁能料到,他当日赴任指挥使之地原来就是仂沙,而她现下,又要从仂沙出境,闯一条生路……

      天意,当真是一场荒诞的巧合!

      云容恍然大悟,自顾自又嗤又怒又笑。

      李厌不知她受了什么刺激,急得团团转,连着喊了两声“容娘”。

      “这般境遇还能如此开怀,娘子豁达。”应骁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把朝食搁在一旁矮案上,拉李厌过来,“肚子饿了吧?不管她了,先吃点东西。”

      李厌摇摇头,笨嘴拙舌地解释:“以往不这样的。”

      “许是大病未愈,这里也有所伤损吧。”应骁点点自己脑袋。

      云容闻言抬眸,两道锐利如剑的视线恶狠狠射向应骁。

      李厌吓了一跳,忙扑到她身边,揽着她轻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头痛吗?”

      云容不语,一头扎进李厌怀里,闷声涕泣连连。

      李厌虽完全不在状况,但云容一哭,她是势必要哄的,那温柔得快滴出水的语气,饶是大徽第一多情的男子看了都自愧弗如。

      应骁在边上冷眼旁观,心想,李厌被这娇小姐吃得可不是一般的死。

      “这几日风波不断,小女心里实在害怕,一时失仪,郎君见笑了。”

      云容哭歇了,抹着泪抬起头,已经换上另一张脸,粉红的腮帮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好似一颗刚从甘冽清泉里捞上来的蜜桃。

      她轻轻扯着李厌:“阿厌,这位郎君是谁?为何不与我介绍?”

      应骁一哂,这又要演哪一出!

      唯有李厌自始至终都一头雾水,忙说:“这就是收留我们的人。他姓应,名……好像叫马。”

      “……”

      得,认字只认偏旁,书法白秀了。

      云容咬着唇,无辜地开口:“见过马将军。”

      应骁挂起一脸挑不出任何毛病的笑容:“金三娘子误会了,我姓应,单名骁,骁骑之骁。”

      又回头夸奖李厌:“你没说错,骁,良马也,光看字形就能通晓我名中之义,真是聪慧伶俐。”

      李厌很是窘迫,装出一副没听见的样子,岔开话题问:“你说金三娘子,是谁?”

      应骁解释:“云娘子的真实名姓就写在海捕文书上,人人皆知,不可再用了,须得起一个假名。”

      李厌点了点头,觉得很有道理,便也没有多想。

      然云容心思细腻,结合李厌刚同她说的人皮案、悬赏金等事,几乎瞬间就反应过来:应骁是在用黄金三百两的人皮赏金来恶心她呢!

      “近日之事,方才我已听阿厌道来,应将军大恩,云容实在不知如何相报。”她不顾李厌搀扶,挣扎着爬下病榻,冲应骁盈盈一福,轻声道:“只是名讳乃父母所赐,即便身似浮萍,亦不敢或忘根本,云容不愿以假名污之,多谢将军美意了。”

      李厌立马觉得她说得更有道理,云容这个名字这么好听,怎舍得换?一下子临阵倒戈,心疼得不得了。

      应骁不接这招,皮笑肉不笑地“呵”了一声,道:“云娘子不必多言,云院判舐犊情深,乃大徽天下皆知的美谈。他不惜用全族性命换你一条生路,即便原本只判处流放或罚没家财的旁支,在你走后统统都被拉去杀头,实属惊天动地之举啊。”

      云容面色一白,身形一颤,踉跄向后跌倒。

      李厌一把搀住她,厉声道:“不要说了。”

      云容十指抓紧李厌的手臂,心中一阵针扎般的刺痛。

      应骁说的话,她何尝不知道?

      爹爹、阿娘,她脚下踩的,是用族人血肉铺就的路……

      要活下去,不能让他们枉死!

      “既然云娘子自有考量,那应某便不多事了。你们的海捕文书还在我手中,但终归无法隐瞒太久,言尽于此,好自为之吧。”

      应骁抬手,唤了三个人进来。

      三人两男一女,李厌一打眼就知道他们是练家子,警觉地往前迈出一步,挡在云容面前。

      应骁对李厌说道:“你今后在外走动,无暇顾及此处时,就由他们替你护卫。他们三个都是我深信之人,身手也不差,你大可以放心。”

      李厌本能地抗拒陌生面孔,冷硬道:“我不放心。”

      “难不成你每次出门还得背着她装成老妪?”应骁挑挑眉,不容置疑地说:“他们三人各率一支十人小队,化装成平民或医仆埋伏在医署附近,只在外院轮值,无召不得入内室。每日护卫安排需由你我共同过目方可执行,这般,应付寻常杀手绰绰有余了。”

      李厌皱眉瞪着他,应骁一通排兵布阵,把她堵得没话说了。

      她自然不肯把云容交到旁人手中,平白为自己设一道掣肘,可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一个两全的法子,只好继续跟他大眼瞪小眼。

      “阿厌。”李厌手腕被一只又软又凉的手拉了拉。

      李厌一愣,云容轻轻擦过她身侧,上前半步向应骁行了个礼:“将军思虑周全,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李厌急了,脱口道:“他们还不可轻信!”

      应骁也有些诧异,自己在她身边安插人手,她竟照单全收,一点不作妖?

      云容柔声道,“阿厌,你也知道眼下的局势,你我没有拒绝的资格。将军的好意,我们只得承情,你明白么?”

      李厌张了张嘴,一时无言,“我……”

      她看看应骁,又低下头,看了看手心那道缠着绷带的血痕。

      云容早同她说过,尽量别碰仂沙当官的和当兵的,她一口气全给碰了,还立下了血誓。

      她有些心虚。

      “娘子通情达理,既如此,那便说定了。”应骁懒得再跟云容唇枪舌剑地打机锋,一口定下此事,转头对李厌说,“朝食记得吃。”

      说完就带着三人出了门。

      隔着房门,男人下达指令的话语伴随着齐刷刷的脚步声传进屋里,清晰果决,足见将领调度布防之风范。

      云容跌坐回床边,深深望着紧闭的房门,心事重重。

      李厌把一海碗羊肉索饼捧到她面前,冒着肉香的热气扑面而来,云容没有胃口,别开脸摇了摇头。

      李厌早就饿了,一口索饼一口烤馕左右开弓,三下五除二就把三人份的朝食全吃了。

      云容托着腮,静静看着她狼吞虎咽,心中五味杂陈。

      巷子里突然响起喧闹的人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云容站在窗边看了半晌,李厌囫囵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放下碗道:“我去看看。”

      仂沙的日头又毒又大,不过刚刚日出,还算清凉的晨气就已荡然无存,滚烫的阳光从天上泼下,把小院中的草木砂石晒得发白。李厌翻到墙头上一看,狭长的巷子里挤满黑压压一片,周边百姓倾巢出动,面色大多愤慨激昂,许多人背上挎着箩筐,筐里装了些烂菜叶、碎石土块之类的东西。

      她迎着烈日爬上高处,以手在眉前搭了个棚远瞰,只见这几股人流纷纷涌向一处,将官署门前挤得水泄不通。

      两扇高大的朱门紧闭,一排身穿甲胄的官兵立在阶前,向百姓大声说着什么,应骁也已换了一身官服,负手站在官兵们身后。

      人声嘈杂,她听不清他们在嚷嚷什么,于是转身跳下屋顶,将所见转述给云容听。

      云容眉头微锁,匆忙起身将半开的支窗放下来,压着声音说道:“太好了,这对我们有利!”

      “有利?”

      “我说姓应的为何着急软禁我,原是城里出大乱子了。群情激愤,必有大事,趁他们被百姓缠身,正是我们脱身的好时机。”

      李厌愣了愣,“可你刚才答应了他。”

      “自然只是权宜之计罢了!”云容急问,“你若与他带来的那三个人交手,有几成胜算?”

      李厌答:“九成。”

      云容眉梢立刻浮起喜色,还没等她开口,李厌却继续说道:“我已许过誓,不会对他的人下手。”

      “什么意思?”云容脸上空白了一霎,从床边豁然站起来,“你忘了我们来仂沙做什么了?”

      饶是李厌再迟钝,也看出云容有些生气,放软声音说道:“我没忘。但人皮案还未了结,你身子也还未好,贸然行动,我怕太过危险。”

      “寄人篱下,与虎谋皮,岂不是更危险!”

      李厌坚决道:“你放心,他困不住我们。待我杀了真凶,报完应将军的恩情,我们即刻就走。”

      恩情?不过就是打伤了她,又为她治好了病!这算哪门子恩情?!

      云容胸膛剧烈地起伏,有些怨怼地盯着李厌。

      她生在弱堂那种灭绝人性的地方,后来来了云府,又被父亲关在家里长大。也许是她自小就没遇到过几个好人的缘故,谁给她一丁点好,她就巴不得对谁掏心掏肺。

      云容心里也知道,李厌性子犟、一根筋,认定的事轻易不能更改,但若不是这样的性子,也不会在没有任何回报的前提下,一次一次豁出命来保护自己。

      姓应的心思狡黠,一定是看准李厌纯直好利用,才刻意装出一副好人样来接近她。若是放任他把李厌从自己身边抢走,那她还不如一头碰死算了!

      “……阿厌。”云容喊,“旁人再大的恩情,也不及你自己的安危重要,明白么?”

      “别担心。”李厌轻轻握住她的手,似是轻易看穿了云容的不安,一双黑溜溜的圆眼睛温顺明澈,“无论如何,我都会陪你走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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