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分你我

　　第二天江野背着半旧的双肩包站在教学楼下，脚边放着一个银色的行李箱。沈漠川穿着干净的校服，手里捏着个保温杯，里面是刚温好的小米粥。

　　“路上喝。”沈漠川把杯子塞进他手里。江野的手指蜷了蜷，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愣愣地看着他。

　　“到了给我发消息。”沈漠川理了理他歪掉的衣领，“训练别偷懒，不会的题记下来，等我教你。”

　　“知道了知道了，你比我妈还啰嗦。”江野把保温桶抱在怀里，“你在家也乖点，按时吃饭，不许熬夜——”

　　话没说完就被沈漠川用眼神打断了。少年微微挑眉，镜片后的目光带着点危险的意味：“江野，谁是老公？”

　　江野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连忙四处看了看，幸好柘言还在不远处跟同学打闹，没注意这边。“你……你别乱来。”他压低声音，耳朵尖红得能滴出血，“在外面呢。”

　　“每天晚上的视频不许迟到。”沈漠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要是敢不接，回来有你好受的。”

　　江野乖乖点头：“遵命，老公。”

　　沈漠川低笑一声，伸手在他腰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力道正好是江野最吃不住的那种。“记住了，每天晚上乖乖等我消息。”他的指尖在江野腰侧画了个圈，看着对方瞬间僵硬的身体，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去吧。”

　　江野把保温杯塞进包里，伸手想抱沈漠川，又顾忌着周围可能有同学，手在半空停了停，最后只变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我走了，小乖。”

　　沈漠川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才转身往教学楼走。江野看着他清瘦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心里忽然空落落的，像被掏走了一块。

　　“发什么呆呢！”柘言推了他一把，“再不上车老师要骂人了。”

　　江野这才回过神，拎着箱子上了车。巴士缓缓启动时，他趴在后窗上往后看，沈漠川已经不在原地了。

　　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江野靠在窗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背包里的保温杯。杯壁还带着余温，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昨晚临睡前，沈漠川窝在他怀里翻竞赛题的场景。

　　“这个题型你得注意，”沈漠川用笔尖敲了敲试卷，“去年的压轴题就是这个变种，解题步骤不能省。”

　　江野没心思看题，指尖在他腰侧轻轻画着圈：“一个月见不到，你会不会想我？”

　　沈漠川的笔尖顿了顿，侧头看他：“你说呢？”他忽然凑过来，在他耳边呵气如兰，“要是想我了，就对着月亮喊老公，说不定我能听见。”

　　江野的脸瞬间红透了，伸手去捂他的嘴，却被他咬住指尖，轻轻舔了一下。酥麻的痒意顺着指尖窜遍全身，江野猛地按住他的肩膀，把人按在枕头上亲了下去。

　　“唔……”沈漠川的手抵在他胸口，却没真的推开，只是在他舌尖探进来时，轻轻咬了一下。

　　巴士猛地颠簸了一下，江野从回忆里惊醒，脸颊还烫得厉害。他拿出手机想给沈漠川发消息，又想起到了那边要收手机，只好点开相册，点开那个加密相册——里面全是沈漠川的照片。

　　江野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划着，心里有点发酸。才分开不到半小时，他就已经开始想他了。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旁边座位的男生凑过来，是隔壁班的学霸林舟，戴着厚厚的眼镜，“女朋友？”

　　江野把手机按灭，揣回口袋里，有点不自在地说：“不是，我……我弟弟。”

　　林舟“哦”了一声，没再多问，低头翻开了一本厚厚的竞赛辅导书。

　　巴士驶离市区，窗外的高楼渐渐变成低矮的房屋，最后连成片的农田。江野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树木，心里全是沈漠川的影子。

　　“啧，没出息。”江野低骂自己一句，从背包里翻出沈漠川塞给他的竞赛辅导书，刚翻开第一页，就看到扉页上用清秀的字迹写着一行字：“不会的题先空着，等我教你。——沈漠川”

　　三个小时后，巴士停在一所封闭式中学门口。校门气派得很，门口挂着“全国高中生综合学科竞赛特训基地”的牌子，几个穿着西装的老师站在门口，表情严肃得像要审犯人。

　　“下车后按名单排队，把手机交上来，每天晚上七点到八点可以领回去用一小时。”一个戴金边眼镜的男老师拿着扩音器，声音冷冰冰的，“行李统一放在宿舍楼下，会有人帮你们搬到房间。现在，动作快点！”

　　江野跟着人群下车，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依依不舍地看了最后一眼屏幕上的壁纸。

　　“磨蹭什么！”旁边的老师不耐烦地催促。

　　江野把手机塞进回收袋里，心里很难受，没有手机，就不能随时看到沈漠川的消息了。

　　特训的教室是单独一栋楼，隔音效果极好，推门进去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个个埋头看书，连抬头看一眼的都没有。江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刚把书包放下，就看到讲台上站着个中年女老师，短发，眼神锐利得像刀子。

　　“欢迎来到这里，但别以为这是度假。”女老师拍了拍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从现在开始，你们的时间由我支配。早上六点起床，六点半晨跑，七点吃早饭，八点到十二点上课，下午两点到六点刷题，晚上七点到八点自由使用手机，八点到十点晚自习，十点半必须熄灯睡觉。”

　　她顿了顿，眼神扫过全场：“在这里，没有周末，没有假期，只有分数和排名。每周一次模拟考，最后两名直接淘汰。现在，把你们的傲气都收起来，从基础题开始做！”

　　江野看着桌上发下来的基础测试卷，第一道题就难住了他。是道物理题，涉及到量子力学的初步知识，他以前只是在课外书上看到过，根本没系统学过。

　　“啧，这什么鬼？”江野皱着眉，咬着笔头，旁边的林舟已经唰唰写起来了。

　　一上午下来，江野只做了不到一半的题，手心全是汗。他看着周围的人个个奋笔疾书，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恐慌。原来他和真正的优等生之间，差了这么多。

　　中午吃饭是在食堂，自助餐形式，菜色倒是丰富，鸡鸭鱼肉蔬菜水果样样齐全。江野端着餐盘，下意识地想挑些清淡的菜，转念一想沈漠川不在身边，又夹了块红烧肉，刚放进嘴里，就想起沈漠川总说“油腻的东西吃多了对胃不好”，又默默吐了出来。

　　“怎么不吃了？不合胃口？”林舟端着餐盘坐在他对面，盘子里全是青菜和豆腐。

　　“没什么。”江野把红烧肉夹到一边，低头扒拉着白米饭，“你怎么只吃这些？”

　　“减肥。”林舟推了推眼镜，“我妈说太胖了影响大脑供血。”

　　江野：“……”他忽然有点想念沈漠川，想念他一边嫌弃自己吃得多，一边又往自己碗里夹菜的样子。

　　下午的课更是难熬，老师讲的内容快得像开火箭，黑板上的公式换了一版又一版，江野听得头昏脑涨，笔在笔记本上划来划去，也没记下多少东西。他偷偷看了眼手表，才下午三点，离晚上领手机还有四个小时。

　　这四个小时，简直像四个世纪那么漫长。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七点，老师刚宣布可以领手机，江野就第一个冲了上去，在回收袋里翻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手机。刚解锁，屏幕就弹出一连串的消息，全是沈漠川发来的。

　　【小乖：早上的粥喝了吗？】
　　【小乖：我刚做完一套数学卷，比上次快了五分钟。】
　　【小乖：柘言中午来找我，说你肯定会偷懒，我替你揍他了。】
　　【小乖：胃有点不舒服，吃了药，现在好多了。】
　　【小乖：晚饭做了蔬菜面，放了你买的那个牌子的番茄酱，味道不错。】
　　【小乖：在干嘛？怎么还不回消息？】
　　【小乖：我想你了。】

　　最后一条消息是十分钟前发的。江野看着那些消息，他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拨通了沈漠川的视频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屏幕上立刻出现了沈漠川的脸。他应该是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没戴眼镜，眼神有点模糊，穿着件宽松的白色T恤，领口有点大，露出精致的锁骨。

　　“喂。”背景里能听到吹风机的声音。

　　“小乖。”江野的声音有点发颤，看到他的那一刻，所有的委屈和不安都烟消云散了。

　　沈漠川把吹风机关掉，屏幕晃了晃，应该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今天怎么样？没偷懒吧？”

　　“没偷懒！”江野立刻反驳，把手机架在窗台上，让他能看到自己周围的环境，“你看，我在教室呢，刚做完一套模拟卷。”

　　沈漠川挑眉，眼神里带着点怀疑：“是吗？第几名？”

　　江野的脸瞬间红了，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呃……还没出成绩呢。”

　　“我就知道。”沈漠川低笑一声，“是不是很难？”

　　“嗯，”江野老实点头，“比平时的模拟考难多了，好多知识点都没学过。”他看着屏幕里的沈漠川，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我有点怕考不好，到时候跟你去不了一个学校怎么办？”

　　“怕什么？”沈漠川的语气很平淡，“考不好我就去你能去的学校。”

　　江野愣了一下，眼眶瞬间热了：“不行！你必须去A大！”

　　“那你就好好学。”沈漠川的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像是在戳他的额头，“不会的题记下来，晚上视频的时候我教你。”

　　“嗯！”江野重重点头，看着屏幕里的沈漠川，忽然想起什么，“你胃好点了吗？中午吃的什么？”

　　“说了吃了药好多了。”沈漠川的语气有点不耐烦，却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中午在学校食堂吃的，点了个番茄炒蛋，有点酸，没吃完。”

　　“怎么不吃完？”江野皱起眉，“我不是让你按时吃饭吗？”

　　“不好吃。”沈漠川别过脸，对着镜头整理了一下头发，“没有你做的好吃。”

　　江野的心瞬间软了：“等我回去，天天给你做，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沈漠川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扬了扬，忽然凑近镜头，眼神里带着点狡黠，“对了，柘言说，你临走前跟他说，要是我少了一根头发，就把他头拧下来当夜壶？”

　　江野的脸瞬间红透了，没想到柘言那家伙居然告状：“我……我就是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沈漠川挑眉，故意凑近了些，屏幕里几乎只能看到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担心我跟别人跑了？”

　　“才不是！”江野的声音有点发颤，手忙脚乱地想把手机拿远些，却不小心碰到了音量键，沈漠川的声音突然变大，吓得他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

　　“小野仔，”沈漠川的声音带着点蛊惑的意味，透过听筒传来，痒痒的，“是不是想我了？”

　　江野的大脑瞬间宕机了，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屏幕里的沈漠川低笑起来，眼底的狡黠像藏不住的星光。

　　“是……是想你了。”江野的声音细若蚊蚋，说完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嗯。”沈漠川满意地点点头，忽然对着镜头亲了一下，“我也想你了。”

　　那个吻很轻，落在屏幕上，却像真的落在江野的心上，烫得他浑身发麻。“你……你耍我！”江野的声音有点恼羞成怒。

　　“谁耍你了？”沈漠川挑眉，语气无辜得很，“我说的是实话。”他顿了顿，看了眼时间，“快到时间了，你该交手机了。”

　　“啊？这么快？”江野有点舍不得，“再聊五分钟行不行？”

　　“不行。”沈漠川拒绝得很干脆，“听话，好好睡觉，明天才有精神学习。”

　　“好吧。”江野的声音有点委屈，“那你也早点睡，不许熬夜刷题。”

　　“知道了。”沈漠川的声音放软了些，“明天晚上记得早点接电话。”

　　“嗯！”

　　挂了视频，江野看着手机屏幕上沈漠川的照片，嘴角忍不住上扬。翻开模拟卷，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错题，他想起沈漠川说“不会的题记下来，我教你”，拿起笔，认真地在错题旁边标注着自己的疑问。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他的笔记本上，也落在那行清秀的字迹上：“不会的题先空着，等我教你。——沈漠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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