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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麟儿
承阳的预产期就在这几日，接生公公、教养公公、侍人婢女是早已准备好的.玄熙不放心，自己出门时都让幕陶去承阳身边伺候，不过，近来除了早朝，她也不大出门了，就待在府里陪着产夫。阿直这小子听说这几日就可以见到未来的弟弟或是妹妹，便也是整日腻在产夫身旁。
许是宫里那两位对这一胎盼了太久，承阳这个产夫做的很清闲，宫里不但免了进宫请安的事宜，还隔个几日就有太医请脉，外加各种赏赐不断。没了一干连襟的少绕，他的日子要比玄熙舒心的多，只除了生男生女的问题。
有那好事之人早在坊间开了赌，下注熙王君诞下世女的人比下注熙王君诞下世子的人多了半数以上，无论是真心希望六殿下有嗣也好，纯粹凑事儿也罢，都充分表达了小老百姓的淳朴愿望不是
这一日，玄熙出门上朝去了，承阳睡到辰时，在抱兰、抱春的伺候下起床梳洗，早饭是幕陶准备的，等不了一刻钟，阿直就在教养公公的带领下过来请安，顺便蹭早饭。阿直这孩子很孝顺，将每样菜品都夹了一筷子放到爹爹的碗里，然后才开始喝粥。别看他小小年纪，用餐的规矩那是一点也没落下，很有大家闺秀的范儿。
对于晏直未来可预见的娘性气质，玄熙很无语，却也不打算改变什么。
用过早饭后，承阳坚持在院里散一会儿步。阿直人小，尚不能胜任搀扶爹爹的任务，只好走在最前面，权当探路人了。
承阳身体底子好，虽然胖了不少，但练武的底子尚在，不要说散步走路什么的，就是小跑跳跃甚至跃上屋顶这种高难度动作，也是稳稳当当的。不过，身边这么多人守着，他实在没必要如此。
“.....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
阿直皱眉挠腮，背了一段玄熙教的《桃花源记》，好不容易背到这里，余下的怎么也想不起来，扭头瞅了瞅承阳的脸色，见爹爹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瞬间红了脸，羞恼地撅起嘴：“爹爹，余下的阿直记不得了。”
看着这小子一张小胖脸像包子一般皱出了几道折的摸样，承阳也乐了，招手让他过去，伸手捏住那一脸颊子的软肉，说道：“你答应你娘亲今日背给她听得，可不许食言，稍后让嬷嬷教你，晚饭前再背给你娘亲听罢。”
阿直小脸恹恹的，他小小年纪字认不得几个，记忆力倒是不错，只是要背下《桃花源记》，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稍微有些难度，可谁叫他夸下海口今天之内定能背下来呢。
承阳倒不是想为难这么点大的孩子，只是想灌输他一些量力而为的想法罢了，身在皇家，须得摆正自己的位置才行。
阿直见爹爹没有生气，心里的那丁点儿害怕瞬间就没影儿了，乐呵呵地挨近他身边，稚声问道：“爹爹，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妹妹呀？”
承阳瞥了一眼跟前的小人，很想扶额，自这小子知道他怀孕后，有空没空总会问上这么一句，实在很难招架，却也只能千篇一律地回到：“快了。”
一旁的两位公公听了，脸上的胖肉抖了抖，相互看了一眼，暗道六殿下夫妇真是太宠晏直这个义子了。
阿直揉了揉被捏住的脸颊，颇是遗憾：“教养公公也是这么说的，快了到底是多久呢？”
承阳抚了抚肚子，没说话，这小子有时候倔得很，要是真在这个问题上被缠上了，估计他就得在‘具体是多久能见到妹妹’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了。
“阿直，你不是要送妹妹一件礼物么，准备的如何了呢？”
阿直一双眼珠子转了转：“阿直回去准备礼物了，午饭的时候爹爹要差人来喊阿直哦。”
小人儿行了礼，就向外跑，甚是急切的样子。一旁伺候的教养公公很有眼色，小公子一动，就跟上去了。
幕陶扶着承阳的手臂，此刻见他脸上起了一层薄汗，惊问道：“王君可是不舒服？”
承阳深吸了口气，握住他的手轻道：“我许是要生了。”
幕陶这下是真的惊了，扭头吩咐抱兰和抱春：“抱兰去让候着的接生公公、教养公公侍人去产房准备着，抱春去告知王管家一声让她派人进宫给六殿下通报消息。”
一旁伺候的人看到王君这般摸样，也猜出个大概了。
幕陶是第一次做临产的大夫，心里也很紧张，看着宫里遣来的王公公说道：“烦请王公公和我一起扶着王君回房。”
王公公不敢马虎，自去扶了承阳另一边的手臂。
熙王府王君生产初时，早朝结束有一会儿了，不过，玄熙没能按照往常的安排尽早回家，被女帝叫去御书房议事，陪同的还有其他皇女以及一干大臣。
话说夏侯氏自立国起，大难没有，小灾却是没断过，比如跟南边魏国、西北胡人的几次不大不小的战役，比如国内偶尔的旱涝千里，南边是夏侯的粮仓，可今年雨季到的时候愣是没有下过一滴雨，春天播下去的种子，已经旱死在地里，除了靠近两江流域那一片，基本上是颗粒无收。百姓愁，文武百官愁，女帝和一干皇女也愁。求雨的诸多方案一一实施，却没甚效果。
玄熙基于自己穿越的事实，对于跳大神一类的求雨方式，不反对，但也没怎么赞成。
对于农业生产一项，就算在现代有诸多辅助技术，但还是离不开天时地利，何况以现在所处时代的技术，基本上也算是靠天吃饭了。玄熙不懂农业也没抗过旱，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方法，只能在赈灾方面提些建议。
其实，人类历史经历到现在，抗旱赈灾什么的，历朝历代都有自己的经验和流程，不过是针对地方上的情况做些休整。玄熙觉得，作为一个一辈子只能在皇宫里转悠的皇帝，要弄清楚全国各地的情况，并将政策、金银钱粮完全落实到地方，是件不可能的事情，制度有之，法外却有人情，古往今来，什么欺上瞒下中饱私囊之事，比比皆是。所谓清官，不过那么几个，所辖范围并不能覆盖全国。所以，这一次朝议，论的正是谁去赈灾最合适。
赈灾表面是件苦差事，实际却是件肥差事。皇帝明旨发放这么多钱粮下去，到了老百姓手上不足十分之一。皇帝知道，文武百官知道，却是屡禁不止，这其中的利益纠结不能一语道之。
玄熙肚子饿了，早上出门的时候因胃口不好吃的不多，现在还不是吃饭的时间，母皇也不会情人喝茶用点心，她心里哀叹，只好陪着众人头疼赈灾的人选。头疼......以后她若登基，这些政事就是家常便饭，头疼的事就更多了。
此刻熙王府通报的人还在路上，玄熙还不知道自家夫君生产的事，尚能淡定的神游天外。
“太女，你觉得丞相和吏部尚书所荐之人如何？”
女帝举着茶杯喝了口茶，淡淡开口问道。
御书房这样的场合，丞相及几位皇女，有资格出席的就只有几位尚书大人了，只是偶尔也有特列，但并不多见。这次‘小议’除了兵部尚书，其余都到齐了。
听到这一句，玄熙脑子清醒了不少，知道几位老大人已经争吵的差不多了，虽然大人不少，却是只有丞相和吏部尚书各举荐了一个人，前者是户部侍郎庞清华，后者上京府尹庄桐。
丞相和六部尚书也不是抱成团的，其中各有派系。其实分清楚了，不过是
董派和晏派罢了。庞清华身在户部，熟悉农事；庄桐任职府尹一职，对于京城复杂的官脉甚为熟悉，到了地方，对于准备伸手捞一把钱的某些人也能很好应对。
若是玄熙来选，干脆让这两人一正一副好了，刚好互补。
于是，太女和她英雄所见略同，再于是，诸位大人沉默了，女帝看着茶碗中青碧透亮的茶汤，没有表达任何意见。
这时候，熙王府的小厮已将消息递进了宫里。
熙王君生产？这是何等大事！
接到消息的嬷嬷们一路通传，消息很快就到了御书房外，此时的承阳，尚在阵痛中。
张德静忽然挨到女帝耳旁低声说了几句，众人不解，等回过神来，女帝却吩咐众人散了，独留下六皇女一人。离开时，有不少眼光往太女身上飘，人家却是面无表情地退出去了。
其实女帝留下玄熙也没说啥事，只是告知她你府中王君要生了赶紧回去云云。
玄熙一惊，随后以最快的速度行礼告退。奈何宫里不允许骑马，等她出了宫准备骑马奔家的时候，意境花去差不多快半个时辰了。
回家的路上，玄熙和长宁并府里的下人一路骑马纵横，若不是路上偶有行人马车什么的，真有点战场上千里奔袭的味道。
熙王府里，却说承阳阵痛刚开始那会儿，虽说刚用过早饭没多久，幕陶还是吩咐厨房做了些清粥小菜端上来，承阳忍着疼用了一些。
接生公公一边安慰他，一边解说成产的步骤及过程中需要注意的事项。
承阳听得仔细，末了，轻道：“我记住了，稍后有劳公公了。”
接生公公许是还没见过这么淡定的产夫，一张面皮抖了抖，半晌才开口：“不敢不敢，王君不若趁此时歇歇，过会儿胎衣脱落之时定是要费不少力气的。”
胎衣脱落的过程太过疼痛，便是开始的阵痛也少有人能忍住，前期若费了太多力气，后面胎衣脱落时就难以撑下去了。
承阳自小习武，底子不是一般的闺阁男儿可比，在床上躺了这许久，除了一脸的薄汗，到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接生公公不知帮多少富贵人家的产夫接过生，这样能忍的男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心里着实有些惊异。
幕陶心理的紧张一直没松懈过，之前就生产的事，玄熙还曾与他就医术层面讨论过，如今第一次实战，实战的对象还是老师的夫君，幕陶心理的压力可想而知。
虽然玄熙表示自己随时可以进产房，但他却不能让身为女子的老师来的，这是古礼，却也是规矩。
每过一刻钟，接生公公就会过来摸摸承阳的肚皮，左右看了看，知道距离胎衣脱落还有段时间，便走开吩咐其他人准备热水、干净的棉布、锋利的剪刀......这些东西府里是早已备好了的，全都在玄熙的吩咐下做了消毒处理。
幕陶见承阳脸上的汗越来越密，他拿起一旁的棉布帮他擦拭，知道还有再等一久胎衣才能剥落，便说起了阿直小公子日常起居的一些趣事，转移他的注意力。
承阳知道他的用意，只是身子疼的越来越厉害，便只是偶尔应一声。
等玄熙赶回府里，看到的就是欣喜中包含忧虑的下人们，以及寝居外忙碌的人影。
屋外，阿直一个人坐着，怀里抱着一个木盒子，眼里包着一包泪，惊恐地看着寝室的方向。他身边的教养公公似在安慰他。
玄熙不知道产房里情况如何，她想走过去抱抱阿直，却觉得双腿如铅筑，举步甚难。
听下人说承阳进去已经两个时辰了，男子生孩子没那么快，估计还得再等几个时辰，更有甚者，生个一天一夜也是有的。承阳硬气，便是痛得狠了，必是也不会哼一声的。好在幕陶也跟了进去，若是有个什么，也能及时告知自己。何况承阳自小练武，底子不是寻常闺阁男儿可比，这些日子来，调养的也极好，应该可以顺利生下孩子。
“娘亲。”
玄熙一怔回神，正好看到阿直跳下椅子蹬蹬蹬地向着自己跑来，刚到近前，圆滚滚的身子尚未挺稳，便迫不及待地伸出一双小手揪着她的衣襟，眼睛红红的；“娘亲，爹爹在生妹妹，很痛很痛，都不能跟阿直说话。”
从凉亭回来后，阿直就在为小妹妹的礼物而烦恼，直到午饭的时候，下人来说爹爹有事，让自己一个人吃饭，而且吃完饭也不必过去请安，他觉得很奇怪，直到听到伺候自己的人说到王君生产什么的，忽然想到是不是爹爹要生妹妹了，这才巴巴地跑了来。
一旁伺候的教养公公看护不力，外加安慰时不慎说了“王君许是疼的厉害不能回答您云云一类”吓着了小公子，赶忙跪下请罪，
玄熙瞪了教养公公一眼，让他一旁候着去，自己抱了阿直坐在椅子上等。
早有机灵的下人添了茶水点心上桌，玄熙灌了两杯茶，肚子里空的厉害，却是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她本是打算进产房的，可惜承阳不许，幕陶不许，怕是除了自己，这世间没人认为女子应该进产房陪产的。
阿直也不像平时那般闹腾，只安静靠坐在娘亲怀里.
产房里，承阳的阵痛期终于结束，迎来了胎衣剥落的时候。接生公公用占了汤药的棉布沿着胎衣的边缘擦拭着，以便胎衣剥落的顺利些。
承阳基本上不说话了，全身汗如雨下，整个人就像是从泡澡的汤泉拎出来一样，幕陶看他要紧了牙齿，放在身侧的双手揪住床单褥子，手背上暴露轻颤的青筋，心知他疼得狠了，赶忙找了一块干净的布巾让他咬着，自己则坐在一旁帮他擦汗。
玄熙坐在外面，不知道产房内的情况如何，一颗心饱受煎熬。
阿直人小精力有限，已经窝在她怀里睡着了，只好将他交给教养公公带回房去睡了。
玄熙想站起来走走，却发现腿有些软，为了避免不慎摔倒的囧状，只好老实坐着，想喝茶，伸出手时发现手有些颤，她皱眉看了会儿，苦笑着将手收回来，似乎心跳也有些快......
“殿下......”长宁有些担心，太医说过六皇女的情绪最好平静无波，不要有什么大悲大喜，如今过度忧虑和紧张，也是很伤身的。
玄熙心里其实没想什么‘若是......如何......’的假设，只是身体不自觉的反应过度了。
长宁本想劝她用些吃食，看她现在的样子，心知劝不了，便没开口，只是吩咐下人去请了太医来。要是王君顺利生下孩子，六殿下却病倒了，幕陶过会儿估计也上不上忙，好歹请太医在一旁备着。
又过了一个时辰，玄熙觉得全身僵硬的没感觉，就快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时候，产房内终于响起了婴儿的啼哭。
很细微，在烦杂的人声里，并不算明亮清晰，可她还是听到了，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她扶着一旁的桌子缓缓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两步，身后那张坐了几个时辰的椅子却发出几声细细的咯吱声，然后哗啦一声爆开，化作碎片残肢。
长宁和一干伺候的下人看着那张椅子的下场，面上抽搐，内心惊骇。
不久，产房的门开了，教养公公抱着孩子走到她跟前报喜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王君生了个小世女！”
下人们一听，也跟着恭贺起来。
玄熙抱过孩子，看着布巾包裹着的孩子全身红彤彤的，稀疏的头发柔柔的贴在头皮上，两指小手虚握成拳紧紧贴在下巴的位置，此刻那张小嘴一张一合，哭的甚是厉害。
她低下头，在孩子的额头轻轻吻了下。
接生公公看着六殿下亲了亲孩子的额头面颊，转眼却是瞪着自己，一时吓到，就要下跪请罪的当口，听到身后有人说道：“王君很好，父女均安。”
幕陶看着玄熙，很坚定地说道：“王君很好，父女均安。”
接生公公抬眼看向六殿下，见她听到这句话后，猛然闭上眼睛，待睁开后，却是柔和了不少。
原来，六殿下刚才是在等他报王君和世女均安么？
玄熙将孩子交给教养公公带下去哺乳，看了幕陶一眼，幕陶会意，跟着教养公公去了。接下来打赏的事情自由下人安排，玄熙没有耽搁，直接进了产房。
产房内已经收拾妥当，承阳身上已经擦洗干净，身下的被褥也换了新的。抱兰抬着一碗参汤正准备喂，玄熙摆手让他先放到一边。见承阳面色虽然疲倦，人却是好好躺在床上，她不由松了口气。
房中伺候的人见到玄熙，俱都退了出去。
承阳见她进来，笑道：“没事，我很好。”
玄熙点点头，却仍是将他的手抽出仔细号脉，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她才是真的放下心来。
接过参汤喂他喝下，仔细掖了掖被角，见他不说话，只是温柔地看着自己，玄熙凑近他低声说道：“孩子很好，你歇会，我陪着你。”
承阳恩了一声，握着她的手，闭眼入眠。
没过多久，见承阳睡的沉了，玄熙方才放松自己，任由眼里的酸涩泛滥。
熙王君诞下世女，不到一个时辰，宫里和几位皇女的府上，都收到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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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比较肥，果然还是顺产好啊...
当年大学的时候看过生产的纪录片，个人觉得，男的还是不要进产房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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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