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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8 章
屋内的炭盆烧得通红,但却驱散不了满屋的苦药味。
张砚俯卧在榻上,此刻他后背的伤处已经被层层的裹满了浸透药汁的白布,但即使如此,上面仍然有隐隐的血色渗出。
那三十记廷杖几乎打烂了他的脊背,若非太上皇及时插手,只怕连骨头都要断上几根。
府医刚换完药,低声叮嘱郭幼帧说:“王爷这次的伤伤及了筋骨,万不可轻易移动,须得静养至元宵之后,方能下地缓行。若强行起身,恐会终身不良于行。”
郭幼帧听了话,点了点头,立刻便让人将府医带了回去。
她拧了条冷帕子,轻轻的按在他滚烫的额头上,默默的注视着他。
此刻的张砚昏沉着,唇色惨白,眉心却紧紧蹙着,仿佛在梦里他也不得安宁。
宁安公主站在一旁,声音冷冷的说道:“什么调戏宫女,明明就是吴晏那群人做的戏,可偏偏就是这么拙劣的戏码,父皇竟然还肯相信,差点要了他的命去的!”
她有些愤恨但又有些不解,为什么这么拙劣的演戏痕迹自己都能看的出来,而自己的父皇却看不出来分毫。
可这事不管再说什么,也是于事无补了。
而现在查案的重担,已完全落在了她们的肩上。
几日后,郭幼帧戴着一张精明干练的中年妇人的皮面具,踏入了城南郊区的这座院子里。
在林晚的引荐下,大胡子和大凤亲眼看到了这个房子的主人。
“这位便是此间的主人了,你们就称她苹夫人吧。”
见着收留自己诊治的恩人,大胡子和大凤立刻便跪了下去:“多谢夫人!多谢林大夫!若不是您们收留,给了俺们这安身之所,又救了小凤的命,俺们真不知道……”两人的声音哽咽,是真的因为她们的慷慨解囊而有些感动。
郭幼帧不做声响的向一旁撤退了半步,远离开了她们跪着的朝向。
然后她和林晚一人一边将人扶了起来:
“不必如此。孩子能康复,全凭林大夫妙手回春,那是她的缘分,也是你们的缘分,缘分到了劫难自然就迎面而解了。”
她的声音温和,倒真的像是一个济世救人不要报酬的富家太太,只是说话之时目光扫过床上熟睡孩子的冷漠出卖了她看起来慈善的面目。
看过孩子之后,四人一同出了房间。
站在廊下,郭幼帧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她的语气平和,温和的看着两人:
“今日来见二位,除了来看一下小凤的病情,还有一事相商。”说完,她抬手示意众人到隔壁的静室一叙。
夫妇两人对视了一眼,眼中既有诧异又有确实如此的肯定,她们早就知道这天上肯定不会平白无故的掉馅饼,因此,郭幼帧说了这句话来,并没有引起两人之间太多的惊讶。
大凤不放心的又看了一眼房间中仍然在熟睡的小凤,然后跟着三人一起去了隔壁之中。
郭幼帧进门后并未坐下,她背对着夫妇二人,望着窗外的景色。
等到房门四合之后,她才转过身来,声音清冷的说道:
“赵大哥是个爽快人,我便直言了,”
“我知你如今效力的东家待你苛刻。而我这边正需要人手,若是你愿意带着你的兄弟们过来,我必不会亏待了你们。”
她顿了一顿,看了一眼大凤,又继续说道:“至少能让你们一家,还有那些跟着你的兄弟们,都过上安稳饱暖的日子。”
大胡子听到这话,身体一震,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眼睛里充满了挣扎。他回头看了一眼隔壁的方向,脑海里传出来的是女儿睡着时细微的呼吸声,
又想起兄弟们在那城西小院里饥一顿饱一顿的情形,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他知道眼前这女子定然有能力让自己安稳饱暖,不说别的,就单单说她能够将这一幢豪华广大的宅院随意送给林晚当救世、救人用的收容所,就能看出这人并不差钱,但他也有他的义气在。
最终,他深吸了一口气,重重一抱拳,声音沉痛却坚定的说道:
“夫人的大恩,赵铁山我没齿难忘!您救了小凤,就是救了俺的命!您给俺们这遮风挡雨的地方,更是天大的恩情!”
说完,他话音一转:
“可正因如此,俺更不能应下!当初俺来这婺城快饿死的时候,是现在的东家给了俺这碗饭,这条命算是他捡回来的。”
“俺是个粗人,就认一个理——不能端了人家的碗,转头就砸了人家的锅!夫人您的恩情,赵铁山这辈子当牛做马也定当报答!您就算要俺这条命,现在就算拿去俺也不说二话!但让俺另投他主……俺,俺实在是有些做不到!”
一旁的大凤急得眼圈发红,她的嘴唇动了动,想劝丈夫为孩子想想,但又看着他眼中那份执拗的鉴定,最终将话堵在了喉咙口,只化作了一声焦急的叹息。
郭幼帧静静的看着他,并没有动怒,反而轻轻颔首:
“重诺守信,是条汉子。既然如此,我就不强求。若之后有什么难处,或是改变了主意,可去春晖堂,那里有人知道怎么找到我。”
听到春晖堂,大胡子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他抬起头来想要仔细地看一眼眼前这人的模样,但郭幼帧并没有给他机会,而是和林晚一起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了大胡子和大凤两人面面相觑。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一家三口便收拾好了自己的行囊,牵着小凤,走出了这座曾给予他们短暂安宁的精致院落。
几人出门之时,并未多言,而是对着这房门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而就在他们刚刚踏出院门的那一刻,刀疤脸和瘦猴瞬间便从廊柱后跑了出来,两人看着大胡子一家三口远去的背影不解。
他们急忙想要上前拦住,却没想到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来,将他们拦了回去。
“且慢。”
郭幼帧声音清淡的说道。
刀疤脸和瘦猴在听到声音后瞬间便停了脚步,他们疑惑的回头,一起看向面前这位身份不明的女子。
他们并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刚想上前去询问,但没想到,林晚从她身后走了出来。
两人见着林晚,又看到她与眼前这女子似乎是很熟络的样子,自然而然地便想到了,这人或许是那位掌柜的的夫人,一时间便停住了想要询问的脚步
郭幼帧望着他们一家三口消失的背影,缓缓道:“强扭的瓜不甜。他的心不在此,强留无益,反而可能生怨。”
然后她便转过头来,目光看向刀疤脸和瘦猴:“让他去。有些路,要他自己走过,才知对错。”
刀疤脸与瘦猴对视一眼,面面相觑,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人在说什么,但既然人家发话了,那自己两人在人家屋檐下听话就行,随即说道:“是。”
只是谁都没有发现,郭幼帧面具下的唇角微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
回来之时,是小个子接见的她们。
他看着一家三口安然回来的样子,有些惊奇,他以为这三人在过年前应当不会回来了,当时大胡子走的匆忙,什么话都没说就匆匆出门了,好几天过去了,他以为他们三个不会再回来了,没想到这小年过后,三人又冷不齐的冒了出来。
见着人回来,他也没说什么,热情将人招呼了进去,然后很有见识的重新找了屋子睡觉。
放下行李,小凤便又昏睡了过去,她身子还很虚弱,如果不是大胡子执意要走,三人可能在那大院子里过了年再回来也说不定。
大胡子将小凤紧紧的裹在厚被子里,而大凤此刻正在往炭盆里添着几块炭,她要给这有些阴冷的地方再加些温度。
“当家的,”
“要不...咱们还是回老家吧?”
大凤搓着有些冻僵的手,低声建议。
三个人从温暖舒适的房间里乍一回到这样有些阴冷的房子,还有些适应不过来,虽然之前都是如此过的,但由奢入俭难。
大胡子知道大凤的想法,他将小凤身上的厚被子又紧了紧,然后摇了摇头:“再忍几天吧。快过年了,万一路上小凤的病又发了,来回折腾也是麻烦,况且你们也还没在这婺城过过年呢,不如今年就待到十五,等过了元宵再回去,也是没白费了你娘俩这一趟的折腾。”
听到大胡子这么说,大凤也不好再说什么,她点了点头,随手又扔了几块煤炭进到了碳炉里。
夜深人静,众人都在酣睡之时,一股奇异的味道突然弥漫在了屋子之中。
大胡子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想爬起来查看,但却发现自己的四肢发软,就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而直到最后他又看了一下妻子和女儿昏睡的身影后便又不省人事了过去。
“轰!”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的时间。
灼热的气浪将大胡子从昏迷中呛了起来。
浓烟滚滚中,他发现自己和大凤被粗绳捆住了手脚,而小凤则不知所踪!
他拼命挣扎,想要喊叫,但却因为迷药的缘故而浑身无力,他像是一条离水许久即将要死的鱼一般只能在地上轻微的扭动。
“唔...!”
他想喊,但喉咙却干枯发涩,发不出一点像样的声音。
挣扎着,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他将身子翻了过来,恍惚间,透过门缝,他看到外面似乎有火光在晃动。
他以为门口的人是小个子,便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下,想要呼喊他进来帮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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