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他欺上瞒下

　　江广福是朝廷上下标榜的老好人，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当然，是顺他者昌，逆他者亡，这一点和齐王极其相似，两人志同道合，关系因此处得不错。
　　因着桃汛一事，人人都在落井下石，偏他没有，临行还特意派人为齐王送行。
　　先贵人对他有知遇之恩，时常感念，与襄王暗中也有勾结。
　　对他来说将来他们俩谁当皇帝都一样，对他的地位都不会有太大影响，皇上只有这两个亲儿子，不传给他们传给谁。
　　对皇上立储一事原本不怎么上心，有时被皇上问起，都会被他搪塞过去。如今皇帝身体每况愈下，正在这立储的节骨眼上，皇上居然将齐王贬出了京城。
　　这下好了，两个亲儿子都不在京。
　　这操作简直惊掉了他的下巴，完全猜不通皇帝的心思。如今，大臣们都在密谋让襄王回京继位，他也得暗中筹划，否则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些平时看起来温顺的大臣，一旦得势，必定会像对方齐王那样对方他。
　　时常在皇帝身边伺候，偶然间听皇帝梦魇时说起立储密旨一事。得知后大喜，密旨一事知之者甚少，八年前立下密旨那天，托孤大臣便死了，此后不知所踪。他出动了手上所有的势力，经过好大功夫，才查到密旨很有可能在托孤大臣左相何光的弟子伊宣手上，便派自己的宝贝儿子去边陲一探究竟。
　　周侧不负他所望，果然带回来了密旨。想着左右不过传给襄、齐两王之一，可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要传给继子。
　　江广福先是一怔，随即嘴角慢慢勾起。他不是没有猜测过立继子的可能，只是这可能太过渺小以至于没有做好周全的准备，如今得以证实，心里又有了新的盘算。就让那些大臣都忙活去吧，届时看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自己则在暗地揪出那些假意归顺却妄图推翻他的人。
　　他收起其密旨，小心放于紫檀匣子当中，踏上石阶，原路返回。
　　周侧提起灯，跟在后面，贴心地为干爹照明。阴暗的地道里，眼神里尽是漠然，嘴角似若勾起一抹阴恻的笑意。
　　两人刚出密室，便听见一个千娇百媚的声音传来。
　　“公公……”
　　迎面笑吟吟走来一名女子，约莫二十来岁，她身着孔雀绿缎襦裙，外搭一件透明轻纱披肩，体态丰腴，曼妙的身段凹凸有致，眉间点着红色梅花花钿，极其妖艳，看着令人脸红。
　　搭上江广福的手臂，娇声里透着委屈：“公公原来在这，害槿娘找得辛苦……”
　　“公公莫非又要食言了……”说罢眼眶倏地就红了。

　　“哎呀心肝，都是咱家的错，不哭，不哭……”这可把江广福心疼坏了，这才想起来两人约定要去听戏一事。给人抹了抹泪水，捏了捏她的脸蛋，哄道：“好了，这回可是专门从你老家，瀛州请来的戏班子，比京城的有趣……”
　　平时他都帮着皇上批折子没什么空，这两天皇上身子有所好转，凡事亲力亲为，见他辛苦才给放了两天假。

　　“瀛州来的！”女子先是一惊，随即娇嗔道：“还是公公疼槿娘。”
　　仿佛才注意到一旁有人，对前面那人道：“哟，回来了？”
　　说罢接过他手中的灯盏，向上瞟了一眼，有意无意摸了一下他的手。
　　周侧不动声色，拱了拱手，笑道：“干娘！”
　　女子捂嘴笑了一声，对他抛了一个眉眼，转身，把灯盏随意放在足栅上面。
　　回头，发现江广福背后握着个紫檀匣子，夺了过来，好奇问：“这是什么？”
　　江广福一怔，下意识想抢回来，旋即收回了手，笑眯眯道：“猜猜。”
　　“神秘兮兮。”女子握在手里，看着这精致的，有些许陈旧的紫檀匣子，掂量了一会，“无非是些金银首饰罢了，难不成还有别的花样？”
　　“金银首饰槿娘有的是，槿娘才不稀罕，哼……”说罢又扔回了江广福手里。
　　“瞧瞧，愈发矜贵了，金银首饰都入不了她的眼了……”江广福轻轻戳了一下她的头，笑着对周侧道，“也只有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她咯。”
　　“天上的星星有什么好的？”雪臂勾上江广福的脖颈，“就算是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又能如何，也不及公公对槿娘万分之一的疼爱……”
　　“你呀……”江广福顺势拉美人入怀，两人就着这个姿势又甜言蜜语了几句。咸猪手在槿娘腰间一上一下抚弄，虽是一个太监，仿佛没切干净，说几句就兴起，面红耳赤。
　　槿娘是周侧专门孝敬给他的，自打槿娘来了以后，其它花颜黯然失色，基本上成了江广福的独宠。
　　为她专门打造了这栖鸾阁，还为她在宫外也购置了不少府邸。
　　二人已不知天地为何物，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抱起人来往大床上去，浑不把周侧当人。
　　槿娘看着丰腴，实则身体不重，连江广福这坨肥肉都能抱得起来。
　　“儿子还在呢。”槿娘佯怒，轻轻打了他一下。
　　江广福悻然，不太情愿放下了她。
　　周侧撇开了眼，拱手道：　“干爹，儿子想起在北衙还有点事，先行告退。”
　　此话正合江广福心意，挥了挥手：“去吧。”顿了顿又道：“晚上来府里吃饭。”
　　周侧点头，退了出去。刚一走，槿娘就被按倒在了床上。槿娘娇嗔几声，欲拒还迎。这一套对江广福很是受用，对她愈发爱不释手。
　　…………
　　江广福虽是个太监，床上玩法可多了，不多时，槿娘眼尾开始泛红。
　　趁着欢愉，槿娘有意无意打听匣子里的东西。
　　江广福先是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告诉她人，否则会带来杀头之祸。
　　槿娘捂嘴吱声，一个劲的点头。他这才将密旨一事一五一十告知。
　　“六皇子！”
　　“嘘！”江广福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小点声。”
　　槿娘枕着她的胳膊，细语道：“公公现下有何打算？”
　　江广福抚摸着她的脸，往床榻上一靠，眼睛晦暗不明地盯着床帐。
　　“得抽空去看看贤妃娘娘……”
　　——
　　暮色四合，江府大院内人影绰绰，热闹非凡。

　　大理石铺就的地板上，摆了二十来张桌子，分列两排。
　　丫鬟们陆续端上美酒好菜。
　　众人入席，江广福坐在主位上，笑谈畅饮，四周恭维之声不绝于耳。
　　丝竹管弦声起，舞女们相继入场，个个如花似玉。舞姿轻盈，宛若天上的仙子，宾客们看得如痴如醉。
　　朝堂大半的高官都在这里，觥筹交错，把酒言欢。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江广福一手提拔，只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位于左列末置位的何书俞。

　　周侧坐在主位左边的位置上，还是第一次在众多阉党中露面。
　　“给各位隆重介绍一下。”江广福拉起一旁的周侧，高声对众人道：“这是咱家的干儿子，周侧，字佑廷，精明能干，咱家对他很是喜欢，还望各位大人多多照顾一二。”
　　周侧讶然，有些出乎意料。江广福尽管对他重视，也从未在这么多人面前公开过他，好些阉党压根不知道他的存在。他是暗地里的老鼠，为江广福做见不得光的事。同时又在意料当中，毕竟他这回帮江广福寻回了密旨，可是个大功臣。
　　“周公子果然是一表人才。”
　　“仔细一看，那眉眼间，确实和公公有几分相似。”
　　“听闻公公年轻的时候也是名英俊美男。”
　　“……”
　　“张大人莫要笑话咱家。”江广福摆了摆手，满脸堆笑：“一个糟老头子，各位大人不要嫌弃咱家老了才是……”
　　“佑廷啊，来给各位大人打个招呼。”江广福搂上他的肩，指了指坐在右侧大腹便便的男人，和蔼地笑道：“干爹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左相张尧张大人……”
　　周侧举起酒杯，酒杯略低三分，谦恭地笑道：“张大人好，晚辈敬您一杯！”
　　“请！”
　　张尧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位是前几日新上任的大理寺卿傅笙傅大人……”

　　新上任的大理寺卿！
　　周侧愕然，这个消息他是一点也不知道。能坐在右侧第二位置，屈居丞相之下，躲过暗探视线，身份绝对不简单。在这京中，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背景？
　　“傅大人好。”
　　周侧端起酒杯，笑着敬酒，他对这名字浑然没有印象。细细打量了他一眼，剑眉星目，眼中清明，看着那双眼睛，心里总是隐隐不安。
　　“周副使，久仰久仰！”
　　傅笙一身白衣，年龄看着二十来岁，莞尔一笑，遥遥与他碰杯。

　　将广福挑着那些他自认为与周侧不熟的人，又继续挨个介绍。每介绍一个，周侧便敬一杯。
　　……
　　“这位是兵部尚书何书俞何大人。”
　　江广福一指角落里的中年男子，对周侧道。男人人穿着青色便服，一身周正，浑身透着一股儒雅之气。闻言连忙起身，对江广福拱了拱手。

　　何书俞为人清正廉洁，心系百姓，是朝廷罕见的清流，也不知怎的，竟加入了阉党。学生都在写信骂他，有的甚至和他断绝师傅关系，昔日好友也一一和他断绝来往，闭门不见。郯州边陲驱散流民一事，少不了他的手笔。
　　“何大人好，晚辈敬您！”
　　两人就装作不认识似的，说些客套话，江广福又开始介绍下一个人。

　　江广福生性多疑，能让他认识这么多阉党，少说对他有七分信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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