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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辉宜
万树焰火放完后,安纪挂念着尹悦,并未在桥下多待。两人回到厢房里,苏栖和邢凌还没回来。
尹悦给安纪倒了杯茶,问道:“桥下人很多吧!是不是很热闹?”
安纪点头道:“今年的人比去年更多了,活动也多,苏姑娘他们估计得再待些时候才才会回来。”
“让他们玩去吧,有邢凌在,出不了事。”尹悦探出窗外,往下看了看,“话说今年的华光会还真是太平,原以为比去年规模更大,不好管理城中治安呢!”
“徐辉宜新官上任,事无巨细,办的还是很妥帖的,”宁叙喝了口茶,朝王行止问道:“行止兄可与他打过交道?”
王行止摇摇头,“我是儒生,没怎么和武举新进士子走动。不过倒是听其他文官提过,徐大人幼年丧父,和母亲相依为命,是个大孝子,因此在儒生中颇受好评。”
楼外光点人声交织,王行止兀自看了一会,笑道:“见今日这情形,陛下定是要重赏徐大人的,等登门祝贺的时候,说不定有机会见见。”
宁叙轻巧一笑,“看来行止兄又猜出来了。”
“非也,我只知要做什么,却不知为何要做。”王行止淡然摆摆手,也不多追问原因。
两人似在打哑谜,倒是引得安纪好奇,“怎么了,这个徐辉宜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宁叙盯着她看了片刻,正欲开口,房门忽开,不用看也知道,是苏栖和邢凌两人回来了。苏栖手中拿着几串糖霜果子,笑嘻嘻地跑过来,一人分了一串,又咬住最上面一颗,用嘴拔了下来。
见她兴致似涨起的潮水般,尹悦心中也痒痒,拉着她问东问西,几人听她们聊了许久,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内,苏栖竟拉着邢凌沿着谧水跑完了一圈。
安纪道:“今夜可玩得尽兴了?”
“尽兴了!之前上城里的机会少,药坊事情又多,之前都没来过这烟花大会,好漂亮!声音也好大!震得我胸膛都要裂开了!”
尹悦哈哈笑道:“胸膛要裂开了怕不是因为焰火的声音咯!”
苏栖倒是不介意,邢凌却一脸别扭。听见王行止问道:“刚刚我们聊到徐辉宜大人,此次华光盛会,他定是要得赏赐的。邢大人和他同为武官,之前可有接触?”
“本来不是很熟,兄长倒是与他吃过几次饭。不过他接到华光会的任务后来找过我几次,问了问往年的情况,城中卫队分布的情况,算是打了个照面吧。”
又是邢决?
安纪心中的疑惑顿时被解开,又是跟邢决打过交道的人,难怪宁叙多问一嘴。
她悄悄看了一眼,只见宁叙神色自若,并无惊奇之色,也不作多言,似乎已经知晓了。她也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依旧与尹悦她们说笑游戏,一直聊到散场。
外头焰火声已稍稍和缓了些,已过戌时。等到只有两人上了马车预备回府时,安纪才问道:“你们要查徐辉宜?”
“谈不上查,只是有些事还没想明白。”他沉默片刻,将安纪揽近了些,说道:“武举元江宴那日,仪和与他打了个照面,发现他饮茶方式似乎不太一样,之前在各地风俗志上读到过,他的习惯似乎更像艮国风俗。”
安纪皱眉道:“艮国?”想到邢凌今日席间所说,“难道又是邢决在朝里安插的亲信?”
宁叙接着道:“仪和后来又去查了,他的出身和报考时确为一致——颐国北境黎阳城,与艮国没有任何关系。如果出身造假,国考这一道道关卡,他的功夫未免做得太精细了。”
“可艮国相关之事,多多少少都跟邢决有关,他还大有培养朝中亲信势力之意。”
宁叙点头道:“他是有野心,可还是露了马脚。为何不少事情都让仪和查了出来,唯独在身份这事上滴水不漏?”
安纪细想片刻,“所以你才要去徐府走一趟?仪和也去吗?他婚期不是已经定了,能忙得过来?”
“去徐府主要是去恭贺,”宁叙换上另一副神色,笑道:“仪和说婚事不过是儿女私情,此事关乎国政,他肯定是要走一趟的。”
安纪牵起他的手,手背上的褐色疤痕已经几乎淡不可见了:他一直都有好好在擦药。
“你知道我今天许的愿,其中一个是什么吗?”
宁叙含笑道:“不是要明年才告诉我吗?”
“这个可以现在说。”
“是什么?”
她顿了顿,摸索着那几条疤痕,认真道:“希望宁叙平安顺遂,不要再受伤了。”
宁叙伸左手覆上,用力裹住她的手,“你放心,我会护好自己,不会让你难过伤心的。”
要是刚认识时,安纪听着这话只会觉得宁叙只是随口应着,安抚自己而已。可今日,无需他再做出如何多的承诺,她竟真的一下就相信,他舍不得她担心生气。
她食指沿着疤痕纹路摩挲几番,笑道:“伤心就算了,只不过这些疤痕要是再多点,我可就不喜欢这副皮囊了。”
宁叙微阖眼眸,“是吗?我倒是没想过,你给我祛疤是出于这种目的?”
“是呀,不然手感也太不好了吧!”
夏日天热,安纪外面只披了件薄衣,宁叙一低头就能看见她光洁的脖颈。
“说的倒是,对你有些不公平。”
安纪迅速从他肩上弹开,抽回手,“警告你别乱来啊,这可是马车上。”
宁叙觉得好笑:“那你倒说说,我什么时候乱来过。”
“每次在府里...…”
“可那是家里,每次都是你要逗我,况且我也没有乱来。”
安纪正想反驳,车身却缓缓停了,门外传来声音:“主子,到王府了。”宁叙低声道:“又到家了。”说着便要牵她下车。
“自己走自己的……我...我...不用你牵。”安纪撇开他的手,推开车门,往下望了一眼,问道:“怎么没有轿凳呢?”
离征道:“您每次都是被主子抱下来或者牵下来的,所以已经很久没用了。”
安纪一愣,原来她已经习惯了吗?她见离征也没有搬轿凳的意思,轻哼了一声道:“你可真是你家王爷的好亲信啊!”
宁叙也不强拉,自己先一步跨下了车,歪头看着她。安纪清了清嗓子,将手悬空放在离征面前,“离征,扶我下来。”
离征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几眼。
“笑我不成,开始为难我的兄弟了?”宁叙摇摇头,还是伸出了手。
夜色中,面前的手似乎镀上了一层朦胧薄雾,安纪伸出手,竟抓空了几下。闭眼凝神,也不过片刻之间,眼前又变得清晰,搭上宁叙的手,径直下了车。
-
此次华光会秩序井然,无一处骚乱。宁观在朝中对徐辉宜大加赞赏,亲命其负责皇城内宫守卫之事。一时间,徐大人成为圣上跟前的红人,每日登府造访者也不计其数。
这日,宁仪和约了宁叙一同前往徐府。两人正在车上商议,窗外忽然划过两个熟悉的身影,是苏栖和邢凌。
宁叙浅浅望了一眼,并未叫停马车。安纪今日不在身边,将两人叫住,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两人脚步甚快,在一家不大的酒楼停住了。里面又走出两人,其中一人熟络地拍了拍邢凌,又客气地与苏栖打了招呼。
“邢决?”宁仪和显然也注意到了,定睛又看了眼那第四人,那人已近五旬,头发胡须皆是斑白,“高忠怎么也在?”
宁叙收回目光,“高忠是奉天药坊研药司二把手,也算是苏栖的顶头上司。不过,邢决出现在这里倒是令人意外。”
宁仪和附和道:“邢凌出现在这也很奇怪吧,上次都闹得满城风雨了,他倒是也不避嫌。”
宁叙心中浅笑,面上却不做声。两人也不在酒楼前多做停留,免得引起邢决注意,一路行至徐府大门口。
两人一早已呈上拜帖,徐辉宜此刻正恭候在门外。见两人下了车,阔步向前,拱手作揖。
宁叙颔首道:“徐大人不必客气,我们今日登门,实在叨扰。”说着,便着人递上贺礼。
徐辉宜命小厮接了,恭敬道:“两位贵客驾临蔽府,自是蓬荜生辉。”他引二人进了中堂,命人沏了茶,又着人去请母亲。
宁仪和道:“此次我和皇叔为道贺而来,不必打扰令堂。”
徐辉宜:“礼数还是要的,王爷和二殿下都是皇室人物,需得一拜。”
几人漫谈此次华光会一事,徐辉宜全是一番谦和之态,宁叙和宁仪和二人皆在心中暗自赞叹。
一刻后,徐母由丫头搀扶着进了中堂。一见到两人,她命丫头不必搀扶,弯下膝盖,双手四指交叠,朝两人行礼。
宁仪和颔首,宁叙却觉得奇怪,这是宁检在位时宫中一度流行的百福礼,只是到了现在,已不在命妇之中流行了。
“老夫人不必多礼,”他请徐母起身,继而问道:“百福礼是先皇在时宫中时兴的礼数,夫人是如何识得的?”
徐辉宜扶着母亲起身,接过话头:“母亲因怕给我丢人,在我高中后便请了一位曾在宫中侍奉的老嬷嬷讲了一些宫中礼数。不曾想嬷嬷年事已高,现在的礼数已与当年不同了,请王爷和殿下别见怪。”
徐母举止沉静,礼数周到,不像是新学的。宁叙收起神思,摇摇头道:“无妨。夫人为我朝培养了一位大才,徐大人先是武举夺魁,又得陛下青眼,前途无量啊。”
徐母道:“得蒙王爷夸赞,能为国效力也是犬子之幸。”
宁仪和夸赞道:“夫人这般清明事理,所以才教能教导出徐大人这般栋梁之才。”
徐母道:“老身虽为妇人,也略懂忠君爱国之说,也是这般教导犬子的。”
宁仪和命人将徐母扶着坐了,又道:“看来夫人年轻时,颇通育德之道。”
徐母顿了顿才回道:“殿下过奖了,这不过是人人都明白的道理。”
徐辉宜道:“臣幼时家中寒微,母亲虽为上过学堂,但平日身体力行,教导我贫贱不能移。”
宁叙点头道:“这也是陛下大开寒门的原因,寒门子弟虽身贫,可青云之志不减。”
几人说这话,府里丫头端上几盘点心。徐母和煦笑道:“此方是老身自己写的,若是不合胃口,请二位贵客多多包容。”
两人均吃了一个,宁仪和盯着盘中点心,问道:“我去岁在南方治理水患时曾吃过类似的点心,夫人是南方人吗?”
徐母道:“是的,老身家中原定居江南,后逃难来到北方黎阳城,此后一直在北境定居。”
宁仪和道:“远离故土,想来夫人也定是时常思念南方家乡。”
徐辉宜点头,看向自己母亲,“是,母亲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故土,等日后有闲,我一定会带母亲回江南故乡看看的。”
几人就此话题聊了半晌,诸如在颐京过得可还习惯,京中气候不比北境,夏季湿热等等。吃完茶,宁仪和起身道:“今日我和皇叔来恭贺升迁之喜,倒劳得夫人招待,多谢。”
徐辉宜和徐母两人皆随之起身,几人客套一番,行完礼后便告别了。
马车行了一阵,宁仪和才开口:“皇叔觉得今日之事有何奇怪吗?”
宁叙道:“按照他的说辞,似乎我们的问题都能解释的通。”
宁仪和已经认定此人背后有蹊跷,“既然到了颐城,定是有过精密筹划,况且看徐母的谈吐也不像出身贫苦之家。”
“其实今日还有一处漏洞,”宁叙听完他的想法,缓缓开口,“他说找的是位老嬷嬷,可当时精通宫廷礼仪都是资历颇深的嬷嬷,这些嬷嬷都是跟着主子待在宫里,一待就是一辈子。他母亲今日行的礼古朴娴雅,不像是随便听人讲讲就能学会的。”
“这样说来,更要精细盘查。”
宁叙不置可否,“仪和,你可告诉皇兄此事了?”
宁仪和道:“说过了,但是父皇没放在心上,近期忙着关注各地秋收情况。况且每年秋季艮国总要南下侵扰,父皇也是日夜悬心,因此并未挂心。”
宁叙道:“皇兄看重你,事情自然会多。虽忙可万不能出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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