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归来的omega[星际]

　　“散开……都散开！”

　　士兵冲围观的群众声嘶力竭地吼，脸被高温蒸烤得通红：“不要阻碍救援！无关人员都迅速撤离！”

　　然而人们却没有散去的意思，他们站成一团，无数双眼睛盯着那栋熊熊燃烧的建筑，火光将瞳孔染得猩红。

　　“听说是互助会的人干的呢……”
　　“呵，干得好。上周荣莛在广场上一口□□杀了14个omega，互助会可不得为同胞报仇？”
　　“那也不能滥杀无辜啊……这楼里的其他住户可没惹谁。”
　　“大部分人都撤离了。互助会就是奔着斯通一家去的，就他家那一层的消防通道和大门被人上锁了……”

　　骤然一道人影飞一般地越过警戒线，直扑滔天的烈焰而去。负责疏散的士兵见状大惊，高喊着扑过去，拦腰将人拖住。

　　“干什么的！不要命了！你……”

　　下一秒他却忽然顿住了。

　　被残酷的红色火光照得清楚的那张脸，分明是他们的少将，荣莛。

　　“少将！您、您怎么回……呃！”

　　荣莛猩红着双眼，一拳砸在他脸上。士兵踉跄退开两步，而荣莛已拧身再次往楼门口冲去。不远处的远山霖刚好和一队灭火士兵交代完，一转头看到这一幕，顿时骇得肝胆俱裂，嘶声狂吼：

　　“快！拦住少将——”

　　然而荣莛已纵身，如飞蛾扑火一般消失在了炽烈的火光中。

　　大火已经燃烧了一阵子，楼体内温度高得吓人，炎舌舔舐着梁柱地板和所有可燃的东西，空气里一片焦糊的恶臭，真如同炼狱一般。

　　荣莛刚进来几十秒，就被高温烤得浑身大汗淋漓，一张脸红得吓人。可他浑不在意，不要命似地冲入楼梯间，拔足往楼上狂奔。

　　斯通一家住在12层，所幸不是太高，但当荣莛到达12层的楼梯间，却发现唯有这一层的紧急疏散通道被人从外面上了锁。他拔枪，对着门锁处就是一枪，随即埋头奔入了楼道。

　　他还记得自己上次走这条路时的心情，满腹愤懑。刚刚与生养自己的家庭大吵一架，他感觉自己已经被全世界所抛弃。当时胸口闷痛，从家里出来后越走越快，只恨不得赶紧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才好。

　　而此时，他顺着同一条路往前跑，穿过浓烟与大火，脸上满是泪水。

　　错了……是他错了！他们抛弃了他也无所谓，他不怨也不恼了……只要他们都好好活着！

　　斯通家的门口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可门前却不知被谁摆了一堆铁箱，死死地堵住了逃生的门。荣莛眼睛红得近乎滴血，冲上去一把顶住铁箱，发力时骤然大吼。

　　皮肤接触高温铁皮的刹那滋啦一声，升起烤肉的焦糊味，他的掌心瞬间焦黑一片。□□莛却仿佛没了痛觉，用尽全力将铁箱推开后，一脚把门踹到，冲入了屋内。

　　屋子里浓烟滚滚，什么都看不清，大火正从楼上和楼下往中间夹击，地板和天花板已燃烧起来，空气滚烫得没法带人。

　　“叔叔！”他大喊一声，可一张口就吸入一大口烟，肺撕裂般地剧痛起来。“咳、咳……希德！吉安娜！拉里！”

　　他扇着浓烟，疯了似得四处找人。

　　右边的客厅已经彻底被烈焰包围，而离门口最近的是厨房，也是烧得最严重的地方，看情形燃气遇火之后已发生过一次小型爆炸。

　　厨房深处是一个小阳台，平时是存放杂物的地方，此时阳台门已被炸裂。火汹涌地向阳台逼近，下一秒就要彻底将那里彻底吞噬。

　　荣莛透过浓烟与红光看到了一个人影。

　　她正艰难地爬上小阳台的栏杆，绝望地躲避身后的烈焰。

　　荣莛目眦欲裂，骤然暴吼：“不——不要跳……厨娘！不要跳啊！！！”

　　可她没听到他的声音。

　　在荣莛冲入厨房的刹那，第二次爆炸发生，将他硬生生逼了出去。

　　炎浪凶恶地向阳台冲去，瞬间席卷了阳台。厨娘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周身带着未熄的火，一头栽了下去。

　　她跳楼了。

　　荣莛踉跄后退两步，瞪大双眼望着前方，世界刹那间一片死寂。

　　他脑袋痛得想死。

　　他想吼，想喊，想发了疯似地大哭，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只能僵硬地站在火海中，徒然张着嘴，发病了一般喘息着，任火苗窜上了他的鞋底和裤脚。

　　“呜呜……呜呜呜……”

　　屋子深处传来隐约的哭声。

　　荣莛挣扎着转过身往里跑去，一路来到了主卧的门前。

　　“叔叔！希德！”他哑着嗓子，疯狂砸门，“开门！是我！开门！！”

　　门在数秒之后打开，希德出现在门后，满脸脏污浑身汗出如浆。兄弟二人的目光在地狱般的红光中相撞，希德一把拽着荣莛将他扯进屋里，冲着他嘶声大吼：“是你！都是因为你……才……”

　　泪水夺眶而出，荣莛抓住他的手腕，失声哽咽：“我、我知道，是我……都是因为我……”

　　“你现在认这些有什么用！毁了……我们一家子都被你给毁了！”

　　“希德！”斯通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斯通正抱着嚎哭不止的拉里跪在床边，吉安娜躺在床上，满脸痛苦地抚着自己高挺的肚子申吟不止。斯通一抬头，满眼是泪喊道：“吉安娜要生了，羊水都破了！咱们快走，不然真就来不及了！”

　　荣莛仓促抹了把泪，反手将身后的门关上，以免形成对流加速火焰燃烧，这才冲过去开窗。随着一声呼啸，九天自高空一头扎下，悬停在窗前，向窗口伸来一道舷梯。

　　荣莛回身想去扶床上的吉安娜，却被希德一把推开：“滚开！”

　　荣莛嘴唇抖了下，一脚踩在窗台上，一手把着舷梯的扶手，哑声催促道：“快！”

　　这座楼不知道还能撑多久，他们必须要在发生坍塌前逃离。

　　而就在此时，他忽然发现屋子里少了个人：“管家呢？”

　　希德奋力扶起吉安娜，闻言向荣莛投去一瞥，目光中泪与痛闪烁：“他和厨娘，没来得及躲进卧室……你进来的时候，没看见他们吗？”

　　他进来时看到了厨娘。

　　被逼入绝境的厨娘跳了楼。

　　现在除了卧室这一小片地方，外面已经被烈焰包围，管家的下场也不言而喻。

　　荣莛用力闭了下眼。汗水渗入眼皮，令他眼球刺痛。

　　管家，这个被斯通议员雇回来装点门面的男人，对他实在不算是好。严苛，古板，又冷漠，荣莛小时候真的很讨厌他，讨厌中又有惧怕。

　　管家是个很出色的管家，他如果留在帝国，应该能有大好的前途。可当斯通议员随荣莛叛出帝国时，他也毅然随行了。

　　他做出的这个决定，或许完全出自对斯通一家的忠诚……又或许，也有一点点，对荣莛本人的期待。

　　然而现在，荣莛对这一点已经无从得知了。

　　已经有太多信任他的人倒在这条路上，白骨铸地。管家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荣莛睁开眼，沙哑喊道：“快！”

　　希德打横抱起吉安娜，咬牙爬上窗台，向舷梯迈去。他已经尽量动作平稳，然而悬停的机甲并不能做到百分百的静止，希德在踏上第一个台阶时因机身的颤抖而踉跄了下，多亏荣莛一把将他扶住。

　　再小的晃动对早产的孕妇来说都是致命的。吉安娜一把抓住希德的衣襟，凄厉惨叫起来。

　　鲜血顺着她的大腿往下流，红得刺眼。

　　“走……快走。”荣莛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要消失在呼啸的风与引擎声中。“机舱里有医疗舱，快！”

　　希德额头青筋暴跳，大吼了声稳住双臂，顺着舷梯冲入了机舱里。

　　荣莛转头向斯通，伸出一只手催促道：“抓住我的手！”

　　斯通议员年纪大了，坐办公室的人身体素质本来就一般，受此惊吓之后更是呼哧带喘。他抱着哭闹挣扎不止的拉里，不方便爬上窗台，只能隔空先将拉里递给荣莛：“你抱着孩子，先进去！”

　　荣莛单手接过孩子，却站在舷梯上不动，执拗地将手递给斯通：“快点儿！”

　　斯通一把攥住荣莛的手，勉力爬上窗台。他的手全是冷汗，抖个不停，荣莛必须要用极大的力气才能将他的手牢牢握在掌心。

　　就在此时，变故突生！

　　随着一道撕破夜空的爆响，一枚不知从哪个角度发射的导弹，直奔悬停在半空的九天而来。九天正处于自动驾驶模式中，监测到危险，立刻大角度倾斜攀升避免中弹。

　　“不！”荣莛大吼出声。

　　斯通议员惊呼一声，整个人被拖出窗户，随着拔高的九天瞬间被拽至了高空。荣莛被扯得一个趔趄后又跌倒，整个人滚落台阶，在舷梯的边缘处堪堪停住，他与斯通交握的手臂重重磕在楼梯锐利的直角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剧痛令荣莛眼前一黑，他面目狰狞地闷哼一声，知道自己的手应该是断了。

　　“抓……抓着。”他咬着牙，滚滚而下的冷汗流入齿根，又涩又苦。“叔叔……抓紧我！”

　　他的断臂以一个狰狞的角度垂下舷梯，下方坠着斯通议员，随着颠簸的机身在高空不停晃动。骨折的痛让他浑身痉挛，恨不得昏死过去，更何况下面还拖着个百十斤重的人？

　　可他不能松手……他决不能、决不能松手！

　　“坚持……坚持住……”他喘得像是破旧的风箱，不停地重复着。“我拽你，拽你上来……”

　　他想发力，把斯通议员拖上来，可断了的手臂却半点儿不听使唤。他气得嘶吼了一声，嗓子眼儿里满是血腥味。

　　为什么！为什么他妈的就是不听使唤！

　　不知从哪儿来的导弹还在接二连三向他们发射，如死神的镰刀，雪影密不透风。九天在空中盘旋倾斜不止，勉力躲避着敌袭，荣莛在颠簸过程中又往下滑了些，此时大半个身子已经探出舷梯，只剩一双腿还死死绞着栏杆。

　　他怀里的拉里已经彻底悬空，孩子的额发被疾风吹得舞动不止，哭喊的声音已经彻底沙哑，渐渐低了下去。

　　斯通议员抬起头来。

　　他的脚下是深渊般的夜空，只隐约可见地面星点的光火，那是一簇簇仰头看热闹的人群。

　　不知有多少人在看着这一幕，看着他们绝望求生，目光中满含讥诮与幸灾乐祸。

　　斯通议员不知是不是已经感受到了这是场死局，扬起的脸上淌下一滴泪，可还没流至下颌便已被疾风吹干：“就这样吧……”

　　荣莛大吼一声，灭顶的绝望与悲愤让他脖颈上爆起狰狞的线条：“不……不要……希德！希德！”

　　他开始疯狂喊希德的名字，希望希德能听到后赶来，帮自己把斯通议员拉起。

　　可希德一直没来，或许他护着里面的吉安娜，已经分身乏术。

　　斯通的手又往下滑了些，此时两人只剩冷汗淋漓的指尖还勾着，风轻轻一吹便能吹断。

　　斯通瞪大了眼睛，更多的泪水涌出。

　　若说他脸上没有恐惧那是假的。

　　可在最后一刻，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从他眼底翻滚而上，亮得如同焰海的光。

　　“……别低头！”

　　他顶着凌风与硝烟，嘶声冲上方的荣莛大喊。

　　“……孩子你……永远，别向他们低头！！！”

　　有一枚导弹以刁钻的角度向他们飞来，九天骤然一个九十度倾斜，斯通议员就在这一刻脱开了荣莛的手。

　　荣莛崩溃地厉吼一声，可那道身影已自高空坠落，随着导弹撞上楼体而引发的冲天爆炸，一切都被残酷的黑与红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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