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借一口阳气

　　日子一天天过，眼看着便要到二月初二。

　　这日阎贺云刚去上朝，御乾宫的殿内便来了几位老姑姑来。

　　“主子，这些老姑姑乃是后宫掌事的嬷嬷，宫内宫女众多，皇上便让这些老姑姑留了一些来。”

　　袁安在一旁小声介绍着，黎锦光挑眉看向面前的几位姑姑，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道：“不知几位姑姑前来，所谓何事？”

　　“回皇后的话，”一位自称是孙姑姑的老嬷嬷，笑容满面的道：“皇后与皇上的大典在即，老奴等此番前来，一是为皇后贺喜，这二来，也是为皇后教上一些大典上该走的礼数。”

　　孙姑姑道：“皇后乃男子之身，这以往的礼数怕是要更改一二，老奴们便和礼部的大人商议一番后，这便前来皇后这过一下流程，也不知皇后此时方不方便……”

　　黎锦光抿了抿唇，展开黑扇摇了摇，有些头痛。

　　他就知道这皇后不是这么好当的，皇宫的礼仪繁琐又麻烦，哪能像是他进将军府那般简单又容易。

　　深深叹了一口气，黎锦光还是被袁安搀扶着起身，露出勉强的一抹笑来：“那便有劳各位姑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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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腾了一小天后，各位姑姑教导的礼仪算是告一段落，什么当天要哪只脚先迈出宫殿，再对着圣旨行三跪三拜大礼，诸如此类等等，黎锦光现在想想，他是一个都没听进去。

　　只是又不好辜负这些姑姑的一番辛苦，只得笑着说自己已经记住了。

　　孙姑姑满意极了，原本她们还以为这男子为皇后，脾气指不定会如何刁难，可皇后实则好说话极了。孙姑姑教完了大典的诸多事宜，转身又想起一事来，因着她们自前朝起便负责教导各位新进宫来的秀女，所以便又习惯性的问了一句：“皇后可是知晓该如何与皇上欢好？这伺候皇上可不似寻常人家，定要万分恭敬谨慎，不如……”

　　“谢过姑姑了，”黎锦光暗暗咬了咬牙，又渐渐松开，脸上恢复温和的笑来，打断道：“此事本宫与皇上自有打算。”

　　这还用教吗？

　　黎锦光颇有些无言的想，那皇上从两人首次亲吻之时便展现出他得天独厚的聪明，几乎一点就透。还有首次欢好也是，他真是一点看不出那人也是初次。

　　至于让他去伺候……

　　他怎么好像一直都是被伺候的那个……

　　罢了，这些定不可能让这些姑姑知晓就是。

　　“小汤圆儿，带姑姑们去领些赏钱，再送姑姑们出去吧。”

　　袁安也有些脸上挂不住，紧忙带着几位不知所以的姑姑们出去了。

　　黎锦光盯着那些姑姑的身影，又抬头望着远处的天边，暗叹道：“我从史书上确实读到过，所谓皇帝，看上去万人之上，实际却连每餐进多少食一夜几次都要管，啧，说好听些这叫规矩，说不好听些，这与囚犯有何区别。”

　　……不过那人自当了皇帝怕是都把这些不成文的规矩都废了，不然每餐都可着他来，夜晚还那般不懂节制，单凭他为一个男子清肃后宫，便知那人即使排除万难，也不会让他过得不自在。

　　想到这些，黎锦光心情又好了不少。罢了，既然那人已为他做了这么多，他即便也为了那人学一学这大典上的礼仪又何妨？

　　黎锦光摸出那块自他娘手中得来的玉，想了想，起身去了一处地方。

　　-

　　终于，到了二月初二这一日。

　　黎锦光前一夜宿在了凤鸾殿，二月初二这日天还未亮，他便被外头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吵醒。

　　他这一睁开眼，便瞧见帐顶及这间殿宇，均挂满了喜庆的红绸。晃了晃神，他才记起今日便是正日子了，当下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喜悦，嘴里突然露了一声笑。

　　袁安听见自家主子醒来，紧忙伺候主子洗漱，洗漱完毕后，阿大魏新等人便进了凤鸾殿，脚下还跟着黑白两犬，齐齐奔着黎锦光而来。

　　阿大道：“时辰有些紧，快来不及了，喜服在何处？还不快送上来。”

　　话音落，便有小太监恭恭敬敬手端着一件叠好的红衣喜服，袁安掐着时辰，便着手开始替主子穿衣，慌慌张张的模样倒有了些在将军府时的生涩。

　　黎锦光有些想笑，便道：“这般急躁做什么，若当真来不及，怎的不提前叫醒我。”

　　袁安哆哆嗦嗦给主子披红衣，连头都不敢抬，闻言道：“小的也想，可是皇上昨夜前亲自发话了，说您昨夜定然睡的不会安稳，让我们都不要叫醒您，让您睡好了再起，还说耽误了时辰也无妨。”

　　袁安有些哀怨的抬起脸，小声道：“小的哪里还敢叫您醒来。”

　　黎锦光闻言心中了然，他昨日便一直心神不宁，那人那边更是有一堆的事物礼仪要走，他们已连续三日都不曾见一面。而他昨夜确实睡的不好，本想着干脆挺到天亮，没成想后来竟睡过去了。

　　“怪我怪我。”黎锦光笑着摇摇头，又与魏新对视一眼，两人均哈哈大笑了一番。这两日魏新一直留在宫中，怕他在今日紧张，这两日可没少开导劝慰他，活像个老妈子。

　　还有阿大，眼看着日子快到了，阿大的头发却又肉眼可见的白了许多。黎锦光看在眼里，却也暗暗心疼，“阿大，你别急，快找个地方歇歇脚，你是不是一早就在我殿前守着了？”

　　阿大抹了把脸，闻言也没听黎锦光的话，拿过一条明黄镶红纹的腰带在黎锦光的身前，等袁安为其穿好衣，自己便上前，认认真真把腰带给黎锦光束好。

　　“你今日这般重要的日子，我哪里还坐得住，倒是你，还空着肚子，会不会不舒服？”

　　黎锦光摇摇头，又转过身，让袁安给他布置身后，“我不饿，这一日虽说嘴上不盼，但真到了日子，还怪紧张的，倒是不觉得饿。”

　　魏新拿过一条红束带，交到袁安手中后，自己便着手铺了铺这红袍，摸着这上好的锦绣之作，魏新打趣道：“按理说皇室一族的成亲大典要着明黄喜服，可那人硬是命人打造了两套红袍来，说是明黄贵气虽有，却不够喜庆。我看那人啊，是当真把娶你这一事看得比什么都重。”

　　正好黎锦光此时微微转过身，一头乌黑墨发微扬，仅用一条红束带高高束起。面容绝冠倾城，一双桃花目玲珑流转，带着几分惹人痴迷的醉，朦胧又艳丽。

　　嘴角噙着一抹笑，朱唇不加点缀便红艳如梅。若是此人当真只在人间有，怕是从此，天上便少了一位倾城绝代的清静仙。

　　袁安最后为自家主子披上披风后，忍不住小小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主子这一身高贵的红，自己却悄悄红了眼眶：“主子，虽说小的早已知晓主子是皇后。可瞧见主子这样，小的还是感动的想哭了。”

　　阿大也点头，红着眼眶由衷称赞道：“我虽看着你长大，你今日却最是瞩目。”

　　黎锦光便笑，两条黑白犬也来到他的周围打转，黑犬依旧眼不能视，可它依旧努力的看向黎锦光，随后轻轻发出一声慰叹。

　　殿外，程启赵戎等人早早等在一旁，看见这一幕，均不同的发出一声惊叹。徐如林站在殿外，看着目光落在黎锦光身上的魏新，指尖微动，轻轻垂了垂眼。

　　时辰到了，黎锦光踏出了这凤鸾殿，站在殿内院中铺好的红毯上。

　　出宫前本应祭拜祖先，可他的祖先早不知是谁，于五日前也和皇上一同出宫去那人爹娘的坟前好生祭拜，以至于眼下便免去了这一礼。

　　有人上前，手端着凤印，告诉皇后要行跪拜礼来接过凤印。黎锦光便依言撩起衣摆，刚要下跪，院外便出现一道沉稳的声音：“不必跪，你本就是皇后，收下你的东西，何需谢礼。”

　　众人纷纷跪地请安，黎锦光回头一看，嘴角的笑就止也止不住：“皇上何时来的。”

　　“换好衣服，一早便来了。”

　　“怎么不出声叫我？”

　　阎贺云的指尖在身后碾了碾，稳稳踏出一步来：“不忍心吵到你。”

　　黎锦光眼中笑意更甚，看着眼前身着同样服饰的人冲他背着手阔步走来。一条与他同样的明黄镶嵌红纹的束腰之中镶着一颗明黄玉珠，与他不同的是，阎贺云的身后不曾披着那条披风，却肩宽窄腰，气势恢宏，只看上一眼便让人望而生畏。

　　他的皇上，当真英俊。

　　两人面面相视，一人有如惊鸿之姿，一人犹如真龙在世，此画面，在场的众人怕是此生都难忘。

　　“拿一只朱红来。”

　　袁安听到皇上所言，紧忙从恍惚中回身，匆匆取来一只蘸着朱红的画笔来，只见皇上提起笔，凝视自家主子半晌后，提笔在主子额间点上了一颗水滴状的红。

　　这一笔落上去，主子的容颜顷刻间更加旖丽，成了这世间唯一的亮色，夺目又耀眼。

　　阎贺云的笑更深，一边牵着一脸不知所以的黎锦光往出走，一边别有深意的叹道：“皇后应当如斯。”

　　黎锦光只拿眼睛看着他，眼神有了些纵容之色，知道这人又在想别的事，也没拆穿他什么。

　　皇宫上下均铺上明黄镶边的红毯，各座宫殿挂满红绸。

　　阎贺云牵着黎锦光一路自凤鸾殿而出，身后跟着皇后的仪仗，路旁太监宫女随之纷纷跪在地，一声声恭贺皇上皇后，皇上皇后百年好合。声音洪亮，一直延续到太和殿之前才堪堪停下。

　　今日不只是他们的成婚大典，更是他身为皇后，同样昭告天下。京中已铺上了十里红毯，身后站着文武百官，阎贺云牵着黎锦光一步步踏上了高台之上。

　　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按民间习俗，阎贺云松开了黎锦光的手，站在对面。

　　只听一道洪亮的声音：

　　“一拜天地——”

　　两人随即齐齐向天拱手一拜，从此上天作证，两人此生定不分离。

　　“二拜高堂——”

　　偏身向前，两人齐齐对着阿大拱手一拜，阿大大惊，脚下一个不稳，若不是身后徐如林拍了他一掌，他怕是当即便要跪倒在地。随后神色复杂又欣慰的抹了抹眼，满怀笑意的点了点头。

　　“夫夫对拜——”

　　两人纷纷转过身来，彼此眼中只容得下彼此身影，继而深深一礼。

　　“礼成———”

　　为首的张大人率先出声拱手道：“恭祝皇上皇后百年好合。”

　　“跪——”

　　文武百官纷纷跪倒在地，行三跪三拜之礼，至此，算是真正的礼成。

　　-

　　在二人回宫的路上，阎贺云牵着黎锦光的手，一步步往御乾宫而走。身后没让任何人跟着，仅此二人，慢慢走向两人的寝殿。

　　路上，黎锦光把两人的长发各顺了一缕，轻轻绑了个结，他笑说：“这才该叫结发夫夫才是。”

　　阎贺云笑着点头附和，“日后我便把这一项写进历律，让未来的皇帝皇后都照此效仿。”

　　“我说笑的，你可休要胡来。”

　　黎锦光白了他一眼，片刻后，又从衣襟处摸出来一块樱红同心结，拉着人停下脚步，认真小心的把此物系在了阎贺云的腰间。

　　“你先前把娘的玉佩给了我，这块同心结便是我娘送与我的，我找工匠打成了同心结，日后你便要日日带在身上。”

　　他抬眸一笑，万分风情：“得一人同心，求百世同结。”

　　“我的夫君，无论此生来世，可都要请你多多指教了。”

　　阎贺云不知自己是何种模样，他只恍惚记得，自己看着眼前那般美好的人，耳旁是自己沙哑的一句回答。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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