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

　　（1）
　　表演结束后，便是各位男士送花环节。邺朝有风俗，若是男子心仪女子，便为她送上鲜花。若是女子恰巧最爱的就是男子送的花，那便说明两人有缘。
　　对此，凌姗嗤之以鼻。
　　比得不就是谁有备而来吗！
　　而且就算说的是假话又能怎样啊！
　　正当她这么想时，沈清璃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低声解释：“宴会前，我们都会将自己最喜欢的花写在信纸上，最后是要拿出来的。”
　　凌姗还是不以为意：“不可以提前告诉心仪的人别人想不到的答案吗？”
　　沈清璃无奈笑笑：“也有道理，但……哪有那么多想不到呢？”
　　正巧这时，有个世家子弟送了一朵牡丹给沈清璃，沈清璃摇摇头拒绝。
　　一连好几个世家子弟送了花都被沈清璃拒绝。
　　正当大家都好奇沈清璃到底写了什么花时，萧昭衍突然跳下荷花池，引得众人尖叫，但萧昭衍却是面不改色摘下一朵荷花，接着笨拙地游上岸。而此时萧景瑜似乎也意识到什么，用了轻功滴水未沾地采了一朵荷花，两人竟差不多同时将花递到沈清璃面前，惹来众女艳羡。
　　沈清璃拿出自己的信纸展示，上面写的赫然是荷花。
　　淑妃笑着问道：“沈家女，你想选谁？”
　　沈清璃规矩行礼，接着看向两位皇子：“小女子惶恐，可否请两位殿下说说自己眼中的清璃？”
　　九皇子率先开口：“聪明，机敏，知进退，最合适的正妃人选。”
　　四皇子则是目光灼灼地看向她：“本皇子觉得，清璃和我是一样的人。”
　　凌姗差点要笑了，一样的人？你是什么样的？
　　但沈清璃显然不这么想，她沉吟片刻回答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请容许臣女回家同父亲大人商量。”
　　淑妃显然很满意她的态度：“那便依你。”
　　宴会很快结束，沈清璃带着凌姗稍稍逛了一下皇宫，为她简单介绍。
　　凌姗惊讶：“你好熟悉这里。”
　　“自然，我无时无刻不想早日嫁进来，然而婚姻大事急不得。”
　　正当这时，背后一阵声音传来：“沈清璃，你要嫁谁？”两人回头一看，赫然是萧景瑜。
　　沈清璃微微一笑：“自然是皇子，至于是谁，全凭父亲大人做主。”
　　“选我，本王会做你的靠山。”
　　“殿下说笑了，清璃可没那么大颜面，敢让殿下做臣女的靠山。”
　　“沈清璃……你当真要过河拆桥？”萧景瑜的眼眶有些发红。
　　沈清璃行了个礼：“殿下，臣女与殿下不过是合作了一段时间罢了，互惠互利，何来过河拆桥一说？至于婚姻嫁娶，实在是清璃人微言轻，做不得主。”
　　说完，她便想带着凌姗离开。
　　萧景瑜拉住了她的袖子：“你只看得见九弟吗？”
　　沈清璃狠狠甩开：“殿下慎言，休要玷污臣女名声。臣女以为，殿下是以皇位为重的人，才选殿下作为合作对象，如今看来，殿下实在不适合。”
　　萧景瑜愣在原地看着沈清璃走远，她一步也没有回头。
　　他苦笑：“是啊，本王怎么忘了，你我本就是因为利益才偶然凑到一起。”
　　沈清璃上了马车便狠狠揪住心口：“小七，我的心好疼……”
　　凌姗不明所以：“你？”
　　“很奇怪，我每次都觉得自己应该对他说重话，但……每次，我都会感觉心口好疼。”沈清璃的声音透着茫然。
　　“可你……要的应该是未来的皇后之位吧？”凌姗直接了断问道。
　　沈清璃并未过多惊讶：“不，我沈清璃嫁谁，谁就是未来皇帝。”
　　凌姗惊讶地看着她：“这会儿怎么又相信我了？”
　　沈清璃却是一笑：“你错了，我并不是信你，皇宫人多眼杂，现在么……只要我想，你就没法活着离开。”
　　凌姗：“6。”
　　“6？什么6？”
　　“没什么，语气词罢了。”
　　沈清璃也没多问，只是手指轻敲膝盖，不知在思考什么。
　　许久，她开口：“若是你，你选谁？”
　　凌姗：“若是我，我选九皇子。看上去会是很好的合作伙伴，而且我觉得，他比四皇子理智。”
　　沈清璃点点头：“有道理，但我觉得，过于理智也不是什么好事，九皇子明明轻功不输于四皇子，但在众人面前依然维持一副什么也不会的样子，今天这场合他的伪装让我很不开心。这意味着，我在他心里只是正妃也只能到正妃，他或许喜欢我但远远不够，我要的——可不止皇后之位。”
　　凌姗忍不住问：“那你想的是？干政？”
　　沈清璃没有反驳：“有何不可？女官制度延续几朝，女子虽然已经能触碰权利，但远远不够，朝堂之上从古至今出现的女官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我不走女官这条路，就是因为我要到更高的位置，让所有女子往后能走得更高、更远。”
　　凌姗膛目结舌，她想到了人间的女皇武则天，也许，沈清璃也能走到那个位置呢？
　　要是知道寐世界的历史就好了，这样她不就知道沈清璃选谁了吗？
　　等等，那她现在是不是算穿越？那她是不是也能在寐世界的历史上留下一点痕迹？
　　沈清璃托腮：“小七，看你之前服装，你应该来自未来，可否告诉我，我最后——嫁给谁了？”
　　凌姗脑袋“轰”得一声，脑瓜子嗡嗡，但她很快冷静下来，找回自己的声音：“沈小姐还是不知道得好，毕竟这会影响你现在的判断，也许蝴蝶效应，导致未来都不一样了呢？”
　　沈清璃点点头：“你说得在理。”
　　凌姗暗暗舒了口气，还好，蒙混过关了。
　　（2）
　　回府后，沈清璃的父亲急匆匆来找他：“璃儿，出事了。”
　　“何事？”
　　“圣上今日看了你的才艺，他有意纳你为妃。”尚书令脸上满是愁容。
　　凌姗：还真是武则天剧情吗！
　　“旨意没下，一切都有机会，”沈清璃淡然，“父亲不必忧心。”
　　沈清璃说完，便直接回了房间，尚书令也没有再喊她，他知道，这个女儿一向是有主意的，作为父亲，他能做的就是支持女儿。
　　“你怎么想？”凌姗忍不住问。以及她发觉，这个事件的走向跟她关系应该不大，沈清璃可不是上个副本的陈思语，沈清璃太过清楚自己要什么。
　　这样的她，也有些凉薄。
　　“我？我在思考，嫁给皇帝的利弊。”沈清璃语气淡然。
　　果然啊，她的婚事对于她来说只是筹码罢了。
　　一直到了晚膳结束，沈清璃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直到凌姗都快睡着了，沈清璃才吐出一句：“也不是不行，陛下看着身子骨尚且硬朗，如今皇后之位空缺，我有信心做皇后。”
　　凌姗：呵，意料之中。
　　但意料之外很快就来了，窗户被猛地打开，露出萧景瑜有些委屈不甘的面色：“你还真想嫁给父皇？”
　　沈清璃抬眸看他：“我怎不知，殿下还有偷听墙角的喜好？”
　　萧景瑜翻窗进来：“沈清璃，只要你一句话，我就带你走，从此隐居山水，到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殿下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沈清璃似笑非笑，“无媒苟合，清璃做不出这种事。”
　　萧景瑜却是笑了：“好，还有另一个办法，我在父皇下旨前娶你。”
　　沈清璃轻笑：“殿下，你可知如此会失圣心，皇位不要了？”
　　他却认真说：“清璃，你和皇位我都要，这并不冲突，若是你和皇位非要选一个，我——”
　　“殿下慎言。”
　　“我是认真的。”
　　“清璃也是认真的。”
　　“你想嫁父皇吗？”
　　“若清璃说不想呢？”
　　“你放心，你不想，便没人能逼你。”萧景瑜留下这句话便翻窗离开。
　　凌姗本能想玩一下发尾，突然意识到她的头发如今全都束成了两个啾啾，并无碎发可以玩，有些尴尬地放下手：“沈小姐，萧景瑜前两句在试探。”
　　“嗯，我知道，他明明有别的办法，但他就是希望我选这两者的其一。但他也知道，我知道他有别的办法，正如他所说，只要我不想，就连他也不会逼我。”沈清璃依旧神色淡淡。
　　“我看得出，你想选的是萧景瑜吧？那为什么……”
　　“这正是我需要你们的原因，我不知道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一定有什么事导致我不得不远离他。”沈清璃将目光从窗外移向凌姗。
　　“他，很重要。重要到我明明想嫁的是他，却有个声音一直在阻止我，这不像我。”
　　（3）
　　萧景瑜与沈清璃用了一招看似俗套却屡试不爽的计策——借钦天监之口散布预言。
　　大意是说，沈清璃命格与皇上相冲，若皇上执意娶她，龙体难安；反之，若不娶，则可延寿五十载。
　　此言虽荒唐，却意外地奏效。
　　这些日子，凌姗心中始终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这夜，她如往常一般搀扶着沈清璃缓步走回房中。
　　忽然，一道利箭撕裂夜色，破空而来，直指沈清璃后心——
　　沈清璃反应极快，转身便将凌姗推向箭来的方向，厉声高呼：“来人！”
　　凌姗还未回过神，胸口已被冷箭贯穿。
　　剧痛瞬间蔓延四肢百骸，疼得她几乎窒息。
　　意识渐渐模糊之际，她眼前浮现的，竟是徜沫被陈思语打退的模样。
　　这么疼……当初她是怎么忍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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