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之痒

　　大门没自动开，是沈卫惟过来手动打开的，她见到沈卫惟的时候不禁有点忐忑，每次看见沈卫惟都觉得像是许久没见，又像是昨天刚刚见过。

　　“你来啦。”

　　沈卫惟居然在笑，不是她熟悉的那种抿一抿嘴角那种，是实实在在表情丰富的平常人会有的带着暖意的笑容。方正对这样的沈卫惟有点陌生，她所认识所习惯的沈卫惟，是个天生表情少的面瘫，不是热情好客的邻家大姐姐。

　　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沈卫惟拉着进了屋，这里方正并不陌生，一楼客厅的家具摆设和她住在这里的时候没有什么改变，当然，直到她坐到沙发上，正对上——

　　以前是客厅放电视的地方，电视不见了，高高的墙上一排“头”正眼睛鼓鼓地盯着她。她认出那只大黑猪的头，一头带着长长的角的公鹿头，还有一个不知道是牦牛还是其他种类野牛的头，看起来气势十足。

　　十足的惊吓。

　　方正本能地在看到这一排标本的时候往沙发里缩了缩，过了一会儿才调节过来心理不适，顺口夸沈卫惟的狩猎本领厉害，这一排标本十分有气势。
　　“谢谢！金程她们每次来都让我把这些收起来，说是太吓人了。”沈卫惟对自己的展示墙十分喜欢，“这里就我一个人住，平时不会带朋友客人过来，我喜欢就行了，管它的呢。”
　　方正连忙表示赞同，心里却想着晚上看着这一排眼神炯炯的动物头颅会是怎样渗人。
　　“你吃晚饭了吗？”
　　“没有，没关系，我不饿。”方正习惯了长期略过各种午饭晚饭，想起来的时候就吃，大多数时候正常饭点反而空着肚子，也不觉得饿。
　　“我给你煮碗面吧。”沈卫惟说着就去了厨房，留下她在客厅对着一排可怖的头发呆。

　　热气腾腾的面条，配着绿油油的上海青和金黄酥脆的炸鸡胸肉，方正闻到香味儿，好久没感到过饥饿的肠胃开始蠕动起来。
　　“吃吧。”
　　方正从沈卫惟手里接过筷子，饥饿占了上风，她不客气地开始扫荡，吃饱了之后满足地往后一靠，舒服到已经忘记来的原本目的。
　　“喏，喝点红茶消消食。”
　　她啜了几口沈卫惟端过来的红茶之后，才想起来她来这里的目的。

　　方正开始搞不清楚状况，这云里雾里的，面前沈卫惟穿着一身非常休闲的家居服，笑吟吟地看着她，完全没有谈判的正式和氛围，倒像她是到相熟的老朋友家里蹭吃蹭喝来了。这不是沈卫惟谈判的style啊，或者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沈卫惟学会了怀柔政策？可牌都在她手里，有必要给颗糖吗？

　　“惟惟，谢谢你的款待，我今天来是想解决公司的事情，你出手有你的目的，我的公司小，经不起折腾，大家可以摆上桌面来谈，有什么我可以offer的我会配合。”方正想速战速决，反正她手上没有任何牌，与其挣扎不如直接认输，胳膊拧不过大腿是真理。

　　“我本来打算今天好好跟你谈这件事，可是公司事情没做完，你帮我一起做吧，做完了再谈。我去书房把资料和电脑拿下来，在客厅做吧。”沈卫惟说完，没管方正是否应承，便上楼去取东西了。
　　所以手里没有筹码的人就没有发言权么，方正没奈何，在客厅等着，沈卫惟抱了台笔记本电脑和一叠印着HF公司标志的文件下来，把电脑的用户名密码写给她，方正一看这用户名不是金程的么，远程登录上去HF的□□，用户的权限账户名也都是金程的。

　　“这份报告周一开会的时候要用，我想礼拜天发给参加会议的主管，让他们提前阅读，开会的时候多提出意见改进。报告主要针对现在运维部几个一直没有适用解决方案的问题，这些是以前运维部针对这些问题的会议记录资料，这台电脑的账号可以在HF的服务器上做测试，你在HF工作过，应该知道怎么做吧，注意别搞错服务器误删数据。”沈卫惟叮嘱了几句，便又上楼去了。方正以为她要再拿台笔记本电脑下来一起干活儿，没想到沈卫惟再度下楼的时候，手上拿了几本商业杂志，很放松地往沙发的另一头一躺，开始翻起杂志来。

　　方正望着眼前的一叠资料和电脑，再次深切地感受到在大公司打工的绝望，老板的工作是布置任务，定下个死线（deadline）,甩手让打工仔努力干活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作为砧板上的一块肉，还能做什么呢，当然是努力完成任务。她把纸质资料先大致翻看了一遍，估量了下工作量，结论是非常可怕，二十四小时都不一定能做完，于是向沈卫惟“汇报”了一下情况，沈卫惟边认真点头说“我知道，所以才找你帮忙的。”，边脱了鞋，伸直了腿放到方正身上，在沙发上更加舒服地躺平，继续看杂志。

　　“我坐在这儿是不是挡着你了，要不我坐旁边去。”方正觉着这情况有点诡异，沈卫惟太拿她不当外人了，这什么跟什么，personal space呢。
　　沈卫惟听了，很快坐起来，然后指挥方正挪到长沙发尽头坐着。方正坐定了，正要松口气，沈卫惟倒好，换了姿势，这次直接拿她的腿当枕头，然后躺平。
　　“你赶紧专心做报告吧，做好一点，这份报告周一我要拿出去讨论的，提出的方案必须有可行性。”沈卫惟说完，继续翻起了杂志。

　　方正低头看一眼正在认真看杂志的沈卫惟，连忙收回视线，告诫自己专心干活儿，也开始看起了文件。专业的东西方正看着看着也觉得蛮有趣，只是沈卫惟枕在她腿上，时不时挪动下，或者起身泡个茶之类的，她总觉着不自在，心里像有猫爪子在挠来挠去，方正自欺欺人地向自己解释这是正常的由取向产生的问题，与是不是沈卫惟这个特定的人没有关系。

　　好不容易沈卫惟翻完了杂志，从沙发上起来，伸了个懒腰告诉她再接再厉一定要保质保量按时做完报告，然后作为老板，当然是愉快地上楼睡觉去了。忽然变成打工仔的方正没有任何埋怨，如果她有闲情逸致埋怨，那这活儿肯定是干不完了。

　　没关系，不就是熬个夜，做个24小时么，开始犯困的方正开始往胃里灌红茶提神，谁没熬过夜呢，有什么大不了的，总能做完的。方正一看表才九点，又疑惑向来不到凌晨一两点就没有睡意的自己为什么今天这么早就困了，但抬头看到墙上那一排瞪着眼的动物头颅，她又被吓得精神起来。

《真爱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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