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ck Mandala

　　“我明天生日，你跟我一起回家。”
　　栗睿坐在椅子上，抱着老婆温存。他一直觉得这时候的谢阑是最好看的，又软又甜，像一块冒着热气的小点心、吸上一口都是满嘴香气。而向来挑三拣四的谢老板也习惯了这人狗一样的标记行为，拿出百分百的意志力对抗自己的洁癖……
　　不过这会儿有其他事情分散他的注意力了。

　　“明天？不是腊月么？”
　　“是啊，不过家里人缺个组局的由头，思来想去只有我，阳历先过着呗。”

　　谢阑罕见的犹豫，栗少爷有点儿不高兴、表达不高兴的方式是啃人加大了力度，在谢阑的肩头留下了几颗自己的牙印。
　　“怎么了？不想去？”
　　镜子里的谢阑皱了眉。
　　“你认真的？”

　　“……你什么意思？”
　　栗睿不啃了，从后面直视他、谢阑觉得自己脑袋都快被眼神盯穿了。可他真的不理解，栗少爷跟他闹得再凶玩得再甜蜜，那也只是金主和他的小情儿罢了。带他去欢乐场见酒肉朋友充场面是一回事，带他回家见家长参加什么上流交际圈那可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疯了？

　　“谢阑。”
　　栗睿搂得更用力、胸膛结结实实地抵在他身后、拧着他的下巴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
　　“你是不是还以为我是说着玩的？”
　　……
　　不是吗？

　　“栗少爷，”
　　那人视线里的压迫感太重，谢阑承受不了、转身要躲，头抵在他的肩上撒娇、好一会儿才抬起来，换上一脸轻松的笑、甚至还主动地给了栗睿一个安慰的吻。
　　“你对我好我都知道，我发自内心感激您。谢阑这辈子的命是你的了，随你怎么开心都行。但是…… ”

　　“但是什么？”
　　栗少爷的语气太冷目光太沉、压得谢阑死活说不出后半句，他想偏开眼神、对方却不给他机会。

　　“谢阑，我要娶你。”
　　他甚至都没问谢阑嫁不嫁愿不愿意，只是像宣布什么理所应当的事情一样发个通知。没留拒绝的余地，根本不许他拒绝。

　　谢阑愣了好一会儿，笑得漫不经心、骂他疯了。
　　“两个男人怎么结婚？”

　　“怎么不行？大不了去英国，领完证你就是栗太太了。”
　　“……你瞎说什么？”

　　“瞎说？这些天我跟你说的，我做的，你都觉得我是在瞎胡闹？”
　　栗睿气疯了。
　　“我他妈不在乎你的过去你之前干了什么和谁在一起过，听明白了吗？我他妈就是喜欢你，我必须娶你。栗太太这位置你坐也得坐，不坐我他妈绑着捆着你你也得给我坐踏实了。”

　　他是认真的。
　　皱紧的眉，气红的眼，还有字里行间夹杂着被辜负被不相信的愤怒和委屈，这些都摊开在谢阑眼前、向他宣告和佐证——
　　他是认真的。
　　栗少爷，是认真的。
　　栗睿是真的要娶他。

　　谢阑突然觉得自己呼吸困难，眼眶也很重、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他偏头用脸颊蹭了蹭栗睿的手背，那人就松开了、看着他被捏红的肩头皱眉，似乎想跟他道歉、却碍于眼前的氛围说不出话。
　　于是他抬头过去，用亲吻安抚怒气冲冲的大少爷。
　　“栗睿，你不要闹。”

　　分开时他说，又舍不得、凑上去在他的唇角又吻了吻，那里还是湿的、红的，还有自己的味道。
　　“谢阑是个什么东西？能进栗家的大门吗？”

　　“我都说了我他妈不在乎别人怎么想。”
　　栗睿想动，可他被谢阑按住了脑袋。明明是额头相抵耳鬓厮磨的温情场面，可这人偏偏字字诛心、往外吐刀子。

　　“你不在乎，你家里人呢？栗家家大业大，牵一发动全身。更何况白家世代显贵功勋昭著、你要因为自己的胡闹让整个家族蒙羞吗？”
　　“你…… ”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栗睿。我们不是一路人。 ”

　　他嘴里说着拒绝，却抱紧了对方的肩。片刻前温存的□□还没消散，黏糊糊的、要把人粘在一起。他好像难得服软，以温驯的姿态枕在栗睿的胸膛上，听到他因为自己激动起伏的心跳、咚咚咚咚、像拳头一样、砸得自己心脏一片酸疼。
　　“我说了，谢阑这条命是你的。随你怎么揉捏搓磨，我都认。但是栗少爷、别把地底泥捧在手心当明珠，人不能轻贱了自己个儿。”

　　“谁他妈敢说你是地底泥？”
　　栗少爷彻底暴走，蹭地一下站起身、谢阑还来不及喊疼、就被欺身压下来的栗少爷攥紧了下巴。

　　“你是我的人，我栗睿放在眼里手里心口上的宝贝。谁他妈敢说你一句不好？！谢阑，我不管你以前怎么样，我说了我他妈的不在乎不在乎你听不懂吗？！你他妈故意的是不是？！你还要我怎么证明我喜欢你？！我告诉你谢阑，没人看不起你、也没人敢看不起你。是你他妈地一直在轻贱你自己看不起你自己！我告诉你，你既然喊了我老公、你这辈子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死都不会放过你。”

　　他没再给谢阑说话的机会，反正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栗大少爷怒火中烧，气这个不知好歹的玩意儿气得额上青筋直跳，可打不得骂不得的、憋得他牙痒痒……
　　……
　　谢阑早就习惯这人了。
　　不管是温柔的，还是粗暴的。
　　都是他。
　　……
　　“不会说话就别说了，你还是这样好看，老婆。……你是我的掌上明珠，宝贝、谁敢当你是泥？你自己都不行。”

　　谢阑看着他的眼神……太复杂了，怒火攻心的人看不懂、只知道自己心里又急又燥又憋屈，于是抬手遮住那双漂亮眼睛、在睫毛轻轻蹭过自己手心时……
　　“嘴硬没关系，宝贝儿、老公给你治就好了。”

　　栗睿不再说话，……
　　他感受到掌心的潮意移开手，那人却已经眼神失焦、涣散的眸满是水汽、茫然地看着他、竟给了他一种自己是被依赖着的错觉。
　　太勾人了，
　　……
　　这个满嘴谎话惯会逢场作戏的骗子，怎么能有这么……这么叫他忍不住当真的柔软眼神。

　　谢阑不起初还有意识、会因为强烈荷尔蒙信息而羞恼，但他并没有想要拒绝。他沉溺在栗睿充满火药味的威胁里，把那些粗鄙蛮横的言词掰开了揉碎了、看着剩下的发呆。
　　剩下的，他不敢相信的、不敢触碰的、真实存在的、牢牢裹住他的，那些真心。

　　所以他不再反抗。眼泪是情动的证据，他放弃了思考、像面对风暴将头埋进沙里的鸵鸟一样放任自己沉溺在栗睿的怀抱里。
　　……
　　温热漫到了心里。填满那个长年空洞只会刮冷风的心房，让它后知后觉地、生出一丝暖。

　　……
　　栗睿像穷人家的孩子终于得到惦念已久的洋娃娃一样抱紧他的谢阑，丝毫意识不到自己用的劲儿会让对方觉得疼痛。
　　……
　　他想推开栗睿却没力气，连掀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阖着眸子用气声叫他：
　　“睿睿……放开我。”

　　栗少爷没理他，反而更箍紧了几分、把那点儿轻微的挣动蛮横地压制住。而谢阑似乎真的力竭累极无力挣扎，沉默好一会儿后、屋子里响起他均匀的呼吸声。
　　他睡着了。
　　……

　　栗睿在谢阑睡着很久很久之后才想起刚刚没回答，他其实是想说：
　　“我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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