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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先胜的死亡
“不一样。”简宁的神色严肃起来,“之前还是暗地里藏着掖着,从不会摆到明面上来,但这次不同了,风暴席卷而来,如若一时不察,必然无一幸存。”
“装都不装了?”顾翡讽刺地笑了笑,脸上没了玩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执拗与恨意。
“秦叔叔的事还是没有线索吗?”简宁觉察到顾翡情绪的异样,出言问道。
“想要推翻一个盖棺定论的事没那么容易。”顾翡顿了顿说道,“即使知道背后的真相并不一定是他们所看见与听见的,却仍选择眼瞎耳聋。”
“显而易见,这世上心瞎的人数不胜数,你又怎么可能个个都纠正过来。”简宁劝解道。
“他们不配。”顾翡厉声反驳道。
“抱歉。”
两人骤然沉默下来。
“或许,可以换一个角度,既然从人这个方向走进了死胡同,那从事这个方向切入呢,”简宁思索片刻,“人心善变,你无法轻易看透,但事是客观存在的,什么人做了什么事,都是有倾向的。”
“诚然,于我们而言,秦叔叔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人,他富有正义感,为人仗义,从不吝啬于帮助他人,对追求真相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执着,但这或许就是他被视为威胁的原因,他们汲汲营营,为利益而蛇鼠两端,恰是最难容下秦叔叔。”
简宁对于顾翡的情感很复杂,她与他一样经历过痛失家人之苦,但她好似天生有着一种正义的使命感,和秦先胜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可以为不公发声,执着追求真相,但这并不安全,随时会带来危险。
但也正是秦先胜的仗义,作为他们的代理监护人,才让他和妹妹在当初父母去世的离散风波后重聚,所以,他愿意帮助顾翡,那样一个人不该寂寂无名地湮没在骂名里。
只是,他与她相似又不同,他做不到她这样纯粹,他有许多的顾虑和私心,作为哥哥,在父母去世后,还是半大孩子的他承担起照顾幼妹的责任,他们相依为命,互为彼此的依靠,所以在风暴四起的时刻,他能做的就是让简欣远离暴风中心,不卷入这次生死难测的风波。
“简宁,你怎么总是该死的这么冷静,你不会愤怒吗?!”顾翡的眼里有了几簇小火苗,她质问道。
“愤怒有什么用,它不能让死去的人回来,还会徒增情绪的负累。”简宁冷冷地回道。
“愤怒在时刻提醒我,警醒我,不要忘记不平,不要重蹈覆辙!”
“你们真是太像了。”简宁的脑海里浮现出幼小的他望着前方高大的身影为他与父母的亲人据理力争的画面,和这时候的顾翡如出一辙。虽然争到最后也只争到了这栋母亲留下的小房子,但好在他们有了落脚之地,不用被送到不同的养育院分离。
顾翡似乎被这句话蛰了一下,眼睛里的熊熊怒火倏地熄灭,只余下一片灰烬。
他俩可不像,她才不像那个大傻瓜,天天整的一副“救世主”的“大好人”样子,帮这帮那的,还给自己帮出一个“女儿”来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顾翡其实和秦先胜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在她幼时也没有任何交集,突然有一天就冒出一个人说要来收养她,小顾翡满脸嘲讽地反驳回去,结果,竟然被他办成了。
然后,他们就成了法律意义上的父女关系。
从见到秦先胜的第一眼开始,顾翡就知道这个人是个麻烦,通过交流与他的表现,她断定这人绝不是单单遇着些小麻烦,而是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有些甚至是他主动招徕的。
顾翡不愿自己未来的生活处处是“惊喜”,只想过平淡且毫无波澜起伏的人生,对于他的收养提议是断然拒绝的,但他却纠缠不休,日日在她身边念叨。
明明像她这样被放弃的孩子,默默地腐烂在这片土地上才是她的归宿。顾翡知道她生来不同,自小便能看透一些常人难以推测的真相,但她从未在意,当生存仍是挑战时,她无暇注意旁的,但偶尔也能为她所利用。但就是这个聒噪的大傻子让她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热闹与活力,虽然是被气的。
“小翡。”
“小翡叫谁呢。”顾翡没好气地反问道。
“小翡叫你呀。”
“幼不幼稚。”顾翡偷偷地翻了个白眼。
“为什么逃学呢?”
“没意思。”顾翡不在意地说道。
“学校可以教导你知识,你也可以交到志同道合的朋友。”
“一群弱智和伪人。”秦先胜听到顾翡的回答,突然大笑起来,顾翡默默地离他远了两步,不想被人看做与他同行。
“你说得到也不算错。”秦先胜停顿了一下,“但这世上有很多人,碌碌无为的人,汲汲营营的人,阴险虚伪的人,世界是多样的,人也是各式各样的,一些人是这样的,无法改变,但也有一些人并不是这样的。”
“......”顾翡无言地看着对方,只觉得他很是多废话。
“信仰,要做一个有信仰的人。”
“那他肯定早就死了。”
秦先胜瞪大了双眼:“那我是诈尸了吗?”
顾翡嗤笑一声:“麻烦。”
“小翡,你很聪明,你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秦先胜接着说,“但你仍是一个孩子,喜怒由己,任性,无畏。”
“你说一通,就是来教育我的吗?”顾翡冷笑着说道。
“不,你只是缺少一些引导。合适的土壤与环境才能长出参天大树。”
说完,秦先胜带着顾翡参与了一些他的委托,委托人都惊叹于他所带的这个小助手的能力,称赞与感激络绎不绝。
在最后一起委托中,因为一个意外导致顾翡卷入了纷争,被当做人质来威胁,但秦先胜并没有为了最优解而放弃妥协她的生命。
“为什么?”顾翡不解地问道,脸上脖子和手上贴着几个包扎条,“当时直接去拿下嫌疑人不是能更快解决问题吗?你已经查到他的行踪了。”
“意外,小意外。”秦先胜顶着脸上的伤口和包扎好的手臂无奈地说。
“你直接控制住他以后我也不会有事?”顾翡冷冷地举起打了绷带的双手,对成为被殃及的池鱼而感到麻烦。
“抱歉,真的对不起呀小翡。”秦先胜认真地对着顾翡道歉,毫不在意他一个大高个壮汉对着一个小萝卜头弯腰道歉的滑稽。
其实他知道顾翡有把握脱离危险,但他还是有些不敢赌,不忍再次直视生命在他眼前的离开。
“你很勇敢。”秦先胜突兀的冒出一句夸赞。
顾翡无言地白了他一眼。
“你知道他的目标,你明明可以避开,但你主动跳了出去。”秦先胜露出一副心知肚明的表情,顾翡的神色突然僵住了,被他发现了。
秦先胜瞥见顾翡僵硬的神色,会心一笑,这孩子本质不坏,只是欠缺引导,只是可惜了她的父母殉职,她也被迫直面嫌犯的恶意,小时候被蓄意拐走,好在她天生机敏,最后被救回时安然无恙。
但这些经历似乎让她缺失了一些对于旁人的觉知,自恃看透真相的双眼,从不融入人群,反被隐隐排挤。
有时候,过于清醒独立的人往往会引发群体的猜忌与质疑,尤其是她非同一般的利眼仿佛可以穿透人心最深处的阴暗。
“反正就是一个懦夫,无足为惧。”顾翡不自觉地昂起头,略带嘲讽地说道。
秦先胜闻言,默默地举起双手,学习顾翡刚刚的神态和动作在她眼前摆弄,顾翡一下就明白了他的动作,耳朵泛红,似是被气的。
“不要把自己的生命作为赌注。”
顾翡被点燃的怒气突然就咔得一下被熄灭了,眼睫下垂,神色莫名有些晦暗。
“对不起。”顾翡不由自主地道了声歉,神色有些怔愣。她能够看清秦先胜这句话背后的真实意图,但这却让她有些不解和陌生。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让她将她的生命放在第一位。
后来,顾翡得知这人是她母亲的同事兼后辈,因为一些原因离开警局成立了一家侦探事务所,受人所托,来寻找她这个故人之子。
当学校老师来询问她的收养意向时,她难得没有反对。其实,顾翡有过很多次被领养的机会,但她一眼就看出那些人目光背后的利益之心,或是为了补贴,或是为了自己。
秦先胜这人是她接触下来极少可以接受的人之一。但她没想到对方还是独身,不知道那个领养申请怎么打下来的。
而且当她提出退学的时候,他作为新鲜出炉的监护人竟然没有反对,而是简单地询问了一下原因和理由后就帮她办理了退学,自此她的学业从学校授课变成了家庭授课,大部分是秦先胜自己琢磨着孵化出来的,小部分他不了解的也请了专业的老师,顾翡因此进步神速,短短几年就达到了大学毕业的水准,而后在侦探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而这老头也当监护人当上瘾了,半道还去做了两个孤儿的代理监护人,她也因此认识了简宁和简欣,他们的父母与秦先胜也算是旧识。
日子也就这么磕磕绊绊地过着,直到有一天他的死讯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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