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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去
另一边,徐之游旋身一跃接住叶惊萝,揽着她的腰回到岸边,站稳后才松开,笑眯眯一颔首:“冒犯了。”
叶惊萝惊魂未定,愣愣看着他。
“阿萝!”
明宜从柳云阙怀里挣脱奔过去,焦急地将她整个人端看个遍,见她毫发无伤,悬到嗓子眼的一颗心才算落地。
“太好了……”
阿萝没有像那个男人一样受魔气侵染,没有被操控意识伤害自己,真的太好了。
明宜长出一口气,忽觉头脑发懵。
身后有一双手按住了她的双肩,温暖,沉稳,恰到好处地给她借力,让她瞬间安下心。
“怎么回事?”
柳云阙柔声问道。
明宜向后仰头看他:“兄长,这沼泽水里有魔气!”
说着她示意柳云阙看向滚到稍远地方的那颗头,“飞羽宗的一名修士被同伴设计杀害,他们恼羞成怒,想灭口——”
对了,那两个人!
明宜赶忙转头,怕他们见势不妙拔身逃远。
“还想跑?”
清凌凌的女声蓦地响起。
南宫芷勾一勾手,一条冰蓝色的游仙绫就从她腕间蜿蜒甩出,将匆忙逃窜的飞羽宗二人五花大绑,手脚均动弹不得。
徐之游干脆利落卸掉两人下巴。
“混账东西,竟敢暗算我!”
缓过神后,叶惊萝气急败坏,提剑就要冲上前削掉那女修的头颅,却被徐之游抬手拦住,仓促间来不及收剑,只得冲他嚷:“起开!不然休怪我恩将仇报!”
徐之游歪头,躲过一道莽撞的剑气。
“哎呀呀,这位妹妹别冲动嘛,咱们大小姐有点事情要问,问完再杀也不迟。”
他侧身,瞥了眼那边的南宫芷。
叶惊萝怒火升腾,但碍于眼前人乃是她的救命恩人,那南宫芷又是仙盟盟主的千金,她不好无理取闹,只好狠一跺脚,暂且先收了剑。
“对不住,是我冲动。”
她对徐之游道歉。
徐之游眼眸含笑:“没关系,可以理解,换做是我,也恨不得立刻将他们大卸八块呢。”
明宜想去叶惊萝身边,挣了两下,身后柳云阙却箍着她的肩膀不放人。
她小声提醒:“兄长,大家都在呢。”
柳云阙应道:“嗯。”
停了一会儿,还是不动。
明宜只好将话直白说给他。
“我想去看看阿萝。”她道,“兄长先放开我。”
明宜说话时微微偏过脸,额角的一小撮头发贴着她的脸乱晃,有些痒,她顾不得拨弄。
柳云阙替她拈起,拨到耳后别好,又轻轻抿了抿她发凉的耳垂,低声叹道:“先不去。”
明宜不解:“为什么?”
“危险。”
“没事了。”明宜没想到自己还得先安慰他,不由觉得好笑,“那两个人都被绑住,绑得又牢又紧,哪里来的危险呢?”
柳云阙却不听,执着,执拗,将她牢牢圈在怀里。
“先不去。”他又道。
没了办法,明宜争不过他,只好泄了劲,轻靠在他身上,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叶惊萝,还有南宫芷和那飞羽宗二人的情况。
南宫芷经过徐之游时很没好脸色地甩他一记眼刀。
徐之游委屈:“瞪我干嘛?”
南宫芷:“你把他们下巴卸了,我还能问什么?”
徐之游笑了一下,闪身走到飞羽宗那男修身后,一只手按住发顶,另一只手托住下巴,上下晃了晃。
“这样问。”
然后又左右摇了摇,示意南宫芷,“这样也行。”
男修疼得满脸胀红发汗,额头青筋毕露,胡乱而沉重地喘息着。
徐之游放开他,转而挪到女修身后,打算再给南宫芷演示一遍,被南宫芷冷言打断:“行了,我又不瞎,别碰她,省得被暗算一通。”
徐之游笑吟吟撤开。
南宫芷便微抬了下巴,问那女修:“你们合谋杀害同门,是为他身上的宝物,还是与他有仇?”
女修死死盯着她,脸色鬼一样的白。
“哦,那就是情杀。”
南宫芷满不在乎地给这二人下定论。
女修忽然激动起来,嘴里呜呜啊啊说着什么,却因为下巴已经被人卸掉,发不出明确的音。
兜不住的口涎从唇角流下。
南宫芷自上而下蔑视的眼神让她格外屈辱,猛地弹起,竟是要用头去撞南宫芷的身子。
“不是情杀。”
元穆冷不丁出声,声线沉沉,如闷雷骤响。
所有人都看向他。
叶惊萝是他的主子,大跨两三步到他身前,急急问道:“你怎么知道?”
元穆挪开视线,不同她对视,而是看向明宜和柳云阙的方向,顿了一顿,视线缓缓向下。
明宜随着他看去。
方才那被魔气侵染的男人尸体正浮在他们脚边,从断颈处汩汩淌流而出的浓黑魔气将大半片水域染得污黑一片。
只是一滩沾了魔气的污泥,绝不可能短短半柱香的工夫就达到如此纯粹凝练的程度,传遍全身的每一处。
“是魔修!”明宜惊道,“他早已入魔!”
叶惊萝随即怒视那女修:“好哇,飞羽宗当真是出息了,竟有弟子修习魔道!”
“噢——我知道了。”
徐之游接过话头继续道,“宗门内出了个魔修,这可是令师门受辱的腌臜事,若是传出去,飞羽宗必将沦为整个仙门的笑柄,所以那些个老家伙便让你们杀了他,可是?”
女修的反应没再如方才那般,她恨恨瞪着明宜脚边的尸体,点头承认了。
“你们假意与他结伴,便是想着利用无涯洲内那魔物的力量杀了他。”徐之游搓了搓下巴,忽地笑道,“嘿,倒是我们误会了,你俩受命肃清门中渣滓,这可是为民除害的大善事!”
他看向南宫芷,“大小姐,你看这事儿弄得,该咋办吧!”
“放了便是。”
说罢,便欲收回游仙绫。
“不可!”叶惊萝愤然阻拦,“她方才险些杀了我!”
南宫芷却扫她一眼:“你不是还好生站着么。”
“那是因为我兄长和徐大哥及时赶到将我和阿萝救下!如若不然,我二人亦死于同样招数之下!”
明宜倏地甩开柳云阙的手,冲到叶惊萝面前将她护在身后,分毫不让,“南宫小姐,你没资格替我和阿萝原谅这两人。”
南宫芷眉目一拧:“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嘿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叶惊萝气得头昏脑涨,当即捋起袖子打算动手,被明宜死死抱住:“阿萝,别冲动!”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分能耐。”
南宫芷冷笑,勾手将游仙绫唤回腕间。
那两名飞羽宗的修士颤巍巍起身。
才起一半,泠泠琴音划破空寂。
南宫芷脸色一变,登时扭头看向柳云阙的方向,厉声喝道:“柳云阙!你敢!”
话音刚落,便听扑通两道闷响。
头颅咚一下落地。
又两道。
僵立的身体抽搐一二,轰然砸下。
南宫芷离得近,喷涌而出的温热鲜血刹那间溅了她满袖,湿答答黏腻腻,贴在她的皮肤上,血腥味弥漫,胃里不由自主地泛起恶心。
更多的是气恼。
她看了眼飞羽宗两人的尸体,脖颈断面平整,染着淡淡幽白微光,如月华笼罩,柔和,却透着极致的冷清。
这般形貌,只能是柳云阙那把松照琴弄出的切口,琴音化刃,可杀人于无形。
“为何杀人?”
南宫芷质问他。
柳云阙垂眸端看拨过琴弦的指尖,轻轻揉搓两下,漫不经心道:“此二人动手在先,自是该死。”
“我不是说了放他们走吗?!”
南宫芷语调蓦地拔高,“他们除魔护道,肃正门风,是为有功,况且根本没有累及无辜,不当杀!”
“害我妹妹受了惊,便当杀。”
柳云阙语气不紧不慢,甚至一如往常般温柔和煦,任谁听了这声音都想象不出,他刚刚眼都不眨地杀了两个人。
叶惊萝趴在明宜耳朵边感叹:“你哥真是亲哥啊!”
明宜不禁笑道:“什么啊,只是……”
“只是什么?”
明宜想了半天,说道:“只是他人好。”
嗯,人好。
这话逗得叶惊萝直乐呵,她刮了下小姐妹的鼻梁,“对,比亲哥还好!”
明宜点头赞同,闹罢,拉着叶惊萝的手往柳云阙那边走。
南宫芷仍旧面色不善,与柳云阙对峙而立,徐之游无奈又无可奈何地插在两人中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实在看不下去,灰溜溜跑出来打圆场。
“那个,大家以和为贵,莫要因为一件小事——”
“小事?”南宫芷转而冲他斥道,“徐之游,两条人命,在你嘴里就只是小事?”
徐之游苦笑两声:“大小姐你看你,不带这么曲解人意思的哈……那,反正人都死了,你说怎么着吧?”
“闭嘴!”
许久没有过动静的元穆突然打断徐之游,极其无礼,匆忙,不似他往日脾性。
叶惊萝不由望向他。
只见元穆反手持剑横在身前,缓缓后退,每退一步,地面便传来一阵震颤,越来越晃,越来越明显。
“元穆!”
叶惊萝担心他,“快过来这边!”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巨响,那两具飞羽宗的尸体猝然迸炸,血肉四溅,腥臭顿时弥漫在整条狭窄水道内。
柳云阙动作迅速,将脚边那具尸体一脚踢开。
强横的冲击力在沼泽上炸起好几尺高的水柱。
“什么东西?!”
叶惊萝抽剑出鞘。
元穆遥遥回应她:“是魔。”
“魔?”
元穆飞身而来,挡到叶惊萝身前,回过头,“是的,少主,我看得清楚,那两人亦是魔修。”
三个魔修。
飞羽宗出了三个魔修。
明宜心下惊诧,身上剑忽然止不住地抖动起来。
后颈也漫起些微寒意。
不对劲。
她几乎是瞬间喊破了嗓子:“兄长!”
来不及了。
在他们注意不到的石壁另一边,相邻的一处水道内,十多条已不成人形的尸体歪七扭八倒在水泽里,鲜红的血汩汩流出,与沼泽地里暗绿色的毒质对冲,诡异而艳丽。
那通体赤红的魔物迅速膨胀,壮大。
一只手猛地洞穿这石壁。
而后,震耳欲聋,如天崩地裂。
整座水道全然垮塌,乱石崩砸,一片混乱,明宜下意识去拉柳云阙的手,却被他一把推开。
后背重重撞上一块巨石,被锋利的碎石边缘划破了皮肉。
登时头晕目眩,两眼一黑。
“明宜!”
是阿萝在叫她。
明宜用力甩了甩脑袋,睁眼,恰看见柳云阙被一只狰狞的利爪贯穿了腹部。
殷红刺目,浸透白衣,让她想起雪地里开出的大簇红梅。
好扎眼。
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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