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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迷难改
大行皇帝丧期刚过,京里所有的歌寮舞坊立即又是人声鼎沸,宾客迎门。送别大行皇帝的忧伤也淡了很多。大行皇帝是位明君!但是升斗小民最关心的,总是自己家里的钱柜米仓。新皇出身如此传奇,奉旨监国时已经显露出了非常的才能,所有人都认定新皇将会比大行皇帝更加优秀,更加爱民如子,加上新皇登基后确实做了不少利国利民的好事,更让大家相信,龙生龙,凤生凤,有那样优秀的父亲,儿子必也能带给大夏更大的繁荣,有了这样的期望,百姓们的心情也不错。走在街上,百业俱兴,歌舞升平。
大公主修霁打扮成一位翩翩佳公子,带着书童打扮的秋思在街上随意穿行着。相比修霁的兴致勃勃,秋思脸上却多了些忧色,在连续抬头看了几次天后,秋思忍不住道:“大公主,宫门快关了,我们快回去吧。”
修霁不在意地道:“逛完这条街再去。”她可不想回宫,难得现在没有拘束,若是父皇在世哪容她轻易出宫?再说回宫也没意思,只要一靠近永昌宫,她的心就不受控制的飞走,可她却要勉强控制自己离那里远一点,再远一点。
自他登基后,她们几乎未曾见过面。她不曾去找过他。他来找她,她也想办法避开,连去祖母和母后那里请安,她都改了时辰,选在他上朝的时候再去。她清楚地记得,父皇驾崩前的吩咐,更知道伴伴已经不再是昔日的伴伴,有些人,有些事,再也回不到原处。除了躲避,她真的想不出任何办法。虽然有时也想,以伴伴那样的容貌,穿戴上龙袍王冕,该是如何的威严绝艳?但她却只能忍着不去看,怕在他面前失态会很难堪。
前面街边有一扇大门,门前围了老少男女不少人,吵吵嚷嚷十分热闹,不敢让自己静下心乱想的修霁立即来了兴头,拉着秋思快步走过去:“快去看看,那些人在做什么?”
走近抬头一看,门上挂着一副对子:
“唤醒痴迷上台容易下台难看粉墨登场优孟衣冠原是假,
演成今古一代兴亡千代恨问文章名世史迁纪传尚非真。”
秋思跟着大公主多年,也颇识得几个字,一见此联嘴唇就噘了起来:“不过是个戏园子而已。有什么好看的?公。。。。。。子,我们快回去吧。老夫人该着急了。”
修霁折扇一摆,风流倜傥,道:“急什么?进去看看!”迈步就往里进,秋思无奈,只得紧紧跟在后面进了戏园。
门口站着两个看门人见远远走来一位小郎君,面如美玉,朱唇墨睛,将戏台上的那倾国佳人,绝世才子都生生比了下去。见少年气宇不凡,手中捏着的那把当世名家手绘的折扇,扇坠又是一块名贵的珍珠,知道来历不凡,连忙迎了上来。
修霁从未来过戏园,并不太懂这里面的规矩,见两人迎上来招呼,也不多说,只道:“将你们最好的位置给我留下。”
看门人赔笑道:“公子爷见谅,戏都已经开演了。最好的包间早已订满了。您现在来只能坐在下面堂子里。”
秋思忙劝道:“是啊,是啊!我们来晚了,戏已经开演了。不如今天别看了,改天我先给您订好了位子,您再来看。”
修霁知她胸中打算,偏偏不肯让她如愿,轻摇折扇:“既然来了就看看。大堂就大堂,别有一番乐趣。”
看门人听她这么说,连忙在前引路,修霁跟在后面进了戏园,果然台上戏已经开始了。戏台前摆了四五十张桌子,桌边坐满了看客,有喝茶的,有叫好的,好不热闹。看门人将修霁引到一个略靠前的位置,小声道:“前面都坐满了,这里清净些,小公子就请委屈一下。”
修霁点点头,随口道:“秋儿打赏。”就一撩袍角坐了下来。秋思鼓着腮数了几十文铜钱给那看门人。看门人谢过赏,又问:“公子可要喝茶吃点心,小的去给您准备?”
秋思道:“不用了。你这里的东西,我家公子是不会吃的。”
那人这才告退。秋思回头再看自己主子,竟有滋有味地看起戏来。她对这咦咦呀呀的戏文没兴趣,百无聊赖地在一旁发呆。
好容易一折戏演完,秋思不得不旧事重提:“好公子,天晚了,该回去了。”
修霁看看天,果然不能再拖了,这才点头道:“好吧。我们这就走。”
秋思长松了一口气,喜得跳起身来:“太好了!公子请!”
修霁起身要走,宽袖一扫,不小心将放在桌上的扇子扫到了地上,她连忙弯腰去捡,正巧看门人又引着一队人走了过来,其中一人一脚正踩在那扇子上。若不是修霁缩手缩得快,差一点连手也被踩住。眉毛一竖,修霁怒斥道:“没长眼么?”
踩着扇子的那人一低头,立即怪腔怪调的惊叹了一声:“你们这里的男人也可以漂亮成这个样子啊?”
修霁顿觉一张脸被无数道目光反复扫过,脸不由得就有些红了,急着要走,却又舍不得那把扇子,那是花玥去请安时遗失在母后宫里的,她就悄悄瞒了下来,不愿还他。为了拾回扇子,修霁尽量让自己表情自然,道:“你踩着我的扇子了。快抬腿。”
那个惊艳地两眼放光的异邦男子这才清醒了过来,一抬脚,修霁敏捷的将扇子拾起,一打开,扇骨竟断了两根,修霁又心疼又懊恼,咬咬牙终于忍了下来。她不愿让人知道皇家公主夜探戏园。这群人容貌有异,应该不是本国人士,看那气质举止,也不像是平凡人物,她不想惹事也就不再多说,两下拂去了扇子上的灰尘转身就走。
那异邦男子这才醒过味了,伸手拉住她:“你别走!”
修霁皱眉,她不想惹事,倒有人不肯放过她。本来脾气就不好,又有一肚子的委屈,至亲离世,心上人变成了哥哥,气往上撞,但考虑到自己现在的身份,她总算忍了下来,只是冷淡地道:“有事么?”
“你的山子坏了!我赔你金子。”
听着异邦男子的怪腔怪调,再见他从怀里掏出的那一大块金锭。修霁的眼神柔和了些,道:“不用了。这扇子,你陪不起,也不用陪。”
她说的是真话。扇子有价,但这把扇子对她的价值又怎能以金银来衡量?但显然男子并没有听懂她的话,很认真地道:“这都不够?那要多少钱。我一定陪你。”
修霁有些不耐烦,看他还不识相的抓着他的手,若是在宫里,这是大不敬之罪,但想到自己现在是男装,又是微服,再次隐忍了下来,只道:“那就把你手里的金子陪给我吧。”她只想快快脱身,随口道。
“那不行。你刚刚说不够的。”抓住修霁的手没有松开,回身对自己的手下咕噜咕噜说了一气,修霁一句也听不懂。见那些人都开始掏着自己的包,将里面的金银双手捧到她面前。异邦男子才道:“这些够了么?若不够,我吩咐他们再去拿。”
修霁终于将脸上的淡然抹去,正色道:“这把扇子并不值多少钱。我说它值钱只是因为它是我喜欢的东西。你把这些钱拿回去吧。我不能要你这些钱。你拿回去吧。”
异邦男子听得似懂非懂,但还是点了点头,却又道:“既然如此,就让我请你喝酒吧。”
修霁忍无可忍,终于怒道:“放开你的手!谁要跟你喝酒!”
没料到美少年忽然翻脸,朱唇玉面不改,眼角眉梢却镀上了一层威严,异邦男子心一颤,不知不觉就松开了手。
修霁见他松手,也就没再追究,宫门马上就要关了,她实在没功夫跟这蛮夷之地的人物计较,转身就走了。
番邦男子站在原处目送修霁离去半晌无语。引路的戏园看门人连忙道:“公子爷请到上房就坐吧。”
“嗯!”番邦男子回过神来,答应了一声,这才跟着上了楼梯,到楼上的雅间坐下。他的一众手下汉话都说不好,自然看不懂这些文绉绉的戏文。而那男子虽然汉语说得比他们强一些,但此时神思不属,对台上演的什么,也是完全不知所云。
忍耐了好半晌,男子忍不住叫来戏园里倒水的大茶壶,丢下一锭金子细问刚才那美少年的来历。大茶壶也不知修霁的来历,但看着明晃晃,沉甸甸一大锭金子在眼前晃,哪里还顾得其它,只得顺口胡谄了一气,骗下了那锭金子后屁颠屁颠地跑走了。
修霁哪知这些事,她带着秋思出了戏园,急匆匆就往皇宫赶,可是这样一耽搁,等她赶到宫门前时,宫门早已上锁,望着高高的宫墙,修霁欲哭无泪!宫墙一锁,除了军情急报之外,只有皇上圣旨才能开启。若是叫城墙上的侍卫去禀报,堂堂公主深夜不归之事明天就要传遍京城。太皇太后和母后的责备定然不会少,到那时再想出宫就难于登天了。可若是不回宫,这一夜让她到哪里安生?
在宫墙下踱了老半天,修霁左右为难,身后忽然有人道:“是大公主么?”
修霁回头,却见不远处立着一位青衣少年,少年一双明眸在夜色中发着冰冷的光。好一位神色清冷的美男子,秋思暗暗赞叹自己今天眼福不浅,原来天下除了皇帝,真的还有如此美男子。
修霁不无意外地道:“怎么是你?你什么时候进京的?”
少年道:“我早就进京了。花玥没有告诉你吗?”
“啊——”听到这个名字,修霁心情又坏了几分,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斯辰略略展颜:“我睡不着随便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了。看见你进不了宫,所以才会出声招呼,要我帮忙么?”
修霁苦笑:“你都看到了。我现在进不了宫,你有什么办法让我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宫吗?”
斯辰看看那高得吓人的宫墙和宫墙下宽阔的金水河,也无奈的摇摇头,道:“我怕没这个本事。要不你就叫他们开门吧。”
“不行,宫门已经上锁,再开必须有圣旨。”
斯辰了然,想想道:“既然回不了宫,不如去我的住处歇一晚,明天早上再回宫吧。”
修霁吓了一跳,夜不回宫,这是她想也不敢想的事。只是此时事在两难,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点头:“好吧!”
秋思吓得不轻,若是让公主夜不回宫,还跟着一个少年男子回家住上一夜,宫里的主子们定会剥了她的皮,急急叫道:“公主——”
斯辰闻声回首,冲秋思淡淡一笑:“小妹妹,有什么事?”
秋思只觉眼前一亮,脑子立即就迷糊了起来,到嘴的话却变成了一句呐呐的低语:“您把我也带上吧。”
斯辰微笑:“我自然不会让你们主仆分离的。一起走吧。”说着轻轻握住修霁的手。对斯辰突然如此亲昵的举动,修霁并没有任何反感,任他牵着离开了宫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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