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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心事
“如果乐游山和浮玉山一样以剑为尊,凭实力争少掌门之位的话,我恐怕和陈昏师弟一样。”
外门弟子已经陆续入道,亲传弟子中的师弟师妹,除了楼夙之外都已入道了。
韩香絮从不曾怀疑过她是否担得起乐游山的重任,因为她必须担起乐游山的责任,责无旁贷,从小受到的教导就是如此。
不曾想过自己究竟担不担得起,是否才德配位。
傅东风:“三师妹当然担得起。乐游山的少掌门不用剑道第一,更不是靠亲缘关系。韩香絮曾说,乐游弟子是乐游山的脊梁,那么,乐游的脊梁众望所归的少掌门就是他们眼中秉持正义公理、闪闪发光的三师姐。”
“大师兄真的这么认为吗?二师兄早早便入道了,他尚且不是绝世天才,我更不是什么厉害的人,怎么敢说是闪闪发光?”
“二师弟前头不还有我呢嘛,乐游首徒是个废柴,比少掌门不是第一名难听多了。依你这么说,我岂不是得推掉首徒的位置!”
韩香絮笑着说:“大师兄,上次你和谢三问比剑的事并未声张,你能说实话么,你打不打得过二师兄?”
“问剑肯定打不过。”傅东风笑眯眯据实已告。
韩香絮轻笑,那弦外之音就是,不比剑,若是用上别的筹码,不会输。
她说,“你看,你的废柴是假的,而我确实不是乐游山这代弟子之罪,所以我没办法释然。”
“那入道之后就能坦然接受了吗?”
“不知道,但一定比现在坦然些。”韩香絮迷茫着说:“我……有点害怕。”
明艳的姑娘眉眼如画,发间嵌着的金环在夜色中生辉,好似她从不会寂寥落寞,她该张扬明媚,骄矜从容,但她就是在这里,此时此刻,说她有点害怕。
“我害怕因为我能力不足,害了乐游山和乐游弟子。”
“大师兄会很多,还有一双看透一切鬼蜮伎俩的眼睛,二师兄的剑法很好,还是蜀中铸剑世家子弟……”
“四师弟堪堪入道,炼金师听起来没什么用,听过寒鸦先生的‘百年身’后,没有人还会这样觉得,况且,他亦有南疆为后盾。”
“小师妹偶尔糊涂了些,却是个难得清醒通透的聪明人,天算人算的不能小瞧了,小师弟更不必说,他自来都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只有我,不上不下,最中庸平常的亲传弟子。”
傅东风:“啧啧,妄自菲薄啊!”
“且不提二师弟,你们以后是一家人,他便是你可攻可守的剑。我呢,要不是身份负累,哪里用得上学那些旁门左道,能混吃等死不好吗?”
“四师弟有七杀入命宫的难题未解,南疆与大周……仍有渊源,至于小师妹,她肩上还扛着天演之任,不比你轻松多少,还有咱们家小师弟,哎,就怕他偏执不顾己身啊!”
“而三师妹你,出身无可挑剔,自小在仙门长大,师父师伯他们教你百家绝学,正气凛然又不迂腐,明是非晓大义,你不做少掌门是想推给谁?”
韩香絮勉强接受了这个说辞,心结虽未化解,起码知道了自己是最合适的人选。
傅东风轻轻打了个哈欠,疑惑道:“你和二师弟亲近不离,你如此反常,他竟然没觉察到?”
韩香絮眉心皱得更紧了,眉宇间横亘着深深的沟壑。
傅东风:“怎么了?”
“前些时日曲濯在饕餮堂说的事,太和山先将人逼迫至绝境,再伸出援手让人感恩戴德的事,二师兄想起来沈原先生。”
“沈原先生的往事我从大师兄这里听到的,你说是沈原先生亲口所述,我没有瞒着二师兄。”
韩香絮思绪不宁的撑着鬓角,头疼地说道:“一样的伎俩,先害了沈原先生和他夫人,再以救世的姿态降临,给予希望,加以利用。”
“二师兄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在查这件往事,其中似乎……另有隐情。”
她刚说完就目光炯炯望向傅东风,聪明人有一套自己的思考方式,韩香絮想不出这件模糊不清的往事有什么值得深究的地方,希冀傅东风提点她一二。
傅东风面对他三师妹灼灼目光下憋不出一句话来,不是他不肯说,也并非没有头绪,实在是这事太混沌了些。
沈原先生的往事姑且按他说的那样,他这里没有疑点,太和山那里依旧笼在迷雾中。
沈原和嫣娘是太和山选中的人,和选中曲濯和楼夙一样的缘由,因为身世和莫须有的不寻常。沈原先生不寻常之处他们已经知道了,魔道三宗的尸宗之主,嫣娘的八字命数与山林之瞳相谐。
傅东风心想:搜集人的生辰八字是什么诡异的癖好?太和山闲着没事?
还有一种可能,嫣娘和沈原仅仅是一双不幸人,恰好让太和山发现了,编了出贼寇杀人的的戏码来。傅东风想过这样的偶然有多大几率,扪心自问,饶是他觉得太和山黑了心肠,没什么事做不出来,也不能栽赃陷害,得说蓄谋还是无意都有可能。
但二师弟在查此事,傅东风……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韩香絮罢罢手,笑道:“我不为难大师兄,二师兄又不会瞒着我,多谢你今晚开解我的这番话。”
傅东风:“你我师兄妹,不用客套,谢来谢去的让人听了好笑。”
“小师弟不跟你道谢吗?”韩香絮好奇道:“那大师兄也不曾给他道谢咯?”
韩香絮眼神有些耐人寻味,绕着傅东风上下打量一番后笑道:“还当小师弟一腔真心付流水呢,原来不是啊!”
“……姑娘家熬夜会秃头还会变老。”
韩香絮轻笑着走了,留傅东风继续望着风月。
夜色皎皎,清冷月和拂面的风缓和了他内心的愧疚与痛意,泥土上长出的草丛中有低语的虫声,晚夜不知名的花香萦绕在鼻间挥之不去,极淡极冷的馨香,雪中松梅般清冽……
傅东风没忍住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轻轻晃了晃,生怕听到水声。
已经夏天了,不会有雪中松梅。
他长长一叹,没搞懂自己也没搞懂楼小夙,隐隐间却在心底承认了,楼夙在他这里许是和其他师弟师妹不一样的。
不知道是因为他亏欠了太多,还是不忍心太多,又或者,实在怜惜舍不得……
舍不得怎么办呢?傅东风苦笑,他舍不得楼夙坠入泥潭,偏偏小师弟自己往泥潭里走,这叫什么事!
傅东风暗暗下决心,实在没办法,不如寄希望于那小子知晓世事艰险,知难而退,再回来乐游山,依然不妨碍他们兄友弟恭。
温柔的风吹过乐游大师兄的脸颊时,他已经把头缩进臂弯,故而不知道,清冽的风是如何试图挽救他这般糊得死死不开窍的脑子!
而同样一夜无眠的还有张翠微,他并非一时起意去查沈原旧事。
此前收到了蜀中兄姐来信,信上说:既然定亲了,又是你心心念念想娶的姑娘,不如今年就完婚。我们和爹娘找高人算过日子、合了八字,冬月廿二是个好日子。
张翠微回信道:待我同她、师伯师叔还有师父商量过后再行定夺。
此信如石沉大海,应是兄姐没顾上,无奈之下张翠微夜间御剑千里回了一趟家,他回去的时候并未提前说,却意外在门口听到了一番意味不明的话。
他兄长与姐姐说道:“好不容易他能得偿所愿,左右铸剑张氏日后与他并无干系,那些事他现在不知道,这辈子都别让他知道了。”
“乐游山的少掌门姑娘是好的,阿微早早娶了,我们也能安心。爹娘老了,那些孽债就由我们背起来,别再牵连他了。”
……
张翠微初听不解其意,却知道和自己有关,他家欠了什么孽债?
蜀中张氏,美名远播,即便是当今治下,多地百姓遭难,他们蜀中亦不曾有百姓流离失所,铸剑世家怎么欠债?
他忍下了推门而入问兄姐的冲动,恍若不知回到乐游山,暗地去查他想知道的事。
越查越胆战心惊,因此没有闲暇注意韩香絮的事,更不知道她已经知道他在查的事。
沈原和嫣娘之事并非偶然!
张翠微查了他家派遣人的名单和赴地,无一例外,沈原和嫣娘出现的地方,都有他们张氏的人曾出现。
那两个人还是凡人、刚刚私定终身的时候就被太和山盯上了。
张翠微愿意相信这一件事是巧合,可据他拿到的名单记录,上述记载了许多人的生辰八字,其中以太和山弟子名姓占多数,甚至包括了一些早年间命丧的仙道弟子!
他不敢无知无畏的深究下去,无论是家世不干净,还是与太和山勾结,这种事他都无法告知与他定亲的三师妹。
更不能坦然面对乐游山弟子……
可要他装作不知,继续做乐游山的二师兄,张翠微自认做不到。
张翠微闭门不出,连山上弟子练剑的事都疏忽了。
还是李孤阳一剑挑了他的房门,拎人出来揍了一通,才从他嘴里听到了些微的缘由。
“如果……我不是正人君子,隐瞒了一些事,师父会不会逐我出师门?”
李孤阳:“不会。”
“会不会不让我娶三师妹?”张翠微又问。
李孤阳斜睨他一眼,大抵很是无语,剑鞘结结实实敲到他背上,正色道:“这要问掌门师兄和月桥师弟。”
张翠微失笑,“那师父,我家里人可能与太和山勾结做了不好的事,我还能是乐游山的二师兄吗?”
李孤阳:“……”徒弟长本事了,这话什么意思?
“师父,我应该告诉师弟师妹还有大师兄吗?他们会怎么看我?”
此言一出,张翠微自己愣了许久,这就是症结所在。他一直知道自己不是君子,勉强算得上一个正义的人,他自诩出身光明正大,却不能免俗地在意别人的看法。
李孤阳横眉一凛,“随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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