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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弊
沈乔壹很乖地“嗯”了一声,哭腔严重得商承修就算故意听不见也不行。
商承修托着他的两条晃悠悠的腿,笑说:“爱哭鬼,你怎么长不大?”
这本是一句不富含何种意义的问题,可沈乔壹犹如被一道彩虹劈中——那彩虹降临于一个艳阳天、生意盎然的花园里。孩童与鸟雀的嬉闹声是如此遥远,又是如此贴近,连同当天的阳光与温热也一并想象出来了。
貌似在以“很久很久以前”为开头的童话故事里,也曾出现过这样纵容的声音。
彩虹是否劈中人另当别论,那彩虹的名字叫……乐园。
这是一个极具童话色彩的幻想出的画面:铺垫好的帷幕就此缓缓拉开,两个相同身形的小朋友坐在被粉红色玫瑰拥簇的秋千椅上,密谋着对他们来说颇轻易的事情。
“爱哭鬼,你什么时候才会长大?”其中的略显成熟的一个男孩开口说话了,他正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只是坐着。
被问者穿着一间黄色的轻薄卫衣,在春天里很招惹喜亮的昆虫,闻言皱了一下鼻子,说道:“我爸爸妈妈都说希望我慢点长大,你怎么还催我长大啊?放心吧,长大后我一定会娶你的!跟我拉钩!”
坐在秋千上的男孩想起舅舅从小对他适应当今社会的培训教育内容,有些离经叛道地不反驳男孩的观点,只道:“舅舅说两个男人不能结婚。”
穿着鲜亮衣衫的男孩从秋千上跳下来,双手插着肉嘟嘟的肚子:“你是不是不想嫁给我?我不要理你了!你和电视里惹我妈妈哭的渣男是一样的!”
男孩也从秋千上跳了下来,重重落地,他的脚趾一定很痛。然而他并未顾及,而是亲手推翻了舅舅告给他的谨言:“不是,不是,对不起,你不要生气了,我跟你拉钩。”
于是对面的小男孩开怀大笑了,好似得到了最珍贵的宝物一样。
他不是海盗,怎么会得到宝物呢?宝物,是如何自己跑到他的手里的呢?
听: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怎么办,变了是小狗吃大便。
接下来的对话非常简洁。
“我一定娶你,你只能和我玩得好。”
“嗯。”
“你不许和小芒玩,他只想吃你的棒棒糖。”
“嗯。”
“还不许和小熊玩,他总是抄我作业。”
“嗯。”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实质性的转变。
穿着黄色卫衣的男孩已经换上了清凉的夏装,他挥了挥手中的铲子:“商承修,我们用沙子堆个大城堡吧,我看电视里结婚都要城堡。”
那位名叫商承修的男孩不知冷热一般,布满热汗的身体隐藏在厚实的卫衣套装里,他抬手擦掉从额头上掉下来的汗珠,说:“那是教堂,笨蛋。”
“教堂是什么?结婚用的吗?”
“宣誓用的。”
“我知道,要说Iloveyou,对不对?”
“嗯。”
“等我长大了,我一点给你买个戒指,我妈妈就有戒指,你也要有。比我妈的都大,都好,都贵。”
商承修笑了笑,此刻的他在沈乔壹无知无觉的幻想里已经开始在慢慢融化,或许是太阳太大的缘故,总之,他的整个身体在眼前的空中扭曲,连脸上挂着的这抹笑容也似远离的回音:“好啊。”
掌心的细沙正从指缝间流淌,沈乔壹摊开掌心,里面见不到一粒尘埃,而城堡、沙滩、花园和商承修,全都存在在眼前。
“我为什么不能快点长大,我现在就想给你买。”
沈乔壹喜欢承诺,他觉得承诺是世界上最能表示爱的捷径了。
那道彩虹只闪烁了一下,就好像与云朵捉迷藏的太阳,时不时要普照大地,却让沈乔壹追忆了很久。
他酸着鼻子静静地端详商承修的侧脸,他连耳朵都好看,沈乔壹靠近蹭了蹭,滚热的气息烘得商承修内心塌陷。
“怎么了?”商承修眉头微微皱起,他总是能及时地感知沈乔壹的异常。
“商承修,我好像记起来了一点。”他察觉托着他的那只手变得僵硬,认为是自己哭得太久出现的幻觉,继续说道:“原来我小时候真的说过要娶你。对不起啊,我忘了,可是你那会儿也不像十五六岁啊,明明跟我差不多大,你这么显小吗?还是我长得比较老啊?”
商承修抿紧的唇线微松,缓缓透了口气,轻笑道:“也许是记忆有差错。没关系,你记得就好。”
“嗯……商承修,如果我们结婚的话,你想去哪里啊?”
商承修如获至宝地将他抱的更紧:“你陪在我身边,去哪里都好。”
“我想去瑞——”
沈乔壹的地点还未说完,就被商承修打断:“不行。”
商承修和上一秒的反差太大了,这几乎是矛盾的、漏洞百出的,商承修没有这样出错过,这是第一次。沈乔壹困惑地看着他。
“不行,那里不行。”商承修也意识到了方才脱口而出的是什么,此时缓降声音,重复地道。
商承修的眉毛冷厉地竖着,呼吸紧促,语气透出生冷与抗拒,好像那里是吃人的阎罗殿。
沈乔壹有些委屈:“可我还没有说完……明明说去哪里都好的,怎么骗人……”
商承修沉重地呼出口气,平复铺天盖地的惧怕与恨意,柔了声音:“那里太远了。哪怕,我在你的身边,也太远了。”
他的眼里有沈乔壹看不清的雾霭和看不懂的服从,沈乔壹有些恼:“可是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商承修轻轻笑了一声,对于这句话的回答,商承修至今学不会。
沈乔壹不是小孩子吗?
不是了。
他已经长大了。
长成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独自去往异国他乡的大人了。
不再每时每刻都需要自己。
这可怎么办呢。
如果把自己变作囚牢才可以栓住他的话,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爱和自由无法同时拥有的话,该怎么办呢?
商承修学不会,学不会。
偏偏沈乔壹那么爱自由,超过了爱他吗?
“商承修,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我不是小孩子,我都二十二了,我爸妈都放心我一个人出国读书,而且我经常去瑞士玩的,我对那里很熟悉,免费给你当导游哦。”
“可以不去那里吗?我很怕。”商承修自私且丑陋地发出一些哽咽,他并没有收起来,而是故意让沈乔壹听见。
沈乔壹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尤其害怕他伤心。
沈乔壹怔然地目视前方的光亮,目光发散,没有聚点。
商承修也会怕吗?
沈乔壹不知道该怎样形容现在的心情,心脏像被刺了一记,刺穿身体,骨头白花花地暴露在外,寒风凛冽,痛得他动不了。
他小声地啜泣:“不去了不去了,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怕的,我以为你不怕的……”
他为什么总是那么无理取闹,从来不考虑别人无法诉说的苦衷。一意孤行,直接伤害到了别人才肯松口。
可是商承修怎么会怪他呢?
他把他放下来,牵到自己的怀里,抚摸他冰凉的头发,含笑说道:“沈乔壹,不要哭了,你想吃咸曲奇吗?”
沈乔壹破涕为笑:“曲奇本来就要放盐的嘛。”
商承修笑着擦干他的泪,他的衣服面料很舒服,沈乔壹每次都喜欢贴蹭他的衣服,冰冰凉凉还不会蹭的眼皮疼。
自从商承修的人生中出现沈乔壹的那天起,商承修挑衣服开始有所谓,多贵的面料都可以当作沈乔壹的餐巾纸,沈乔壹才是独特的那一个。
沈乔壹贴近他一点,靠在他的肩头,对着他身后从家里透出来的灯光发呆。
那样微小的灯光,却照亮了许多东西。
灯怎么可以这样明晃晃地帮商承修呢?
他的神思就这样随着时间的流失而渐渐游离,突然,大腿被坚硬的长棍抱住,沈乔壹条件反射地大喊一声,惊吓过度推开商承修,失去重心向下倒去,被商承修托腰抱了回来。
“你们好呀,人类!”一个青绿色眼睛的不明生物在膝盖的位置冲他们微笑。
黑夜里,机械的声音显得犹为可怖!
沈乔壹跳到商承修身上:“啊!鬼啊!”
这惨叫引来了唐阿姨和孟叔,他们忙把整套别墅的外围灯打开,视野一下明堂,沈乔壹和商承修这才看清夜半前来突袭的绿眼睛。
那是一只长得呆萌、体态圆润并且看起来就超重的机器人,电子屏幕正在随意切换表情,向人类展示他全身上下最值得称赞的表情管理。
圆墩墩的卖萌怪。
机器人的表情很疑惑,电子屏幕上闪现一个红色的问号:“鬼是什么呀?”
“鬼……就是很吓人的东西。”沈乔壹愣愣地回答他,也许他都缓不过来那是自己的声音。
机器人连忙摆手:“我不叫‘很吓人的东西’,我叫沈判者。”
沈乔壹这会儿已经适应了光线和突然出现的机器人,甚至还觉得有意思,弯起眼睛摸了摸他的头:“沈判者,你跟我同姓唉。”
商承修淡淡瞥了一眼和沈骁台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问:“沈骁台呢?”
孟叔道:“沈少爷的秘书把沈判者送达后便匆匆走了,连茶都没有喝。”
“咦?沈判者是沈骁台送来的吗?”沈乔壹问。
商承修道:“他最近在投资一家研发公司。”
沈乔壹听后露出惊讶的表情,带着一丝羡慕。
沈判者看了看沈乔壹,又看了看商承修,问道:“你们刚才为什么抱在一起哭?”
孟叔走过来:“呀!少爷!你们哭了吗?!”
唐阿姨踩着小碎步:“哎呦……”
洗完澡后,沈判者打开门滑进来,商承修正换睡袍,头发还在向下滴水,听见声音头也不回:“出去。”
人类的思维逻辑真是不礼貌,可作为机器人,他又能说什么呢?只惋惜命远多舛,主人不要他。沈判者于是在心里抹了把眼泪,才道:“为什么要出去呢,我刚进来呀。”
“天冷了,人类,晚上要盖好被子,如果没有人来帮你们掖被角的话,你们会生病的。”
“不用。”
“哎……那我就出去吧……”沈判者的目光依恋地在床上的沈乔壹身上停留,那可怜的眼神好似在乞求沈乔壹能够在这个无情的男人面前留下他似的,但他太矮了,床板完全遮住了他。
提到床,沈判者就更不理解人类的行为了,他慢吞吞地转动脑袋,电子小眼眯成一条比他眼睛稍大的缝,指着商承修:“你为什么要穿上睡袍呢?现在是北京时间十点零四分,是苏医生和乐乐做完两次的时间点,你们也要□□吧,我准备了润滑液和安全套,螺纹、薄荷风暴、猫舌头……”
沈乔壹的脸唰的一下红了,慢慢滑进被子里去,手机砸到鼻梁惨叫一声。
商承修坐到床边帮他检查有没有伤到哪里,系到一半的腰带松松垮垮,露出胸前饱满紧实的肌肉,白玉般的肌肤上还凝聚着充满荷尔蒙的水珠,闪烁着细腻、诱人的光泽。
沈乔壹满脸通红,低着头不敢再看一眼,嘴里像灌了热水一样秃噜:“没事没事没事……”
商承修揉了揉他的鼻梁,见他这幅模样,内心居然涌起一阵愉悦,嘴角不自觉地漫起,目光软得下一秒就要化掉。
沈判者在商承修面前大肆宣扬苏医生和乐乐的床多么抗造,也建议他们去买一床,话还没有说完,商承修就已拨通沈骁台的电话,冷冰冰的声线让沈判者自觉缩到旁边。
那个冷酷的男人说十分钟后如果不把这自己带走,后果自负。
哎……人类总是做些迷惑不解的行为。
讨厌。
十分钟卡点,沈骁台的秘书匆匆地把机器人扛走,沈判者含泪告别了这栋美丽华贵的房子。
房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这安静不偏不倚,精准点着每个人脸上的火,还附赠少量现货的勇气。
沈乔壹扯一扯被子盖住自己的下半张脸,这样可以使自己不用那么羞怯也能撑一撑面子:“商承修,你做过爱吗?”
商承修转过头笑着看他:“刚刚不还脸红?”
沈乔壹盘的皮球刹那漏了,尾音都虚了:“我就是问问。”
“没有。”
沈乔壹抑制不住内心不可名状的占有与欣喜,被子彻底盖过了脸,软趴趴的声音隔着厚厚的鹅绒传出来:“我也没有……”
商承修失笑。
沈乔壹缓得够了,爬出被子,脸上依然红润润的:“商承修,明天我要回趟家,我爸妈回来了,他们说给我们带了礼物。”
“好。”
房间很快进入安静的状态,一切的声音在这样的氛围里都被无限扩大,沈乔壹听着商承修不规律的心跳声,皱了皱眉:“怎么了吗?”
商承修揉了揉他的脑袋,问道:“今天头有没有痛?”
“没有啊,但是被沈判者吓到了。”
商承修轻笑出声,手臂收紧,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一个湿润非常的吻,柔声哄道:“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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