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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待雕银刻玉
四月五,银玉节。
山重重来水漫漫,满山遍野寻桃华。
银丝彩缎一线牵,玉杯只奉玉泉水。
万蝶谷中仙灵在,只待祈舞乐神来。
……
前一天就很兴奋的方寻真自然早早起了床,他本能地想找银丹,却发现她早就出了门。
可现在天还是蒙蒙亮呢。
银玉节重中之重的万蝶谷祈神仪式在午时,阳光最盛的时候,对于现在来说还为时尚早。
悠然吃了点汤面,早晨的雾气还带着深夜寒冷的味道,暖乎乎的汤面将冷气拒之门外。
再过一两个时辰,祝长生也醒了,于是方寻真就肩负起照顾完他用早饭的责任,两人都吃完时已经天光大亮。
那不寻常的喧嚣热闹是远方燎原之火炸出的待灭火星,飘过殆尽才得以被他们窥见。
站在门口远远望去都能看见村寨中心的小市集涂抹上了更为绚丽的色彩。
两人无言相视。
“既然还这么早,方大哥你也可以沿街逛逛,体验一下银玉节的气氛,如何?”祝长生给方寻真提供了一个不错的选择。
方寻真点点头,想到了一个更好的选择,说悄悄话似地凑到他面前:“长生兄弟,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逛逛?”
祝长生沉默了一下,“我吗?”
“人还挺多的,推着我不方便你四处走动吧?”
“多大点事。”方寻真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学着银丹平日的步骤打开衣柜想帮他拿件外衣。
“过节当然是越热闹越好,感受感受喜庆的氛围,人也会舒坦不少——这件绀色底的怎么样?”
方寻真奉宝一样大大方方地展示着手中的外衣,只待眼前人的一声答复。
祝长生只好泄气般地笑起来,点点头。
还是那把木轮椅,但这次推他的人却大相径庭。
脑海的念头如尘土被木轮碾过,吱呀叫唤,祝长生甚至能细微地感受到轮椅推得比以往更稳了。
他又觉得愧疚起来,银丹只是个小姑娘,推一个男人还是太劳累她了。
……
越靠近村寨中心,喧闹声越愈演愈烈,青砖红瓦的老屋门前和外墙都悬挂着各式各样的银丝彩缎,长长一条迎风招展,银穗如风铃一样清脆作响。
路边上随处可见满着的花篮,巷落的沿墙也挂着花束,连树枝都没放过,绑了一圈花圈,有些路段甚至积了一层薄薄的花瓣。
装饰的银丝彩缎大多是绀色,青绿,紫色和部分的红,银丝穿插其中,泛着白光,显眼无比。相比于方寻真去到的别的城镇的庆典节日而言,选用的色彩要多样很多。
配合时令花点缀的粉白和嫩黄,银玉节换上的“装扮”更像春天在呼吸。
说实话,祝长生也很久没有在银玉节的时候逛过寨子了,人群熙攘和花团锦簇,与他模糊的记忆渐渐重合,竟也和方寻真这个外来人一样感到新鲜。
“诶哟,长生啊,好久没见你嘞。”路过的大婶向轮椅上的少年打招呼。
原来是寨子里有名的话唠婶子,芳婶。
“芳婶好。”
“好,好,多出来走走嘛,大伙都担心你呢。”
祝长生更加不好意思了,嗯嗯啊啊地一通敷衍下来,芳婶还想再拉着他说些什么,他一遍陪笑一边偷偷拽方寻真的袖子催他赶紧走。
“芳婶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哈。”方寻真倒也健谈,不过看祝长生这头大的反应,他及时叫停了这没完没了的对话,打算推着人跑路。
一眨眼就溜走了,“诶!这两个小伙子,跑得真快啊……”
芳婶好笑地摇摇头,本来想把篮子里的花分两束给他们的,不想还没说到这茬人就跑了。
说来也奇怪,明明没走多久,只是环看了一圈街边不同的花束、缠绑的银丝彩缎和满身银饰样、喜气洋洋的寨民,时间就像穿针的线一样被抽走了。
阳光透亮,连温度都上来了不少,暖洋洋的照得人舒服。
时间差不多了,人们都不约而同地往那条山路上汇聚。
……
这条路上也挂满了银丝彩缎,越靠近中心洞天祭坛的地方,悬挂的彩缎就越精细完美。
方寻真推着祝长生好奇地混在队伍里四处张望,周围同路的街坊邻居也对两人的出现表示诧异,互相攀谈着。
“长生今年怎么想着来参加祭祀了?”
“看你说的,那肯定是身体变好了噻!”
“也是也是,到时候长生要记得在神前许愿,让祂保佑你身体健康哦。”
“改天来叔家里玩,叔家门口刚给东崽子新做的秋千。”
“哎呀胡闹,玩秋千多容易着凉!”
“好,好……”祝长生只好连连答应。
“是你们啊。”
循着声音望去,一双柳叶眉衬着一身深青绿圆领裙,三片青鸾细叶纹样的长缎带系在腰间,银坠子叮啷响。
杨飞歌少见的把头发都盘了上去,头上戴着和其他人差不多的银花头冠,脖颈挂了三组新月型交织福宝纹样的银片项链,长长地坠至腹部上方,一身装扮隆重得有些陌生。
杨飞歌先向祝长生打了句招呼,她道:“长生哥,本来银丹拜托我去接你的……没成想方大哥早把你带出来玩了。”
祝长生苦恼地微叹口气:“我就知道,银丹肯定不放心托了人。”
“这差事也是前一天她临时找我的,都忙得不可开交,她估计看你休息就不说了吧。”杨飞歌绞尽脑汁地回话。
三个人寒暄了几句就决定同行赶路。
……
万蝶谷藏在寨子背靠的这座大山里,顺着一条人为开辟的入山路直通谷口。寨民口中的“万蝶谷”并不是指这整个山谷,而其实只指山谷中央的那个天然洞天。
这个洞天也并非封闭之处,更像山谷崖壁的一个通道,洞天深处连着天然瀑布,接天的水幕阻挡了这通路。
每年的这个时候,阳光能穿射进谷中,刚好覆盖整个洞天,于是这个时间被定为“银玉节”。
浩浩荡荡的人流涌入这里,人人皆是满身银饰,摩肩接踵,碰撞出脆响,像鸟鸣一样,平日里内敛沉默的山谷显得活气了不少。
洞天口外便是一片谷中平地,站在那里就能一览整个洞天的内景。
山谷背靠一个小型瀑布,可以听见水流冲击哗啦作响的声音,主流是洞天深处的瀑布,一部分的水被自然引到了洞天口边蓄成了一池清澈见底的活水,名为“玉泉”。
周围一圈都簇拥着不同的花束,弥漫着草木混杂的香味,花上安静地停了不少蝴蝶,五彩斑斓的翅膀勾画着相异的纹样斑块,毒蘑菇一样叫人天然感到恐惧。
人群都隐隐围在外圈,两侧置了四个铜环大黑鼓,没人靠近最中心的地方,像是在等待些什么。
站在靠近洞天一侧的威严身形赫然就是祝丘。
他一眼就看到了祝长生,接着注意到了一旁的方寻真,什么都没说,沉默地看了一会就撇过头去。
时辰已至,洪亮庄重的声音打破细碎的交流声。
“安静,安静!第一百四十三次银玉节,吉时已到。
年年如此节日,祭祀蛊神,记怀先祖。本人作为寨中的继任人,祝丘,我宣布:银玉节祭祀仪式正式开始!”
“由蛊女献祝神舞。”
“——雕银刻玉,以悦神明。”
祝丘退后,仪态庄重的少女带领着一群人破开臃肿的人群,她身后的人跟着她的脚步鱼贯而入,涌入两边各自站定。
那少女赫然便是银丹。
一批系着赤黑色头巾的小伙穿着褂子,拿着鼓槌,停在大鼓面前。另一批姑娘则是绀黑色间银的长绣裙,不同于其他姑娘,她们没有戴头冠,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繁复的银簪银钗。额前挂了银雕额饰,脑后的长发压着短短一排长银链,贴着发丝垂到腰线。
她们排在鼓手两侧围成个两端开口的大圆,开口的方向一端对着银丹进场的方向,另一端对着“万蝶谷”的入口。
此刻,一切静止,围着的人化作一圈圈肃穆的碑铭,仿若唯有她一人活着。
银丹一步一步行至圆心,那些难以追溯源头,或沉默或探究或狂热或怜悯的目光在她身上交汇成川,将她自己给遮盖住。
有多少人是真的在看“她”呢?
自念成相,众生见,则成众生相。
也许是出于舞蹈幅度的考量,她的颈饰并不复杂,水滴流苏短短的垂在胸口。手腕上层层叠叠的银镯银环,银蛇环桃的纹路,镶着飞鸟样的银坠子,夹着一些小铃铛。衣衫墨色银绣相辅相成,不苟言笑的庄严感有如实质般压在人身上。
她那一双灵动的眼此时更像结冰的湖泊,透亮似反射弧光的晶体,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映下。
与她的视线擦之而过后,方寻真不由偷瞥了一眼祝长生的神情,但发现他貌似还在恍惚。
待到方寻真抬眸之时,一束光刚好划过银丹的发顶,犹如神降。
少女拨开云雾一般伸出手,直直划到头顶最高处,她的整个手掌都沐浴在金色阳光下。
突然,其他姑娘开始哼唱某段旋律。低吟着,高亢着,流水一样漫进此处,带着月光和潮汐。
古老的预言在流淌,高低和平仄描绘祝福祈愿,人类妄图用一首未知的歌谣与神明对话。
——快投下目光吧,审视这群傲慢之人。
她高举的右手顺着吟唱声滑落,拂过架在胸前的左手指尖,停滞。
倏地,双手猛然一抖,银镯碰撞的脆响如鼓点一样“叮”地敲打在旋律之上,紧接着,鼓也加入了这场奏鸣。
大地在战竦,用那巨人的足行走,一步一步碾过头顶。
“咚,咚,咚!”脚步声混着浪一般的歌声,成为海底的沙砾——然后迎接一场雨落,雨点般的鼓声打在屋檐与地面,漾出铃音。
少女身体舒展,舞动的指尖牵引歌声与鼓点。
直到银花翻舞,飞鸟摇晃,倾泻的阳光镀上银色的釉,低吟才开始分离成重唱。
朦胧的音色与沉重的鼓点一问一答,一唱一和,但银铃却更为突出,脆如玉碎,夺人目光。
她如同一只挥舞翅膀的蝴蝶,用手臂舞动来勾勒曲调,翻飞的指尖蔓索神明的踪迹。
鼓点愈发急促,配合之下舞中人顺着鼓动不停旋转,绽开的裙摆泼墨般生花,是被万千鲜花簇拥之下开出的银墨色荼蘼。
歌声流空殆尽,鼓声渐弱销踪,只有她身上的铃铛还在残响。
而神明是否回应,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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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丹宝绝赞跳舞中!
银丹:今日我便高高在上,高不可攀。
飞歌:我们家出品的银饰,谢谢支持
寻真:民俗活动体验+1,赞
长生:好久没参加大型活动于是社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