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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夜晚的话就都留在夜晚吧,次日一早,葛霄照常起床,看到汤雨繁在喂猫吃罐头,一派平静。他打着哈欠揉揉她脑袋:“今天什么安排?”
“做大创呀。”汤雨繁往猫罐头里倒了点儿水,卡在罐头壁上的肉也涮下来。
“忙一天?”
“差不多,”她算算,“晚上就结束了,饭我弄。”
“那我期待喽。”葛霄摸了摸猫尾巴尖尖,“厨房钢丝球快用完了,正好下午暖和,你去买一下吧?”
汤雨繁笑了笑:“好呀。”
她知道他想方设法赶她出门转转散心,别一到周末就闷在家里发霉,她都知道。
没劲儿也得提起劲儿呀,下午六点多忙完,汤雨繁打开衣柜。
这段时间基本两套衣服换着穿,穿一套洗一套,洗一套穿另一套,服装风格基于干净能穿,实在没心力再想别的了。
她站在衣柜前,阔别已久打开这扇门,没有想象中衣物闷太久的霉味儿,反而有股淡淡的皂味。
简单翻了翻,还真在衣柜里找到一块拆开的香皂。
他放的吗?
汤雨繁把那块香皂放回原位。
到底是早春,倒春寒的威力不可估量,她拿了一件牛仔短外套,袖子很宽。这件衣服还是前年买的,买回来没怎么穿过。
没有想象中的厚实,穿着出门稍微有些冷,好在超市暖和,汤雨繁边看边逛,买完生活用品出来竟已经八点过半。
想了想,汤雨繁没有直接回家,顺路拐去一苔。
过去的时候没和他打招呼,葛霄显然也没发现她过来了。汤雨繁便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发现葛霄穿了他那件黑牛仔外套,撞衫欸。
今天陶育洲不在,能喝点儿带度数的,她点了杯大都会,听他唱歌。
一苔不愧为静吧,交谈嬉笑声都不自觉轻些,曲子都以轻柔舒缓的慢歌为主,连几首歌下来,汤雨繁竟有点儿困,很久没喝酒了,努力酝酿出一个完整的哈欠。
不知是不是她有段时间没来这里了,总觉得整座酒馆的灯光没从前亮堂,尤其是在上一曲结束时,连驻唱台的竖灯都灭了,一室昏暗。
偶尔也会搞这种小彩蛋,有新鲜感,店里的顾客并没有因为灯暗而躁动,反而连交谈声都低下去。
昏暗中,听觉下意识放大,当人声先于琴声响起,汤雨繁泡了酒精的大脑还没转过来弯,生理反应却先行一步,像是一股电流钻过脊梁,她不自觉抖了一下。
Remember me
(请记住我)
Though I have to say goodbye
(尽管再见必须说)
Remember me
(请记住我)
Don't let it make you cry
(泪水不要滴落)
For even if I'm far away I hold you in my heart
(虽然我身在远方你依然住在我心窝)
I sing a secret song to you each night we are apart
(与你分离的每个夜里我都会唱首歌)
她静静地听,脸垂着,双手绞紧,不自觉挡在脸前,尽管这挡不住任何东西,昏昏也透不见任何东西,太好了。
Remember me
(请记住我)
Though I have to travel far
(尽管我要到远方漂泊)
Remember me
(请记住我)
Each time you hear a sad guitar
(当忧伤的吉他曲响起)
Know that I'm with you the only way that I can be
(这就是我在你身边的唯一证据)
Until you're in my arms again
(直到我再次抱紧你)
Remember me.
(请记住我)
一分钟多一点儿,很简单的歌,开始和结束都没太多人注意,只当灯光调整。曲终,店内灯才亮起。
葛霄盯着屋顶灯看了两秒,慢慢吐出一口气,自己都说不出什么心情,迟迟唱这首歌,他该是什么心情。
短暂调整好情绪,他抬眼,门正巧关上。
后半场由新来的阿金接班,葛霄简单收拾了东西,从后门出去。走到前街,远远能看到他们家那栋楼,屋里灯亮着。
但他没直接回去,在楼下小花坛坐着,背靠远处模糊的嘈杂,春夜湿热,刮风都是湿漉漉的,着实不大好受。葛霄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去打包了两份煎豆腐,往家走。
到家时,汤雨繁正趴在沙发上玩手机,头发湿漉漉的,澡都洗过了。
“又不吹头发。”葛霄去拿碗盛饭。
汤雨繁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嗯唔一声,没看他。
他打开冰箱,问道:“你喝什么?”
“酸奶。”
饭端到茶几,她才慢吞吞地爬下沙发,眼皮儿肿着。葛霄没多问,只是拿来冰酸奶,包了一层洗脸巾,给她敷眼睛。
四月清明节,三天假,两人买了回须阳的车票。
想想觉得怅然,她家从前过清明,基本就是汤翎跟车去祖坟烧纸,老一辈对她女儿并不好,所以汤翎从不让汤雨繁参与祭祖。
于汤雨繁而言,从前清明节只是难能可贵的三天假期,现在却真要去墓园烧纸了,感觉不适应。
碰巧范营也回须阳,在群里问他俩下午去不去给薛润烧纸——他们群里倒是还在正常聊天,薛润的微信号没注销。
葛霄回复:我们可能上午去。
哥の范儿:下午吧,我上午得给我妈烧,赶不及。你们下午等我一块。
哥の范儿:她家里人估计上午去,正好跟他们错开。
11:这个有什么讲究吗?
哥の范儿:家里人应该有话想跟她说说,咱们在旁边,不合适。
哥の范儿:听我的,我有经验。
X:好。
估计是这段时间泪窝哭浅了,看到范营这么轻飘飘地说自己有经验,汤雨繁就难受,想哭。哪怕那天晚上葛霄掰开了揉碎了讲道理,说分开是必然结局,可她就是不想,就是难过。
范营说烧纸是给地下的人送钱,也是和他们说说话的机会。
他们下午三点到,早樱园绕得远些,可是真美啊,樱花开了满树,风一刮就簌簌地摇,仿佛吹了人一身的雪。
薛润的墓碑靠近小道,墓碑擦得干干净净,还摆着一些吃食,应当是薛骋上午来了一趟。
没有清理前一波祭品,范营顺着他的摆放,把他们带的东西摆上去——桃酥、烧鸡、猕猴桃,还有一杯奶绿,少冰七分糖。
葛霄擦拭着墓碑,汤雨繁则拿着小树枝,笨拙地在香炉里挖了三个洞,香放上。
“这边有桶吗?”范营问。
“我去看看。”葛霄将花放下,转了一圈,只找到一个半满的桶,问他可以吗?
“不空就算了,烧过去都不知道是谁收。”范营说着,找了根柳树枝,在地上画圈。
黄纸燃起来,风却总朝人刮,火也扑人,呛得汤雨繁直咳嗽,往哪儿躲都不成,躲哪儿风往哪儿刮。
范营拿着根粗木棍,挑着燃烧的黄纸,看着她一沓一沓往里放。谁都没说话。
汤雨繁将最后一叠黄纸放进火里,眼睁睁火焰吞没它,再多东西都烧成一撮灰。
直起腰,范营和葛霄对视一眼,往外走。早樱园的出口围着两棵松柏,刚绕过去,葛霄不自觉回头看了一眼,汤雨繁还站在那里,静静地,不知在想什么。
两人在大门口找到一根简易水龙头,洗了手,范营甩着水往外走,葛霄先行一步下了几层台阶,被范营戳了戳,递来一根烟,葛霄摆摆手。
范营也没勉强他,自己点了火:“等会儿一块吃点儿?”
“嗯,”葛霄掸了掸袖口的黄纸屑,“找个店吃碗拉面得了。”
她到底在里面待了多久?他跟范营都没盯着时间盘算,只记得听范营聊他们学校,从专业八卦聊到宿舍格局,听得葛霄都快神游天外了,这才远远看到熟悉的身影。
葛霄指了指右边,示意她那里能洗手。
洗了手也没好到哪儿去,她下巴颏上都是灰,范营哭笑不得,说你给她磕头啦?葛霄拿湿巾擦擦:得,晚上回去洗澡吧。
郊区线路,往市里开,正好途经二高,他们在附近找了家拉面馆,三碗面,范营还要了俩凉菜。
还没到饭点,店里人不算多,他们找了个僻静位置,葛霄去冰柜取来两瓶啤酒,汤雨繁拿热水涮三只杯子,涮好推给他:“给我倒点儿。”
“你想喝,晚上咱去喝点儿?”范营拆了双筷子。
“你明天不回学校啊。”
“下午回。”
“天气预报说七点之后下雨。”葛霄说。
三碗拉面上桌,原本不饿也闻饿了,范营往碗里撒了三圈醋,搅和搅和,说:“那五一吧,也放三天假,咱们出来玩呗。”
“五一?”
“嗯,”范营喝了口酒,“她不是说……必须要去滑雪吗。”
滑雪?汤雨繁皱了皱眉,看了他一眼——她没给别人看过薛润留下的那封信啊。
范营一脸无辜,像是被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
犹豫片刻,汤雨繁试探性问:“她也给你留信儿了?”
“啊。”范营点头。
“啊?”葛霄抬头。
“也是写信啊?”汤雨繁咬牙切齿,“这女人——我以为她只给我一个人写了信呢。”
“不是信,是那天大半夜她给我发消息了。”范营打开界面,给他俩看,“说让我监督你,之后必须要去那里滑雪。”
“哎?”葛霄错愕,“怎么就我一个人什么都没收到啊。”
范营无情嘲笑:“那还能是怎么,嫌你不够格儿呗,跟她不是姐们。”
说完,三人都没憋住笑了。
“我说真的啊,”范营往前凑了凑,“五一去冷子湾玩。”
“你丫五月去滑雪啊。”
范营懒得搭理葛霄,怂恿汤雨繁:“不滑雪也能玩别的,去不去?”
矛头直指自己,汤雨繁扯了扯嘴角:“我们小组那边还要搞项目书,要不你们去。”
“三天都挪不出来啊?”范营筷子尖停在凉菜前面,“你是腾不开空,还是不想去?”
葛霄听得一愣,这么直接吗。
“都有吧。”汤雨繁说。
葛霄替她解释:“走出来得有个时间。”
“你要说,读小学的时候就应该开这门课程。”
“什么课程?”
“死。”范营往嘴里丢了里花生米。
“敢开还得了,投诉都能给你投诉掉。”
“为什么?”
“觉得晦气呗。”
“晦气,不敢提,但到事儿上了真就是两眼一抹黑,最后也不知道难为的是谁。”范营笑了,挺无奈的,“就说我吧,我妈去世那会儿我小学还没毕业,晕头巴脑跟着我爸跑白事,那几天怎么过来的我都不知道,只记得最深的就是从殡仪馆出来的时候。我嘛,当时年纪小,也是第一次沾着这事,可吓坏了,就跟我姑说,姑姑你劝劝我爸,别让他想不开。我记得我姑当时还摸我脑袋,说不会,活人还得活着呀。结果呢,没半年,我姑也走了。”
葛霄不自觉停了筷子。
“当时那几年,我们家跟招着什么似的,接连走了三个人。”范营说,“亏我还害怕我爹想不开,到后面连我自己都麻木了——好吧,人最终的归宿。”
“你会想他们吧。”汤雨繁说。
“会,”范营点点头,“我妈刚走那半年我每天晚上都躲被窝里,不敢出去上厕所,到后面接受了就好很多。偶尔在街上看到一辆我妈以前骑过的老款电动车,我就会想起来。”
外面不知何时落了小雨,淅淅沥沥。
“我也不非是劝你走出来,因为走出来它总要个时间,就比如那半年我多难熬,我比谁都清楚。”范营说,“我跟我前女友也是,寒假的时候我们班不是同学聚会吗,蔡青泱也来了,我俩就出去聊了两句。”
汤雨繁诧异地看了葛霄一眼,无声询问:还有这事儿呢?
葛霄绷嘴,朝她点点头。
范营没注意到他俩的小动作,继续道:“本来说找个地方聊聊,咱学校旁边也没几个咖啡厅啊,我俩就跟俩二愣子似的,绕着东街转,聊天嘛,愣是转了三个来回。”
“我说你俩怎么不见人了。”
“我原本呢,一直因为之前那个事儿挺不爽的,说恨也不为过了,”范营说,“我来那个局之前都想好了,要是遇见了,我真得好好跟她说道说道——到底当初有什么不能沟通的,需要那么晾着我?我哪儿对不起她了?”
他顿了顿,往外出了口气:“结果真见了面,我打的一肚子腹稿又都忘干净了,就觉得挺久了,挺久没见面了,挺久没说话了。聊天嘛,瞎聊,她说她在国外,我说我在国内,什么都聊,我原本以为我挺恨她的,但她说,她在那边很累,过得不好……就那一刻,这口气堵在我嗓子眼,大半年了,却真就这么咽下去了,我想算了,算了,她过得不好,我能高兴到哪儿去啊。”
汤雨繁筷子搅着面碗,几节香菜梗黏在竹筷子上,她突兀地回忆起九个月前,也是这样,她和葛霄坐在范营对面,听他说他俩不合适,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认识她。
“我就问她,蔡青泱,你后悔过吗?如果没认识我,这三年你估计会更自由,也没人唠叨你了,”范营说,“她说没有。”
自嘲似的,他笑着重复,耸了耸肩:“她说没有,从来没有。菜菜说……”
后三个字一出口,范营像是卡带了,嘴还半张着,将近十秒后暂停才结束。他似乎想用舌尖数清他嘴里有多少颗牙,垂下了眼,补了另外三个字以更换:“蔡青泱,她说。”
旋即,一串眼泪砸进汤碗,飞快地砸出几圈涟漪。
汤雨繁和葛霄似乎都不明白他为什么哭,只有范营自己知道。
自从分手后,他喊她蔡青泱,葛霄汤雨繁喊她蔡青泱,连她的朋友们都喊她蔡青泱。于他而言,十八岁是菜菜和蔡青泱的分界线,收回脚,他们还是像从前那样,逛操场,送早餐,每天做贼似地在食堂一块吃饭。跨过去,他是他,菜菜是菜菜,蔡青泱是蔡青泱。
那天也许能和好,也许能和好。但范营没有,蔡青泱也没有,他们都选择让这段感情停留在当下还不算太难看的模样。他拥有一小部分蔡青泱和100%的菜菜,这样就足够了。
接过葛霄递来的纸,范营粗暴地擦了一把眼,含糊地说:“人嘛,从遇见到离别,这总是一个圈,走不完的。”
葛霄估摸着范营是真喝多了,从死亡是常态聊到他跟蔡青泱的恩怨情仇,说话毫无重点。
相比一听他长篇大论就神游的葛霄,汤雨繁听得可谓非常投入,这下可叫范营酒逢知己千杯少了,逮着她说个不停,面汤都凉完了,最后他也没想起来问汤雨繁到底去不去冷子湾。
范营显然不太清醒,外面又下着雨,他俩愣是把他送到小区门口,才慢慢往回走。薄雨绵绵,不打伞也淋不透,
“你真的不打算去吗?”葛霄问,“五一。”
汤雨繁顿了顿:“我能去吗?”
“……你在问我?”
她摇了摇头,没说下去。
问他,还是问自己?汤雨繁也说不清。
说实在的,她自己都觉得差不多可以了,是该往前看了,可真的这么简单吗?能说到就做到吗?
也许真正该解开的心结的并不是已逝者,而是那些还活着的人,和他们的执念。
当下这一刻,汤雨繁切身地理解为什么薛润会为自己选择这个结局。
在泡水般膨胀的痛苦面前,一切安慰和陪伴只是佐料,明明知道他们说得都是对的,可这都不是能够凭借三言两语找到排解出口的。
说到底,她和薛润还不太一样。薛润的痛苦来源于她的病,汤雨繁则是有意识地控制自己。
她可能有点儿害怕自己过得太开心吧。
如薛润信上所说,她们以前一块玩有过不少幸福的瞬间,她都记得。可现在呢,薛润走了,汤雨繁好几个月连梦都没梦到过她一次。
这段时间葛霄陪着她,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安慰,张子希给她买了一份超大的零食礼包,回来又和范营一块吃拉面,聊得天花乱坠,连工作狂老妈当初都请假在家陪了她几天,老爸换着花样给她炖汤补身子。不可否认,这些瞬间同样是幸福的,可她的幸福在此刻却不合时宜,甚至像是一种背叛。
正如范营所说——她过得不好,我能高兴到哪儿去呢。
一想到以后再想见到薛润只能坐郊区线去北郊墓场,人要是有灵魂的话,那她孤零零一个魂在那里。
汤雨繁不知道要怎么坦然接受那些触手可得的幸福。
不知是不是白天去烧纸的缘故,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方才回来路上还在想这几个月自己都没梦见过她,晚上还真梦到了。
梦里还在二高,薛润拉着她逃体育课,躲在三教靠东的楼梯间玩手机,她给她看自己精心收藏的小鸡崽子掉进下水道的搞笑视频。
汤雨繁眨了眨眼,总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熟悉,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见过。
她手机的光在楼道里亮着,两人凑在一块,看第一只小鸡崽儿啪唧一下掉进下水道,薛润刚想笑呢,只听见有人喊她俩:“谁逃课!出来!”
回音打在楼道,可把薛润吓得一激灵,慌乱地捂住嘴巴,求助地看向她: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趁老师还没上楼赶快跑呀,难不成还站在这里等他来抓。汤雨繁拉住薛润的胳膊,也顾不上脚步声轻不轻了,撒丫子往楼上跑。
在梦里她的身体素质还是那么弱鸡,跑了两层楼就气喘,薛润越跑越快,汤雨繁气都匀不上来了,说你往哪儿跑啊?
天台呀!薛润头也不回。
天台岂不是进死胡同了?这当口,汤雨繁顾不上多想,追着上了天台。
两人躲到天台,趴在门后听了一会儿,老师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这才松了口气。
薛润翻过矮阶,靠在栏杆上,汤雨繁也跟着趴在栏杆上,心脏怦怦跳,半天缓不过劲儿。
真晴啊,蓝汪的天,没飘几片云,一望无际,太阳光晒在身上暖烘烘,脑袋瓜都是热的,没一会儿就犯困。
薛润打了个哈欠,大约是晒得眼晕,背过身,靠在栏杆上,问她:“我之前跟你说的去度假的事儿,你问你家里人没?”
“度假?”
“对啊,”她说,“今年我哥准备带我去度假村过年,顺便玩滑雪。你跟我一块去。”
“啊,我就不去了吧。”
此话一出,她脸可耷拉下来了:“怎么了嘛?”
“我妈该不放心了。”
“那就让你妈妈一块来,正好租个带院子的。”
汤雨繁无奈地笑。
“笑什么,”薛润真有些不爽了,“我就是想跟你一块出去玩啊。”
“我还没法掏这么多钱出去旅游过年呢。”
“这钱我哥掏啊,肯定不会让你付。”
“润润,真的不行。”
“你怎么老是拒绝我,还是你觉得自己欠我什么?”薛润不自觉高了声音,“我送你礼物你也要还,给你买零食你也要还,现在连范营他们约你去冷子湾滑雪你都不去!”
汤雨繁猛地扭过头,看着她。
“你,”她声音在抖,“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啊……”
这是梦还是现实。
可薛润的眼泪实在做不了假,泪汪汪地瞪着她。
汤雨繁不知道自己想确认什么,着魔似的问道:“范营约我几月去冷子湾?”
“下个月啊,”薛润说,“就算五月没法滑雪,你就真不去了?”
听到这里,她眼泪夺眶而出,狠狠地擦了一把。
“我怎么去啊?”汤雨繁说,“你让我怎么去?跟他们出去玩,吃吃喝喝,玩得不亦乐乎吗?我不应该这么开心的,我怎么能这样啊……”
“可这么开心不也是我给你带来的吗!”
一嗓子吼得汤雨繁一愣,眼泪挂在下巴颏上,呆呆地看着她。
薛润也没好到哪儿去,眼泪止不住地流:“如果没有我,你们会大夏天跑去冷子湾玩吗?他们是在安慰你,替我让你开心,你为什么不接受?汤雨繁,你怎么这么讨厌啊,之前也总是拒绝我对你好,这明明是最后一次了!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就没有机会了你知道吗?这是你最后一次从我身上榨取一点点幸福了……”
汤雨繁再也忍不住,毫不顾忌地、崩溃地哭着,双手却再没挡住脸,只是在泪眼朦胧里看着对面的女孩哭得比自己还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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