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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8 章
无论分开多久，他们终会在雪天重逢。
尤锦一尚未回头，炉灶上火焰在的雪花落下后发出劈了啪啦的响声。
“不巧，茶水太苦，我命人去换了，一盏热茶，羿清哥哥怕是喝不上了。”
身后的人似是没想到还能听见“羿清哥哥”这声称呼，愣了片刻。
初雪落地，踩在上面并不能发出悦耳的声音。身后的人慢慢靠近，逐渐显于眼前，他同记忆中一样，容貌上没有太大变化，倒是那双眼睛像极了历尽沧桑晚年归家的浪人。
“受苦了。”
尤锦一抬眸望向一无半点皇子气息的人，连他轻易不离开他身边的沧溟也不见人影。
依稀能看到他脖颈以及手腕处的伤口，可见在外的日子并不好过。
萧羿清好似不在意，在尤锦一面前大咧咧的坐下，完全不在意昔日形象。
萧羿清手中寒光乍现，向着尤锦一挥来，尤锦一毫无惧意并不闪躲。
长剑悬在尤锦一头上，一朵掉落的山茶花稳稳落在剑上。萧羿清拿起剑上的山茶花，捏在手中，只需轻轻用力，山茶花便会尽毁。
“你当时移植山茶树到庭院时，我还想过为什么要在庭院中种植与寓意并不好的花树，只当你是喜爱它的外表，”萧羿清指尖用力，手中的山茶花流出红色的液体，“后来才明白，爱的热烈，离开时更加决绝。”
他一种诘问的语气，让尤锦一心中泛起冷笑：“羿清哥哥冒死回来就是为了同我叙旧？”
“我们多年的感情，我不信你能放下。如如今我已经失去所有，算是扯平好不好？跟我走。”
他说了这么多，竟然还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
尤锦一起身，稍稍抬手触及到垂下来的山茶花，冷笑如霜：“你在设计陷害我家人的时候，可曾想过我？”
她直视着萧羿清，继续问道：“还是说从一开始我们家就是你的目标，而我不过是最后突破的人。”
萧羿清明显一愣，继续冷笑一声：“看来他终于都告诉你了。”
他仿似泄气一般向后靠去：“我承认最初是我母妃设计你，想让我英雄救美在你面前留下深刻印象，我也确实做到了。”
他仰头，嘴角带着一丝苦笑：“你不也是因为我救了你才爱上我的吗？”
寒风吹过，小炉灶里的火苗在不断落下的雪花中熄灭。
雪花飘飘洒洒落在她睫毛上，给眼中的萧羿清敷上白衣。
她不由得笑了起来，在他有目的接近下，她掏出一颗真心，却被质疑真心，她笑自己傻，也笑自己痴。
“你始终自以为是，还要我说什么，即便知道你不是救我的人，难道我就能将自己的感情尽数收回吗？”
萧羿清像是听错一般，蓦地站起来，手中长剑砰的一声插在地上，声音莫名有些颤音：“你说什么？”
前世，看她在大雪中欲哭无门，他可以毫不犹豫转身，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对她的生死不管不问。如今，他却甘愿冒着生命危险回来见她，真是可笑。
“说什么也已经晚了，从你算计我父亲开始，从指使何云军杀害我兄长开始……”
“他不是没死吗？！”萧羿清几步向前，将她拽了起来，声嘶力竭又近乎哀求：“所以，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锦儿，跟我走，我现在只有你了……”
他的话尚未说完，一把冰冷的长剑抵在他胸前，他不可置信的低头望去，复又抬头望向她的眼眸：“你做了多久的准备，想要取我性命？”
剑入三分，尤锦一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情绪：“整整五年，我无时无刻不想着要杀了你，如果没有皇子的这个身份，你觉得你能活多久？”
萧羿清摊开双手，将自己的弱点尽数暴露出来，没有要反抗的意图。
“怕是被恨意冲昏了头脑，你双亲死亡也不过近一年的时间。”
尤锦一冷笑，却并打算解释。
萧羿清闭上双眼，露出一副享受的模样：“死在你的手中，心中无憾，这是我欠你的。”
握着剑柄的手更紧了些，只要将长剑送入萧羿清胸膛，他便能彻底死去。
可见他庆幸即将死在她手中时，又不想让他如意。
“锦儿。”
一抹身影自檐上落下，听得声音，萧羿清倏地睁开眼眸。
却见来人根本不在乎他，而是径自站在尤锦一身后，握住她拿着长剑的手，安抚道：“你若杀了他，没法向父皇交代。”
萧羿清笑出声来：“少假惺惺了，你以为父皇是真的爱你吗？他不过是利用你来压制我，如果不是因为愧对锦儿，我未必会输。”
并未理会他的话，萧乾元将尤锦一整个人环绕在怀中，像安抚小孩：“尤思礼还活着，你们还有更多相处的时间。”
尤锦一手腕失去力气，那柄长剑也顺势拔了出来：“羿清哥哥，我并不是因为你救了我，我才爱上你，而是因为你对我虚情假意的那些好，让我信以为真，却终究是镜花水月。”
她转身不再看他，身影微动：“我不会让你死在我的手中，你不是追逐权利吗？那就让你死在你追逐的权利之下，方得快感。”
萧乾元放开她，心中松了一口气。
萧羿清双眼无神，颓废下坠时，一道寒光闪现，只觉脖颈处热流喷涌，他睁大双眼，根本没有反应所来，死在了谁的剑下。
尤锦一手持长剑，动作干净利索。脸颊上是萧乾元喷涌而出的鲜血。
“锦儿。”萧乾元看到这一幕，愣了片刻，瞧见尤锦一脸上的鲜血后，慌乱中扯过自己的袖摆就要为尤锦一擦去脸颊上的鲜血。
“重生归来先斩意中人。”她冷冷的看着已经倒下的萧羿清，缓缓说道：“你曾真真切切是我的意中人，也是现在我确定想杀的人。”
长剑之上，血液汇聚成血珠滴落，砸在地上，盛开出一朵鲜红的花朵。
“锦儿，你……”
眼前的一幕让萧乾元傻了眼，而他身边的女子，脸上还挂着斑斑点点的血迹。
寒风夹杂白雪落在她的肩头上，瘦弱的身影犹如水中飘零的浮萍，稍不注意就会彻底没入水中。
他犹豫片刻，抬手将她揽入怀中，尤锦一埋入他怀中那一刻终于控制不住眼泪落下，在他怀中轻轻颤动。
来晚一步的孤魈看到眼前这一幕，顿时愣住，他抬头看向萧乾元，似在确定心中的想法，在看到萧乾元点头后，孤魈的脸上笼上一层阴霾。
紧随其后的是秦起，也是被眼前这一幕震惊到，愣在原地。
萧乾元叹气，轻轻拍着背，安抚着怀中人。
“将他尸首运到城外，佯装他是被伽罗国的人追击至此，其余人将尤府打扫干净，今日所发生的一切，谁也不能说出去。”
秦起等人领命，只有孤魈站在雪中看着他们二人，眼前场景化作另外一幕，父母犹在，小妹同值得的人喜结连理，如果不是萧羿清强行介入。一切或许会按照父亲的规划发展。
念及此，他不由得笑了起来。
“笑什么？”萧乾元不解。
孤魈盯着他怀中的人，坦然说道：“不要把她宠的无法无天，小心你护不住她。”
萧乾元垂眸看向将他衣裳当做锦帕擦眼泪的人，嘴角露出一丝温润的笑意：“以后她不需要旁人护着。”
此时他们还不懂萧乾元是何意。
大雪密密麻麻的下了一整夜。次日，奉京城银装素裹，一床雪被将昨夜痕迹掩盖的一干二净。
当萧羿清身死消息传入皇帝耳中时，让身体本就不好的皇帝直接卧病在床，萧乾元代理监国。
长宁公主侍疾，没过几日便也累到病倒，最后竟不治身亡。
奉京城街头巷尾流传着皇帝也命不久矣。
然而没过几日，皇帝竟然退位，当太上皇享清福去了，那么新帝自然是年龄相当的萧乾元。
萧羿清一死，新帝的人选在众人的意料之中，所以他们并不关心新帝是不是萧乾元，而是更关心女子衙堂是否尚存，他们的女青天在新帝即位后能不能在都是男人的朝堂之中有一席之地。
最后，在听闻双帝登基后，众人惊掉了下巴，他们的女青天摇身一变成了的女皇。
在登基次日就开始女官科考，奉京城的女子潸然泪下，这证明她们也可以像男子一样参加科考，入朝为官。
对于女皇登基，自然也有人不满，许多想要靠迎娶官宦家小姐一步登天的书生，这次彻底傻眼了，他们不但娶不了小姐，怕是连功名也要拱手相让了。
*
奉京城城外，积雪皑皑白山之下，一辆马车停在无人的林中。
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夫妇立于马车前，在站在夫妇对面的是穿着华贵的夫妻。
尤锦一盯着被兄长护在怀中的萧玉瑶，有些埋怨：“此去一别尚不知何时能再见，年节将近，就不能等过完年再走吗？”
萧玉瑶笑笑没有说话，她只微微抬头看向身侧的尤思礼。
尤思礼迎上萧玉瑶的目光，浅笑回道：“玉瑶的身份特殊，多留一日就多一日的冒险。我们不想再多生事端，如今你们二人身份已非往日，所以，我们二人实在不宜久留。”
尤锦一还想再说什么，萧乾元在身后拽了一下。她推开萧羿清的阻拦有些不甘心：“我好不容易同她解开心结，哥哥便要带着她离开。”
萧玉瑶失笑，上前握住她的手：“我会写书信回来。”
尤思礼也上前一步，像拿回自己的东西，将萧玉瑶的手重新捧在自己手中。转而看向萧乾元，一副“不听我的，有你苦吃的”模样：“你解开心结的另有其人，何苦霸占我的人。”
尤锦一撇了撇嘴，意欲争辩，却被萧乾元揽入怀中，听到他很快认罪：“是我不好，尚未纾解她心中烦闷，”他微微叹气，“今日一别，各自珍重。”
马车在风雪中缓慢前行，尤锦一立于寒风中，舍不得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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