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浮生若梦(35)
望惜有种难言的憋屈感,他招谁惹谁了,这人就盯着他这么个废柴抓?抓个废柴有成就感?
望惜被这人麻袋一样拎着,极尽屈辱,所谓士可杀不可辱,他红着眼睛,跟个就快被人宰杀的家养鸡一样使着劲扑腾挣扎,黑衣人不耐烦地在他脖子上一切,他就身体软了再没动静。
望惜再次睁开眼时,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提着,走向黑白两色的潭水前,望惜顾不上和黑衣人反抗搏斗,扯着嗓子喊了声,“住脚!”
黑衣人脚步一顿,很自然地偏过头,望惜甚至从那收缩的瞳孔中收获到一抹疑惑,望惜指着颜色诡异的潭水,“你不会要跳下去吧?”
“答对了。”
黑衣人拎起他率先甩入白色潭水中,望惜只觉一股冰冷的液体灌入口鼻,四肢都被冻得麻木,然后那黑衣人也随之进入潭水中,望惜像是被穿了引线的人偶,被黑衣人约束着移动,越往下游,这种刺骨的寒气越盛,且望惜有种错觉,整个世界都倾倒了。
直到视线中出现亮光,望惜被一股大力牵着浮出水面,他吐出一嘴湿咸的水,庆幸自己没昏过去,眼睛因为不习惯突然的光明一时酸涩不堪。
等望惜被拖上岸,他的眼睛也习惯了光,他睁眼四处看着这地方,不同于拾荒原整个都是灰暗的,这里光线强烈的像是白天。
正中央摆着一张命格盘,无数面目模糊的虚影在命格盘上游移,而命格盘最中心有个约可容纳一人大小的圆盘,圆盘上升起一束白光直没天际,却不知通往哪里。
黑衣人已经放开他走到命格盘前,站在那群移动的人物虚影前,淡蓝色的光晕在他蒙着面的脸上扫过,显出一派深沉凝肃,每一条肌肉线条都显得一丝不苟,他张开嘴,也不知道要跟谁说话,但鉴于这里只有望惜一人,望惜便默认是在跟自己说话了。
他道,“只有神才能主宰他人命格,可这世间的神早就死光了,万千年来,却还是会有人生出这么不切实际的妄想,妄想成神。”
他拿出那颗金色的珠子,念珠在强烈的光线下散发出璀璨的光华,他将念珠比在那圆形通道口,手捏着徐徐转动,道,“相传这个通道,便是通往神界的唯一入口,一旦飞升成神,拥有了神的力量,就能打开这个通道,进入神界。所以每一任天尊临死前,都会进入拾荒原参悟,然后以托梦的形式传递给下一任,这种荒谬的妄想一直延续着,且越发渴望迫切。而这颗念珠,便是一场罪孽的开端。”
他眼中那种冷冽又带着怜悯的光抿成一束,投在望惜身上,“花惜缘,这拾荒原里埋葬的,可都是你的族人啊,你看看你,成了这副样子,被人藏起了过往,藏起了恨,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还不自知!”
望惜仿佛被人从身体内点燃了一把火,烧得他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他抱着头,像只怒发冲冠的公鸡,愤怒地呐喊,“我不是花惜缘,我是望惜!”
黑衣人道,“天界每一个婴儿自出生,都会在瞭望阁留有记载,年岁,天赋,出自何处,若是人界飞升,也会另有记载,望惜,我去瞭望阁找过,那里根本没有关于你的任何记载,你说你出自何处?没有修为,失去记忆,天界为何会平白无故地多出一个你?除非你不是仙族的人!”
望惜哑口无言,愣在当场,只下意识地反驳,“我不是他!”
黑衣人一步步逼近他,看着犹豫,怀疑,痛苦等诸多情绪逐渐侵蚀望惜的意志,心里升起几分快慰,道,“花惜缘,你被人骗了!你以为望归陌是为了你好吗?他不过也是暗怀鬼胎,就像外面那些人,打着天尊的名义来追捕我,又有多少人觊觎这颗内丹呢?卑微的,可怜的,孤独的你,还有谁能护?这天界,也将再无你立足之地!”
“不会!”
突然响起的人声将两人都吓了一跳,只见一人正从寒泉里跳上岸,湿淋淋的黑发和衣服紧密贴合着矫健的身材,领口大敞,晶亮的水珠沿着性感的下颌线跌入锁骨,他手中握着柄通体透黑的剑,也顾不上此时狼狈的形象,一双被寒泉浸泡后更加清亮的眼瞳直逼黑衣人,语气中品出那么点咬牙切齿的愤怒,“他的立足之力,我来创造!他的人,我来护!把我的阿惜,还给我!”
黑曜的清光瞬间盖住了念珠的光华,那柄如今天界人人忌惮的仙剑正以迅雷之势逼至黑衣人胸前,黑衣人一个起手将它击退,黑曜却是不屈不饶地擅自与他缠斗起来,清脆的剑击声中,望归陌已来到望惜身旁,将他拥入怀中,望惜靠在他心口的位置,听着他心房里那颗心正强有力地跳动着。
望惜以一个强硬的姿态掰过望归陌的肩膀,擒着他胸前摇摇欲坠的布料,突然歇斯底里的喝问,“望甄,你告诉我,那个可怜的被灭了全族的,在诛仙台上受尽雷刑魂飞魄散的人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哽咽,带着一种浮游在海水中濒死的绝望,无措地自语,“为什么我老是做噩梦啊?为什么那天我看到那些冰雕碎了我那么难过啊,这算什么啊?望甄,你回答我啊!他说的是不是真的!我到底是谁?”
望归陌看着他的眼神,心底一痛,表现出一种鲜有的不知所措,趁此间隙,黑衣人摸到他背后,长剑一挑,裂帛声响起,他用力一扯,望归陌半个后背暴露在空气中。
背上条条纵纵的伤口密集排布,狰狞又丑陋,已经愈合了却无法结痂,这就是天雷留下的伤痕,无论时间再久,永不结痂,永不脱落,这种惩戒的烙印将伴随人的一生。
黑衣人突仰天大笑起来,“看见了吗,这就是证据,他替花惜缘承受了剩余的雷刑,才让花惜缘保留了最后一丝魂力,没有消散!你就是花惜缘,望归陌创造出的花惜缘!”
黑曜啷当落地,察觉到望惜此时的脆弱无助,望归陌用双手紧紧拥住他,内心长久的痛苦已经将这份感情搅荡的支离破碎,空余茫然的绝望,此时此刻,他只能紧紧地抱住眼前人,用温暖的身躯去贴着他的,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给他,给彼此继续存活下去的理由。
空气间留下一声低叹,“阿惜…”
黑衣人看着两人相拥的背影,冷笑一声,手中长剑霍然而出,如一条行动诡捷的水蛇,潜伏已久,在猎物失去防备的一刻将之啃食殆尽。
正当此时,又是一声剧烈的破水声,天地骤然一亮,十六把飞剑虚影徒然凌空出现,闪烁着淡淡的光晕,而最大的那柄破开虚影,将背后偷袭人的黑衣人打得身子一偏。
等黑衣人反应过来时,黑衣肃冽的来者已持着剑站在他对面,“从背后偷袭可不是君子所为!”
黑衣人对他话中的讽刺如若未闻,嗤笑道,“我可没说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不愧是仙门第一剑,这么快就追来了,外面该乱套了吧?”
外面的确如他所言,岂止是乱套?那些失控的怪物和堕仙一同闯入这镇魂水狱,搅得仙门各家鸡飞狗跳,天尊只说让他们将朱炎封入这镇魂水狱,但具体怎么做?这镇魂水狱内又是个什么样子?这可没人知道。全靠大家七手八脚像个门外汉地打滚摸索。
具体的情形自然还要严重的多!
想到此处,单胤目光一沉,“你是故意引我们进入拾荒原的!”
黑衣人道,“是啊,历史悠久的仙门六族,也许今日都会埋骨于此呢…”
单胤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黑衣人道,“让所有人看看拾荒原的真面目啊,单族长可知,这拾荒原怨气最深重的地方在哪里?便是在这镇魂水狱!拾荒原中的天地怨气既是分散的,也是狂躁的,我想这颗念珠既然可以承载修为,自然也可以承载怨气,若真如此,这该是怎样的一股力量啊!”
他将念珠略一翻转,然后输入一丝灵力,将之高抛起,念珠似活过来般升至顶空,徐徐旋转发亮,而后原本亮如白昼的周围突然变得昏暗,风云涌动,黑色的气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钻入这片区域,直奔念珠。
很快,原本璀璨的金色光珠被黑色的气流覆盖,身处中心的望惜,望归陌,单胤皆能感受到此地突然出现的浓重的怨气,在黑白之间,疾风骤雨般渲染着滂沱的气势。
短暂的震惊过后,单胤第一个反应过来,骂了声,“疯子!”手中九灵剑蓄势而发,处于念珠之下的黑衣人,整个人沉浸在黑色的气流中,心中早已提起十二万分的防备,根本不给他靠近念珠的机会,半路拦了下来。两人像是冰与火的触碰,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凛冽。
天地间长久徘徊游散的怨气像是找到了排泄口,一窝蜂地向着念珠涌去,望惜被望归陌牵着,如幽魂般走了几步,清醒过来,眯眼盯着徐徐转动的念珠,将望归陌往前一推,“你去帮单族长吧,我没事。我的事…等会再说…”
他眸中的隐忍,像是雨后染了一层鸦青色的天,渲染着一股散不去的压抑,却又暗自克制着,假装若无其事地扮演着原本的角色。
望归陌两股眉拧成一线,突然捧起他的脸,对着他的眼睛认真道,“阿惜,等出去了,你想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我也有话,想对你说…”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