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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风波(三)
粉阑带人及时赶到,在剑骑军的追捕下,她们躲进一片茂密的苇草地中。
“眼下马还能骑吗,能进都城吗?”
“可以,山脚下有人接应,走一条追兵较少的路就行。”粉阑看着玄色盔甲的部队,她认为都城内也许一样有追兵,“将军,我们要回宫吗?”
尚吉没说话,未时已过,日光没有正午时那么剧烈,但依旧炎热。
离中秋宴还有十三个时辰,她担心陈灼根本不会等到所有人齐聚一堂的中秋宴上才动手,他不喜欢热闹的宴会,也许他根本不准备让宴会开始。
亲眼看见尉迟信在面前暴毙同样震撼。他是大启最勇武的将军之一,是他们不太熟悉的世交,也是苏千巧的丈夫。他们无冤无仇,陈灼依旧可以设计他、杀害他。
尚吉已经明白了,他毒杀尉迟信,要将意图谋反的罪名摁在她头上,由此下令追捕她。如果她不回宫阻挠,那么他可以对陛下下手,伪造圣旨说陛下称病禅让;如果她回宫,那么尉迟信的士兵就会被他调动入宫,名为捉拿逆臣实则逼宫——结局都是一样的。
所以他才把她带出来,还取走了她的东西——
“回,当然要回,不过回宫前要等一等,”尚吉按着腰间说,“他把我的兵符拿走了,我需要其他支援。”
鹰骑听命于她本人,但东营一万士兵皆由兵符调动。他现在手中有东营和西营包括剑骑军两万人,而京兆尹有两千人马,卫尉禁军和虎贲军加起来不过两千人,鹰骑三百人,别说她不想发生冲突,真要动手,她在应对上也很被动。
更何况,如今她的罪名是杀害卫侯尉迟信、意图谋反,她很难判断卫尉等人将如何行动,会不会相信她。对那些大臣而言,他们又是否都如尉迟信一样,忠心只对君权而非君王?
同样情况不明的还有陈启的处境。
尚吉握了握拳。难怪他前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好,陈灼,你难道……连陈启的性命也可以不在乎吗?
“将军向谁求助了?”粉阑相信,她在传令给自己时,应该已经做好了后续的准备。
“我向徐州和景州都尉传了信。”这两个州城离都城最近,都尉跟她来往也比较多。
“这么远,他们能赶到吗?他们会来吗?”粉阑少见地皱起眉头。
“只能先拖住。只要能够阻止他,不让他的计划开始就行。”
“将军要阻止的是世子殿下还是安平王?”
尚吉看着水面。水塘边的树木太过茂盛,近水的树枝重得垂下,靠近水面的末端又扬起,向着开阔的另一侧寻求阳光。
也许仅仅阻止陈灼也没用,安平王会继续那个计划。
她要将两边同时拦住。
不过,现在的情况别说进宫,一进都城就会被盯上,落入圈套任人鱼肉。
所以,一个时辰之前,她还同时传信给简如风,通知他安平王今日夜里会从离德宣殿最近的宣平门进宫,要他在路上拦住对方,阻止他进宫。
“我已让简如风去截住安平王,霍凯桓和张校尉在东营,如果真有人要用兵符调动兵马,他们在场能控制局面。现在,你跟我一起回都城。”
在赶往都城的几个时辰里,尚吉一刻都不敢歇;皇宫里,陈灼对比起她也并不悠闲。
皇帝已经在德宣殿歇下了,这一觉也许会睡很久,他醒来的时候一切都不一样了。
虎贲中郎将被以准备婚事为名批假在家,有人暗中监视,明天之前他无法进宫。
太后和殷夫人被软禁在长信宫寝殿,一步也不能离开。
椒房殿里,苏千巧看着皇后和方仪喝下了茶水,也端起茶杯。尉迟信告诉她这么做,她就这么做,她什么都不再想,抬头一饮而尽。
宴会开始,也是结束。
陈灼进入椒房殿,确认三人都已经晕倒。离去时,却听到身后有一道声音唤住他。
“世子殿下……”方仪趴在地面,吃力地用手肘撑住身体,嗓音沙哑,“陛下和南阳君会忍心看到这样的你吗?请三思!”
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没等陈灼细想,血液的味道便在口腔弥漫,随后,一滴两滴落在门槛上。
于是陈灼脚步只停顿了一瞬,仍旧坚决地离开了。
方仪哭着看年少时憧憬过的那人离去,逐渐失去力气和意识。
那个漂亮、温柔、才华横溢的人,在她过去不知所措、百无聊赖的时光里,给过她很多慰藉,像一颗飞驰而过的流星,在她的世界惊鸿一瞥,却也足够惊艳。
——在我的认知里,人是没有来生的。但我还是希望你的来生只为自己而活,不需要再在影子中甘愿献祭生命。
太阳还没落山,但缺了一小块的圆月已经在天空若隐若现,像冰一样薄而蓝,好像一碰就碎。
尚吉快马加鞭,在离都城城门还有二十余里时,雀鹰捎来消息:安平王更换了路线,从宣平门进宫的不是他,是陈灼。
*
申时三刻,简如风带了五十人赶到宣平门。
安平王一行人来得比预想的快,人已进了都城,失去阻拦的最佳时机,他便只能在宫门外拦截。
马车并不高调华丽,但车前的两匹马、车后跟着的长队仍旧显示出车上主人的尊贵地位。
要以什么理由拦住他?将军只说要拖延,以任何方式拖延。
简如风暗自下了决心。他一定会完成交给他的所有任务,必要的话,他可以不惜性命。
他带人上前拦住车马。
“臣河内校尉、鹰骑司丞简如风,恭迎安平王。”
马车里没人说话,前方骑马的士兵盯着简如风,要他让出道路。
简如风继续道:“中秋宴事关重大,每个宫门都设检查,请王爷见谅,下车配合臣等。”
又一阵沉默,马车后方上来一人。招财掀起帘子,露出里面一张漂亮的脸,那张脸上,总是脉脉含情的桃花眼此刻却冷淡如霜。
“……世子殿下?”怎么会是他呢?
“简如风,你好大的胆子,拦我的马车,”陈灼这么说着,但语气和神态却没有任何波澜,“谁指使你?南阳君?她在哪儿?”
简如风看着他身后约莫三百人的士兵队伍,飞快地思索后,把刀鞘转到身后,拱手恭敬地说:“臣奉南阳君之命前来迎接安平王,不知竟是世子殿下,忙中有错,请殿下恕罪。”
“中秋宴如此重要的场合怎么能出错?南阳君指挥你们鹰骑,她在南云山设计杀害卫侯的事,不知你是否知情?”
从雀鹰到信那一刻,简如风就没有彻底明白过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还将要发生什么。但他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阻拦安平王。
“不知道殿下为何带这样多人入宫?”
“你的问题我不必回答,但我也可以告诉你。你能看出来,他们是你们鹰骑首领所杀害的卫侯的士兵。明天就是团圆之夜,却发生如此命案,草席裹尸、棺椁未入,我带他的部下来讨份公道,不过分吧?”
他话音刚落,卫尉苏韧和武将军来到宣平门,两人脸色都非常差。
“感谢殿下将柏挺带回。”武将军发青的脸表明他的震怒、不解和悲伤,但碍于在宫中,并没有大发雷霆。
“南阳君行事光明磊落、品格可昭日月,身为好友,殿下难道相信她会犯下杀人的罪吗?一步迈出就不可后退,万事请殿下三思!”简如风跪下。
苏韧侧过身,没有看他们,沉声道:“宫廷重地,军营将士没有宣召不得入宫。烦请殿下和我们一同面圣。”
为首的一个副将跪下抱拳:“卑职等跟随尉迟将军多年,愿在此处等待一个结果!”
陈灼扫了一眼身后的简如风:“疑似同党,拿下。”
金乌司的人分散而逃,简如风没有被陈灼的人抓捕到,躲进了一间客栈,扮作普通食客。此地不宜久留,又有任务在身,可他没有玉蟾司的消息,无法知道安平王现在身在何处。
正在思索时,他听到身后有人谈话,几个人佯装八卦,正在打听南阳君的事。
话语间,他猜出了他们的身份。于是他将斗笠向下压了压,立刻动身去往某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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