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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疑
李檀怎么敢说呢?
宣德帝自登基的那一天起就视南地为眼中钉。现在淮王公年事已高,南地王廷内部倾轧,明争暗斗得厉害,已经接连死了几个王子。宣德帝索性坐山观虎斗,看着淮王公的儿子们自相残杀,以待日后坐收渔翁之利。
可是连宣德帝都不知道,淮王公哪个儿子都不想立,他要把王位留给长子岳珩之——也就是岳怀敬的儿子岳渊。
如果让宣德帝知道岳渊的真实身份,他会怎么做?如今单单是听到一丝怀疑的风声就派出了“秃鹫”,恐怕他不会眼睁睁看着岳渊回到南地去。
李檀担忧的,正是王易担忧的。
一壶酒送上了桌,还未来得及斟满,雅间儿的门被推开。岳渊手搭着佛鳞剑,箭步如飞地走过来。
他刚要坐下,记起李檀说过的“他是长辈”,转想到日后若是回到南地,肯定与王易少不了打交道,他不想教李檀难堪,故而退后一小步,客客气气地跟他拜了礼。
王易瞧着他知其礼节来倒真有几分风范,笑眯眯请他坐下。
岳渊说:“这顿酒本该由晚辈做东,之前多谢大司徒出兵相救,不然灵州兵变一事不可能这么快就平定下来。”
“公子言重。公子是君,下官为臣,这都是臣该尽的职责。”
岳渊这回倒没有真撂了冷脸就走,而是镇定下声音,徐徐道:“希望大司徒回去转告淮王公,我在京都很好,李檀也从来没有亏待过我半分。”
“公子……”大司徒叹息一声,“大君是你唯一的亲人,他撑了这么多年,无一日不在盼望着能见到你。不知公子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他曾去看过你的。那年,你大概才这么高……”大司徒笑着伸出手比了个高度,的确是矮得有些可爱的身高,应当也就五六岁的样子。
“那时候大君身子还康健,也不顾乡下林子里有多泥泞,背着你去摸蝉猴儿。你那时候就很能爬树,那样直的树干子都能爬上去,大君还夸赞你小小年纪就很勇敢,日后必定成大才。”
岳渊小时候能回想的快乐记忆很多很多,王易说得这些不过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加上年岁久远,他实在记不清楚。岳渊只借着王易说得话,隐隐约约想起的确有这么一个人,他的轮廓很模糊,但却十分高大。
“大君跟公子珩、也就是你父亲说过,他可以不继承王位,可是你必须回到王廷去。可不等公子珩说话,你就哭了,说不想离开爹娘……大君那时候真得喜爱你,也没有再强求,只是跟公子珩说,希望他能带你常回宫里看看。”
岳渊沉酌了半晌,抿唇道:“我可以回去看他,但不会继承王位。”
王易笑了笑:“若是不用继承王位,就能保你一生平安喜乐,大君又何必如此煞费苦心呢?你可知燕行天、燕秀秀就是大君安插在神威侯身边暗中保护你的人?……若不是大君一直在背后为你筹谋,你都不知道那些人会来杀你多少次。”
“我不知道淮王公如何筹谋,却知道是李檀一直在保护我。我不会负了他……他的恩情。”
王易嗤笑一声,饮下一大口酒,目光变得凌厉起来:“公子重情重义,却糊涂啊——”
岳渊蹙起眉。
王易看向他,一字一句地说:“当初在兰城,大君派人寻你回去,却被李檀的手下杀得一个不剩。他明知道你是淮王公的子孙,却执意哄骗你跟着他,是为了甚么……?公子真以为天底下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对你好?”
“我父是他的先生,他来寻我,是因为爹临终前的遗命。”
“的确。但倘若不是有这层关系,公子也不会放心跟着他,对罢?”王易说,“他待你好,不过是因为你是大君的嫡长孙,是他可以用来牵制南地的筹码!……当年李文骞一心想要收复南地,李檀身为他的儿子,你觉得他会放过大君么?”
岳渊沉下脸来:“他不会这么做。”
“公子就如此笃定?”
“我了解他。”
王易笑了:“你当真了解他?……你知不知道,为了军权,他能杀了虎威将军;为了取胜,他连南柯寨的匪寇都敢勾结!若不是公子珩去求大君出手,李檀能有今日?公子,他并非你眼中那样的温和谦逊,这个人阴险狡诈,杀人如麻,手段可谓是狠辣至极——!”
岳渊一下上前抓住了王易的领子,恶狠狠地盯着他,怒声说:“你休要血口喷人!”
“臣既然敢说,就敢认。公子不信,大可以去问问李檀。”王易握住岳渊的拳头,“只是……倘若他真拿你为质子,以此来要挟大君,公子会怎么办?”
“不会有这一天。”岳渊额上青筋毕现,强忍下怒松开他,说,“若大司徒为了劝我回南地,就凭空捏造这些事来构陷他人,未免太下作了!”
岳渊怒气冲冲地离开酒馆。
王易的人要上去追他,被他拦了下来。王易盯着岳渊离去的方向,目光深不可测,任谁也猜不出他在想甚么。
……
天方陷入了黑夜,眼前的夜幕不单单是颜色上的黑,而是揭不开的沉郁。烛光如豆,填不满整间屋子,堪堪能照亮纸上的墨字。
李檀眼睛干涩发疼,仰起头,目光落在窗外一方沉沉的夜空当中。
还没有回来……
不知道王易会对他说些甚么。若是岳渊自愿离开就好了,那样李檀定能说服自己,让岳渊回到南地去。总比留在京城好。
可现在他明知道岳渊已经不适合留在京都,又百般舍不得他走。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跌跌撞撞、摇摇晃晃走进来的正是岳渊。李檀起身走到他的面前,见他双颊烧得酡红,酒气冲面,他正欲呵斥,却不想岳渊先凑上来攀住他,哼哼唧唧地往脸上亲。
“意桓……”
熏天的酒气令李檀皱起眉头。这回他才真切感受到自己之前醉酒的时候,究竟让岳渊有多糟心。正如他现在一样的糟心。
岳渊离开酒馆后,心里空得发慌,也不知用甚么填满,就捧着酒葫芦多喝了一些,却也没有醉得太厉害。他看见李檀拧紧的眉头,赶紧亲了亲他的眉心,低声说:“我没醉。”
“恩,我知道。”他这样应着,半揽着岳渊往床边走过去。
岳渊乖乖地坐下,任李檀喂他水喝,给他脱去外衫,又吩咐人端来热水,小心翼翼地替他擦了擦淌进脖子里的酒水。
岳渊很早就在他身上学到了一点,温柔也可以成为强大的力量。正如现在,倘若李檀下一刻教他去赴死,他都心甘情愿。
他擦拭得很认真,脸庞近在咫尺,微小的呼吸声在岳渊的耳朵里无限扩大,化成他怦怦的心跳声。
——这个人阴险狡诈……
岳渊一下捉住他的手,李檀本就不备,一下教他按在床上。他看向岳渊,叹声说:“乖一些,让我帮你擦完。”
岳渊摘下他手中半湿的布巾扔到一侧,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的面容,口衔住他的手指寸寸亲吻着。
——杀人如麻……
李檀温声笑了起来,抽出手轻拍了拍他的脸颊,说:“看样子还没醉糊涂。”
——手段可谓是狠辣至极!
这人的眼睛就像漾着春暖的潭水一样,令他再望一眼都觉得要溺死在里头。岳渊解开自己的腰带,一下蒙在李檀的眼睛上。
李檀不知他作甚么怪,想要去解,手腕却被他的膝盖牢牢压住。眼前被蒙得又黑又紧,李檀没由来觉得有些难以喘息,不太能适应这般黑暗,说出的话中已起了恼意:“放手。”
现在岳渊的力气不输于李檀,要挣脱他的钳制实在谈不上轻而易举,李檀也怕岳渊会跌下去,只是说话命令着,口吻不容拒绝。
岳渊果然松了些力气,李檀抽出手来要去摘下眼睛上的束缚,却不想岳渊更加得寸进尺,将他整个人翻了过去。
双手被反制在后,腰间一松,料想是岳渊解开他的腰带,又将他的双手绑了起来。除了那些被关在地牢中戒瘾的日子,没有谁敢这样对待他。
李檀回过脸来,尽管他的眼睛被蒙住,岳渊也能感受到这双眼睛泛着刀尖一般寒意。
“岳渊!解开!”
他脸色气得涨红,连着耳垂儿一起都红得可以滴出血来。
岳渊伏身贴在他的背上,将他整个人拢在怀中,低声说着:“别动,别动……我抱一会儿……”
李檀还想用肩膀抵开他的压制,直到脖颈间感受到温热的湿意,令他一下僵住了动作。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岳渊哭过了,这孩子一向坚强得很。能想起来的上次还是在牢房里,那时候岳渊伤了谢容,许是因为害怕极了,才会抱着他哭。
李檀安静地任由他抱了一会儿,然后轻声说:“阿渊,你将我解开,好不好?我胳膊疼得很。”
岳渊从来都抵抗不住他这般语气,又知他疼了,心中愧疚难安,不作犹豫地将绑着他手腕的带子解下来。
李檀双手得以解脱,一咬牙关,反身,又快又狠地颠倒上下,将岳渊制住。
李檀坐在他的身上,一手按住他的肩骨,一手将蒙着眼睛的腰带扯下来。他捏住岳渊的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狗崽子,以为借酒发疯,我就会饶了你是不是?”
岳渊眼睛中全是惊愕,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檀低眸,认真地看向他:“大司徒跟你说了甚么话,教你连魂都丢了,就跑来我这里放肆?”他动着手指抹去他眼角的泪痕,说:“哭甚么?没骨气。”
被他一语戳中心事,岳渊眼眶更红了,半晌没吭声。李檀知道定不是什么好事了,将岳渊捞到怀里来,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背,道:“阿渊,我以前有没有教过你,要这样拥抱才对。”
岳渊直起身背,托着李檀的腰臀,让他坐到自己的腿上,深深地、好好地将他抱在怀中。岳渊伏在他的肩窝处,说:“他、他说你坏话……”
李檀挑眉:“所以你这是不仅没有揍他,还来找我的麻烦?”
“想揍来着……你说他是长辈,就忍下了……”岳渊将他往怀中揉了几分,“他诬赖你,说当初是你杀了虎威将军。”
李檀眼睛里闪了闪光芒,似笑非笑地答道:“他说得没错,虎威将军的确是我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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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w一周年庆典,正好赶上可以发糖的剧情,发……!发!!=w=
心情都美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