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如歌复如泣

作者:从此箫声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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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瞒天计大获全胜,御剑术初试牛刀


      千钧一发之际,墨羽耳边传来一个声音:“羽儿别怕!”声音温柔却坚定,仿佛就在耳边。
      墨羽循声望去,瓦剌高手背后、空闻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人影,他身子前弓、双掌齐出。
      是萧意!
      墨羽心中一阵狂喜!
      萧意的出现,犹如璀璨的光芒照进无边的黑夜,顿时让墨羽心中的绝望一扫而空。
      死,固然可怕,可更可怕的是不能陪伴萧意度过余生,是萧意因自己的死而黯然销魂,是曾经的那些承诺无法兑现。
      “我不能死!”求生的念头在墨羽心中燃起熊熊烈焰,就算倾江海之水,也别想将其熄灭。她催动丹田内仅存的真气,将一身轻功发挥到极致!
      萧意出现在空闻身边时,两把弯刀距离墨羽已不过三尺之遥。
      萧意知道,他的轻功与墨羽只在伯仲之间,墨羽尚且避不开这两把弯刀,他又怎么可能赶在两把弯刀伤到墨羽前将她救出?
      要救墨羽,只有一种可能!
      萧意决意一试,他停下身子,按下马步,双掌推出,用的正是最近才练成的御剑功夫。顿时,两股真气自萧意掌心喷薄而出,势如奔雷,迅如闪电。
      墨羽又向前掠进了六尺,身后的两柄弯刀、四道真气阴魂不散,紧紧贴在她的后心,寒意依旧。
      可就是这短短一瞬,萧意掌心的两股真气后发先至,赶在墨羽身形放缓前追上了两柄弯刀。
      真气无形无迹,只有萧意自己才知道,这两股真气此刻已如两条灵蛇,慢慢缠上了两柄弯刀,越缠越紧,越缠越紧……
      于是,只差寸许便能插入墨羽后心的两柄弯刀,突然便慢了下来,很快便停在空中,不住震颤着,发出“嗡嗡”的声音。
      两名瓦剌高手并未注意到身后突然出现的萧意,自然不知道弯刀为何会突然滞空不前,不受约束。
      如此怪事,二人生平未遇,难免大惊失色。可形势危急,二人也顾不得寻根究底,只是一味催动真气去控弯刀,想要赶在墨羽接近撒因孛罗前除掉墨羽。可任凭他们如何竭尽所能,两柄弯刀就是不再往前一寸。
      只是,墨羽避开了两把弯刀,却没能避开四道真气,而此时的她早已耗尽最后一丝真气,明知真气攻来,却无力躲避,更无力抵抗。
      四道真气打在身上的那一瞬,墨羽只觉五脏六腑上下翻滚,身子也不由自主向前飘去。
      萧意那声“羽儿别怕”犹在耳边,令墨羽得以守住灵台一片空明。借助四道真气这一击之力,墨羽来到距离撒因孛罗不足一丈之遥处。
      墨羽咬牙压住血气上涌,横起凤鸣刀,斩向撒因孛罗。虽然真气耗尽,可长期修习“一念间”功夫,令得墨羽有着超乎常人的沉稳与细腻,手中的凤鸣刀不偏不倚,正好斩在撒因孛罗的后颈处。
      墨羽的身子仍在不由自主地向前飘,拖着凤鸣刀划过撒因孛罗的咽喉,顿时,鲜血激射而出。
      撒因孛罗察觉到脖颈处传来凉意,伸手一摸,温热的血液溅到手心上。他低头看了一眼手心,顿时被顺着手心往下滴淌的鲜血惊出一身冷汗。
      墨羽气力耗尽,凤鸣刀脱手,接着,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发出第一声“嘭”响。
      撒因孛罗一脸匪夷,双目圆瞪,分不出是惊恐还是愤怒,他绝望地捂住脖颈处的伤口,却挡不住鲜血自指缝向外溢出。血流得太多太快,突然,撒因孛罗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径直向后倒去,又是一声“嘭”响。
      此时,空闻已欺身到离他近些的四名瓦剌高手跟前。悲怒之下,空闻拳出翻江倒海,掌至铺天盖地,四名瓦剌高手接连中招飞起,复又重重摔倒在地,又是一串“嘭嘭”巨响。
      控刀的两名瓦剌高手察觉有异,不得不弃刀自保,而萧意见墨羽倒地,急忙飞身去救。三股真气撤去,两把弯刀随即掉落在地。
      空闻看出端倪,见萧意不出一月便练成御剑之法,心中是既感慨又钦佩。待见萧意去救墨羽,他便扭头朝控刀的那两名瓦剌高手扑了过去。
      萧意来到墨羽身边,一把将墨羽抱起,紧紧搂在怀中,悲呼道:“羽儿,羽儿……”

      瓦剌大军被平地冒出的武林群雄一番冲杀,早已慌了手脚,靠着撒因孛罗奋力指挥以及军中几名瓦剌高手力拒群雄,这才堪堪稳住阵脚。如今撒因孛罗一死,瓦剌人顿时军心大乱,万余人丢盔弃甲,抱头鼠窜。
      神机营将士趁机反攻,到处追杀瓦剌人,除几名瓦剌高手仗着轻功翻过城墙逃之夭夭外,余人无一幸免。
      血流成河,尸积如山!
      空闻击毙两名瓦剌高手后,来到墨羽身前。俯下身子探明墨羽伤势,空闻微微一笑,道:“萧施主不必紧张,墨姑娘伤势虽重,却无大碍,稍加调养,相信很快又能活蹦乱跳了。”原来,四名瓦剌高手分攻墨羽上下左右,意在断却墨羽退路,因此,四道真气之间其实互有间隙,而当中一块要留给控弯刀的两人,恰是四道真气的最薄弱处。墨羽自始至终未能避开两把弯刀,反倒因祸得福,不但没被四道真气重伤,还顺势结果了撒因孛罗性命。
      萧意闻言,大喜过望,连声道:“多谢大师,多谢大师!”接着又在墨羽耳边继续柔声呼唤着:“羽儿,羽儿……”
      墨羽不知是听到了空闻所说的话,还是被萧意唤醒了过来,悠悠地睁开双眼,望了一眼面前的萧意,有气无力道:“萧意,我还没死?”
      萧意喜极而泣,抱住墨羽,道:“羽儿,你没死,你真的没死!”
      墨羽的眼中,闪着泪花,她轻轻地点着头,道:“我没死,太好了,我没死……”终于,她又能陪伴萧意度过余生,兑现过去那一个个承诺了。
      德胜门一役,明军歼敌万余,俘敌数千,消息传开,京城百姓无不大为振奋,张灯结彩者有之,鸣炮奏乐者有之,竟似过年一般热闹喜庆。明军将士更是大受鼓舞,人人摩拳擦掌,争相杀敌立功。
      于谦大喜之下,连夜上疏代宗,请旨封赏抚恤,代宗自然无有不准。
      诗曰: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西直门外,瓦剌大帐。
      进出大帐的斥候络绎不绝,各处城门的战况纷至沓来:阜成门、朝阳门和东直门三处,战事焦灼,死伤惨重,一时间难分胜负。
      也先端坐帐中,无论听到什么始终一言不发,只偶尔斟一碗酒,自顾自一饮而尽。
      阿乐楚、伯颜、达尔巴、朱本孝等人肃立两旁,大气不敢喘,时不时朝帐门处瞟一眼。
      只有伯颜帖木儿是个急性子,一刻也坐不住,从撒因孛罗领兵出营到现在,他已在众人面前来来回回踱了不下千趟。
      也先抬起头,冲伯颜帖木儿皱眉道:“帖木儿,别转了,过来陪大哥喝一杯。”
      伯颜帖木儿不敢逆也先之意,乖乖坐到也先面前。
      侍女将二人面前的大碗斟满马奶酒,伯颜帖木儿端起一碗,高举过眉,道:“大哥,我敬你!”
      也先面色稍缓,点了点头,道:“自家兄弟,不必见外。”
      伯颜帖木儿饮尽碗中酒,顺势道:“大哥,帖木儿有一事不明。”
      也先淡淡道:“哦?说来听听!”
      伯颜帖木儿道:“大哥明知汉人的京城乃是龙潭虎穴,为何只给三弟两万兵马?帖木儿担心……”见也先眉头紧锁,伯颜帖木儿也是不敢再往下说。
      也先起身,扫了一眼帐内众人,这才将目光停在伯颜帖木儿身上,缓缓道:“二弟能有此问,足见长进。并非大哥不肯给孛罗多些兵马,只不过,一时三刻间,要调集更多兵马,定瞒不过于谦那只老狐狸,又怎能骗他将德胜门的守军调往其他几处城门。何况,京城巴掌大的地方,又只有一个德胜门可以进出,人马太多,反而首尾难顾。”
      伯颜帖木儿闻言,连连点头,道:“大哥所言甚是。”蒙古人打仗一向大开大合、速战速决,这个道理伯颜帖木儿又岂会不知。
      也先接着道:“姓于的不知从哪请来一班江湖好手藏于军中,本王一时不察,连输数阵。不过,他千算万算,定算不到本王还有这一手。虽说孛罗只有两万人马,可只要进了德胜门,断了明军后路和补给,汉人京城便能不攻自破。”
      也先此言一出,帐内原本沉闷、肃杀的气氛缓和了些,众人也趁机活动一下早已僵硬麻木的身子。
      突然,帐外传来一个声音:“太师,阿古拉等人求见!”接着便听见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也先内心顿时不安起来,忙喝道:“叫他们进来!”
      帐门被掀开,四人鱼贯而入,一进到帐内便纷纷跪倒在地。这四人都是也先派去保护撒因孛罗的瓦剌高手,为首一人则是六合八荒之一的阿古拉。
      不等四人开口,也先声色俱厉,怒喝道:“你们怎会在此?赛刊王呢?”在场众人情知大事不妙,无不胆战心惊。
      四人磕头如捣蒜,不住道:“小的有罪,小的该死……”
      也先更怒,斥道:“都给我闭嘴,阿古拉,你说!”
      顿时,四人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可浑身上下却忍不住瑟瑟发抖,就算隔着衣服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阿古拉战战兢兢道:“是,太师!我等追随赛刊王自德胜门攻入京城,原本一路畅通无阻。不料,我军刚一进城,便遭大批明军伏击,远处弓箭,近处火器,我军猝不及防,一时间死伤无数。赛刊王英勇无畏,指挥大军还以颜色,眼见就扭转局势,突然又杀出百余名本领高强的和尚、道士,我军阵型已散,被这群和尚道士一番冲杀,局势再度急转直下。这时,有数十名和尚、道士转头过来围攻赛刊王,我等奉命保护赛刊王,自然拼死相救,无奈这班和尚道士人数众多、武功高强,我等竭尽全力,死伤了十多人,仍未能……未能救下赛刊王……”
      帐内众人听到此处,无不大惊失色。
      瓦剌各族在也先鼓动之下,携土木大胜之势,倾各族各部之力,集结二十万大军挥师南下,本拟一举攻破京城,夺取汉人江山,成就千秋霸业。不曾想,一连数日,他们屡战屡败,损兵折将,今晚一役,损失两万精锐不说,竟连赛刊王撒因孛罗也折了进去。撒因孛罗战功卓著、地位显赫,他这一死,势必造成士气低迷、军心动荡。
      众人嘴上不说,心中却知,经此一役,他们便再难组织有效的进攻,此番南下已是胜少败多。
      阿古拉伏在地上,看不到也先神态,耳边却不时传来关节咬合时发出的噼啪声响。无须抬头看,阿古拉也猜到此刻的也先定是双拳怒握、青筋暴起。
      也先不说话,阿古拉也不敢停下,只得继续道:“我等四人苟全性命,并非胆小怕死,只一心想将城中发生之一切禀明太师,方能安心随赛刊王共赴黄泉,还请太师明鉴。”言罢,冲其余三人一点头,四人一齐从腰间拔出弯刀,作势便要自裁。
      也先怒喝道:“住手!我蒙古男儿,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沙场之上、敌人刀下!”
      四人浑身瑟瑟,哪里还敢挥刀。
      也先接着道:“你们都给本王滚出去,待本王查明一切,自有发落!”
      四人忙不迭道:“是!”当真是连滚带爬出帐而去。出去之后,四人才察觉浑身上下早已被汗水浸透。
      也先仰面朝天,双目微闭,今晚发生的一切在他的脑海中一一闪过。也先一生经历大小战事无数,此番虽然遭受重挫,却仍能静下心来,一边分析此役为何一败涂地,一边思考怎样才能扭转乾坤,至于丧弟之痛,反倒不在他思量范围之内。
      一时间,帐内一片死寂。
      伯颜帖木儿终于回过神来,他与撒因孛罗兄弟情深,一时难抑心中悲愤,上前一步,冲也先一抱拳,道:“大哥,给我五千兵马,我要杀入城去,替三弟报仇!”
      也先闻言,怒不可遏,喝道:“混账,这是行军打仗,你当是儿戏?”
      伯颜帖木儿吃瘪,不敢再说话。
      也先道:“来人,传本王号令,鸣金收兵!”
      帐外有人应道:“是!”
      也先又道:“你们也都回去吧。”
      众人如获大赦,纷纷告退,伯颜帖木儿想要留下来陪伴,被也先一瞪,也只得悻悻离去。
      也先盘腿而坐,任思绪越飘越远。
      “额日敦曾说,信义堂和屏门的人突然从京城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当时以为是他们收到军情,往他处避祸去了,如今看来,这些人压根就没有离开过京城,而是乔装打扮后藏在了明军队伍中。”
      “从前几日的战况来看,明军中藏着的中原武林好手数量不下千人,可见姓于的不止纠结了屏门和信义堂的人,还神不知鬼不觉地请来了中原武林各门各派的好手。害死三弟的这伙和尚、道士、尼姑,定是少林、武当、峨眉派来的,他们不方便乔装混在军中,所以就藏身在京城之中。没想到,姓于的竟如此神通广大。”
      “可就算他再怎么神通广大,难道还能未卜先知,料到我军今夜要从德胜门攻城,事先将神机营和这么多武林高手提前埋伏在德胜门?汉人的神机营不是在土木一役中全军覆没了,这股人马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过去这半个月来,我派人密切监视四堂上下的动向,并未见有人向明军通风报信,再看他们今晚的行止,也绝不可能是他们走漏的风声。至于额日敦,他对本王一向忠心耿耿,一家老小的性命又在我手上,谅他也不敢背叛本王。”
      “今晚这一役,大明二十万大军的确都在城外与我军厮杀,我也早已探明城内守军不足五千之数,而四堂的人也真的如预想的那般打开了德胜门,孛罗的两万精兵更是不费吹灰之力便攻入了京城。这一切的一切,明明都在我设想之中、掌握之中,可为什么突然间,一切又似乎变成了圈套,一步一步将我引入其中?”
      “城前大摆龙门阵,城内暗藏神机营,区区一介文人,入则统领三军,出则号召群雄,用兵如神,算无遗策,他究竟何方神圣?为什么每一次碰到他,本王都免不了铩羽而归?难道这就是天意?就是汉人常说的‘既生瑜,何生亮’?”
      “不,我也先能有今时今日之地位,从来就不是靠什么运气、天意,倘若今日时局不顺,便将一切归于天意,这岂是我也先的做派?”
      “何况,他于谦纵有经天纬地之才、神机妙算之能,终究只是肉体凡胎。只要设法将他除掉,京城少了于谦、大明少了于谦,便好似房无梁、车无辙,此役未必没有转机!”
      一念及此,也先终于想起撒因孛罗,一时悲从中来,更添恨意。

      却说萧意将墨羽安顿在石亨府中,由单梦书照看,自己则马不停蹄回到于谦身边。
      于谦已从空闻口中得知墨羽受伤之事,此刻见到萧意,张口便问:“意儿,羽儿伤势如何?”
      萧意忙道:“托于大人的福,羽儿伤势并无大碍。”
      于谦这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此番若不是羽儿探明四堂要从德胜门出城,老夫又怎能及时将陈将军的神机营以及空闻等诸位英雄埋伏在德胜门一带,杀瓦剌人一个措手不及。只可惜羽儿她身在江湖又是女儿身,否则,只此一功,封她个千户侯尚嫌不足。”
      萧意道:“于大人这话可别叫羽儿听着,我怕她真找你要个千户侯来当当。”他说这话时,脑海中已浮现墨羽缠着于谦要当千户侯的画面,一时竟觉忍俊不禁。
      于谦却道:“羽儿视钱财功名如粪土,又岂会看得上一个小小的千户侯,不过……”顿时想起自己曾答应要收墨羽做干女儿一事,心道,“羽儿虽视功名利禄如粪土,却将萧意当做宝贝疙瘩,我若能做成他二人这月老,也算报羽儿此功于万一了。”
      萧意见于谦欲言又止,追问道:“不过什么?”
      于谦有心要给墨羽一个惊喜,自然不肯事先透露给萧意知道,于是打了个哈哈道:“没什么,没什么。”
      萧意不疑有他,转而道:“于大人,眼下战况如何?”
      一说起战局,于谦收起笑意,肃然道:“经此一役,瓦军损失惨重,再想围攻京城便难免力不从心。若换做我是也先,接下来定会合兵一处,选一处城门做最后一击。若能一举破城,还能据城而守稍作休整,待来年开春再图南下。若不能破城,便要尽快撤兵,赶在大雪封山前退回蒙古,如若不然,他带来的这十几万大军恐怕要尽数葬身于此了。”
      萧意闻言,连连点头,又问道:“若果真如此,我们当如何应对?”
      于谦的脸上现出难得一见的笑意,道:“战局至此,我大明已是进可攻、退可守,无足畏惧了。瓦剌人又没有长翅膀,也先在城外排兵布阵,还能快得过老夫在城内调兵遣将?”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德胜门一役倒是给老夫敲响了警钟,倘若暗地里还有另一个四堂,难保不会再上演一次里应外合,杀我军一个猝不及防。所以,这几日,还请意儿你托付诸位江湖上的朋友,一面在城内打听有无风吹草动,一面去城外刺探瓦剌大军动向。惟其如此,方能万无一失。”
      萧意如今统领江湖群雄,此事自然并不难办,待于谦说完,萧意拍着胸脯一口应下。
      这时,石亨点兵归来,向于谦禀明各营伤亡情况。昨晚一役明军大获全胜,可伤亡之数亦超过万人,瓦剌人之骁勇善战可见一斑。
      冰冷的数字,在萧意眼中,却是客死他乡、堆积如山的尸骸,是伤心欲绝、以泪洗面的孤寡,是支离破碎、万劫不复的家庭,单以此论,汉人如是,而瓦剌人亦然。既有此念,萧意顿生悲天悯人之心,适才的振奋、激昂顿时一扫而空。
      于谦一眼看破萧意心思,上前安慰道:“意儿,谁不知‘几处败垣围故井,向来一一是人家’,然而,若无今日之牺牲,安得他年之安宁?即便是昨夜战死的这两万瓦剌人,他们的死,或许能打消也先挥军南下、逐鹿中原的念头,进而换来汉蒙两族人民数十年的相安无事、歌舞升平,岂非死得其所?”
      “眼下这局势,就好比汉蒙两族百姓置身深渊之中,只能靠千千万万人前赴后继,用血肉之躯垒成山、砌成墙,才能让后人踩着他们的尸首逃离深渊。舍此之外,别无他法。”
      于谦这“深渊”的比方,顿时令萧意醍醐灌顶,一旁的石亨更是拍手叫绝。
      战事稍歇,亦无军情,于谦便留萧意、石亨二人在营帐内吃了午饭,三人难得聚在一处,这顿饭足足吃了一个时辰。
      午后,萧意作别于谦、石亨,将窦怀古、袁无计、韩飞、刘半堂、左甫等人秘密召集到一处。
      群雄已然得知昨夜德胜门大败瓦军之事,此番相聚,少不得彼此高谈阔论一番,一时间,人人眉飞色舞,个个兴高采烈。
      待萧意露面,众人知道此役大胜,萧意、墨羽二人居功至伟,对萧意更是不吝溢美之词,将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萧意不肯居功,自然是一再谦让。
      闲叙过后,萧意将于谦要众人代为打探城内江湖人士、城外瓦剌大举动向之事一说。
      群雄闻言,皆觉于谦所虑不无道理,纷纷附议。
      于是,萧意便将哪些人留在城内、哪些人去到城外以及如何打探风声、如何传递消息、如何掩人耳目,如此这般一一分说。众人闻言,无不感叹萧意顾虑周全、面面俱到。
      分派完毕,众人便向萧意告辞离去,到最后,便只剩萧意、窦怀古、袁无计、韩飞四人。
      萧意正准备与几人告别,袁无计却突然问道:“萧兄弟,我来问你,那也先武功到底有多高?合你我四人之力,再加上空闻大师,不知是否可以一战?”
      窦怀古、韩飞闻言,也都走上前来。
      萧意心中一惊,道:“袁帮主为何有此一问?”
      袁无计道:“据袁某所知,也先此人把持朝政、擅权跋扈,此番瓦剌起兵南下,也是他威逼利诱瓦剌各部,才凑齐这十数万大军。既然如此,若我们几个偷偷潜进瓦军阵中,将这罪魁祸首杀了,给他来个‘擒贼先擒王’,岂不一锤定音、一劳永逸?”
      萧意听完,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袁无计眉头一皱,道:“萧兄弟,你这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可把袁某弄糊涂了。”
      一旁的窦怀古也道:“意儿若是担心我等安危,那就大可不必。习武之人,能够跟绝世高手切磋一番,就算打不过命丧当场,也是死而无憾。”
      萧意摇头道:“窦庄主、袁帮主,非是萧意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实在是那也先武功深不可测,就算我们几人联手,也未必能胜过也先。何况,也先身边另有十余名高手,人人都可跻身江湖一等好手之列,且练成有一套极其诡异、厉害之阵法,单是这套阵法,便极难破解,更遑论刺杀也先了。”
      袁无计听完,缓缓点了点头,神色却已现黯然:若真如萧意所言,刺杀也先之事便只能作罢。
      萧意见状,又道:“于大人曾说,汉蒙两族战火连年,自秦以来,便是如此,就算没有也先,也会有其他人不断领兵来犯。要想一劳永逸,便只能在战场上击败瓦剌人,摧毁他们的意志,让瓦剌人自上而下对我大明心生畏惧,从此不敢来犯。”
      袁无计道:“于大人真知灼见,袁某佩服!”
      窦怀古一摊手,道:“好了,没架打了,都散了吧,散了吧。”
      送走三人,天色渐黑,萧意放心不下墨羽,便买了一两样墨羽爱吃的点心,直奔石亨府而去。
      自瓦剌兵临城下伊始,京城终于迎来第一个安宁的夜晚。明军将士依旧是马不去鞍,人不解甲,却好歹能小憩片刻,舒缓一下紧绷的神经和酸痛的肌肉。
      营帐中,于谦正对着沙盘冥思苦想,不时摆弄一下沙盘上象征两军的短棍。
      就在这时,一名守卫门外道:“大人,有密信!”
      于谦心中一动,道:“呈上来!”
      帐门打开,守卫将一个三寸见长的细竹筒交在于谦手上,低声道:“来人说,是萧公子派他送来的。”
      于谦会意,点了点头,道:“知道了,退下吧。”
      待守卫退出帐外,于谦就着蜡烛,将竹筒一头的火漆化开,从中取出一个卷得紧紧实实的纸筒,打开看了一眼,又将纸筒在蜡烛上烧成了灰。
      接着,于谦回到沙盘前,移动了一下短棍,沉吟不决。
      不多时,又有一封密信送来,于谦又移动了一下沙盘中的短棍。
      第三封、第四封,第五封……到第八封时,天已大亮,于谦又是一夜没睡。自打回京之后,有多少个像这样的不眠之夜,只怕连他自己都数不过来了。
      于谦手握一根短棍,轻轻摩挲着,眼中不见丝毫倦意。
      突然,他将手中短棍插入沙盘,一拍手,自言自语道:“哈!也先要跑!”接着,冲帐外喝道:“来人!请石亨将军、范广将军、武兴将军、王敬将军、王勇将军、杨洪将军、孙镗将军帐内议事!”
      帐外侍卫应道:“是!”
      不多时,明军将领陆续来到于谦帐内。
      于谦见人已到齐,招呼众将来到沙盘面前,指着沙盘道:“石将军,你领兵三万,前往广安门镇守。”
      石亨应道:“是,大人!”
      于谦接着道:“范将军、武将军,你二人各领兵一万,从这里出去,驻扎于此。切记,瓦军第一支人马路过时,不要管他,让他过去,待第二支到达此地时,再行围杀。”
      范广、武兴二人应道:“是,大人!”
      于谦又道:“两位王将军,你二人各领五千精骑,申时之前赶到此处,务必守住这处河口。”
      王敬、王勇二人应道:“是,大人!”
      于谦又道:“杨将军、孙将军,你二人各自领兵一万,守在此处,一旦瓦军现身,便从两边包抄。”
      杨洪、孙镗二人应道:“是,大人!”
      在场众将无不久经沙场,如何看不出于谦是在部署对瓦军两条撤退路线的伏击和追击。
      一时间,众将无不暗暗心惊:虽然昨夜德胜门赢得一场大胜,可于谦此时调集如此多的兵力去到城外,万一瓦剌大军乘机攻城,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只有石亨心如明镜,暗道:“看来,于大人这是打探到也先准备佯攻广安门、掩护大军撤退了。”
      虽然有人心存疑虑,可一连几日连战连捷,早已令众人对于谦心服口服、深信不疑。待于谦号令完毕,众将并无二话,纷纷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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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章 瞒天计大获全胜,御剑术初试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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