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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年前(上)
八百年前,东洲荒野的一处破庙内。
六条大汉齐齐将一弱女子围于正中,庙外众人莫不敢视,皆是闭目掩耳背过身去。
最高的那位大汉虎背熊腰,撑着粗壮的臂膀微微弯腰向下探道:“小丫头片子,看清楚了么,我们主子未来的命途如何?”
丫头片子冷冷道:“一片黑暗,没有未来,我劝你们就此收手,别想什么大业了。”
然而,大汉闻言异常兴奋的道:“好!极好!鼓掌!!!”
其他四条大汉噼里啪啦就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唯一一位没鼓掌的大汉惊道:“李泰然,你怕不是有什么大病吧?!还有你们,特别是主子!李泰然发疯就算了,你们高兴个什么劲?”
李泰然拍拍旁边大汉的肩膀,道:“老叶,你快把这个不合群的家伙给我们叉出去说道说道,动摇咱们军心可是大忌啊。”
叶颂斜眼道:“怎么又挑的我?主子都没发话,你倒吩咐的挺起劲儿。”
站在他们正中的主子笑道:“我同意。”
李泰然嘻嘻哈哈道:“看,主子发话了,你和青鱼都是文人,我们几个哪说得过他,能者多劳,快去。”
叶颂虽然面上一副又要干活的不爽模样,但做事从不消极怠工,即使对方是他最不喜的那种咋咋呼呼的小子。
严青余被叶颂拖着往外走,嘴里还不忘念道:“我就知道你们是要支开我,你们就是对我不信任,我呸!我会证明给你们看的!!!”
几人笑着目送那两位消失在门口后,李泰然道:“这丫头是主子骗来的,主子定是没意见,二土和易老板呢?”
易老板笑眯眯的摆摆手道:“我只负责出钱,其他看你们决定。”
二土则是一贯的沉默,不过只要他不发表意见,那内里想法就是同意的。
主子点头道:“既如此,那就让这小姑娘做我们的祭司大人吧。”
作为战败一方献上的俘虏,这丫头片子也是十分硬气,道:“部落里的每一位巫离开降生之地都会被神灵视作不洁,就算你们执意要把我带走,我也不会保佑你们的国家风调雨顺。”
李泰然带着几分好奇道:“你们所谓的神力到底能干什么?”
丫头片子道:“占卜。”
易老板一脸揶揄笑道:“一片黑暗,没有未来?”
丫头片子道:“是。”
主子点头赞道:“极好,鼓掌!”
庙内噼里啪啦又是一阵掌声。
丫头片子终于还是忍不住怒了,狠狠瞪了这几个大汉一眼,道:“一群疯子,懒得理你们了!”说罢,这位怒气冲冲的未来祭司大人便甩门而出,跺着震耳欲聋的脚步声将这群疯子抛在脑后。
主子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道:“不小心逗过头了啊,我听说姑娘家都挺难哄的,易公子那里还有剩的蜜糖么,待会给人小姑娘送几罐过去。”
易老板应道:“好。”
李泰然若有所思道:“那丫头片子脾气大是大了点儿,但不得不说,那占卜是真的准啊!一片黑暗,没有未来。前主子死都死了,可不就是‘一片黑暗,没有未来’么。”
一直没有出声的二土提醒道:“泰然将军,慎言。”
李泰然不在意道:“丫头都给咱们把门关上了,没事,外面没人偷听。我一粗人武夫,大道理不懂,没你们想得远,谁打仗厉害、谁能让父老乡亲吃饱饭,那我就跟谁,就是我手底下的将士们也都是这么想的。”
易老板摇了摇头道:“还是谨慎些为好。”
李泰然哈哈笑道:“易老板你人来到我们后面,嘴巴倒是蛮严的嘛,还谨慎,谨慎什么?别人问起咱主子的名讳来,你一个字都不知道哈哈哈哈哈!”
旁边的二土一脸坏笑,明显就是想看这位一直从容淡定的易老板难得出糗的模样,于是易老板只能求助的看向正中的主子。
这位新任的主子顶着一张同前主子别无二致的面孔,举手投足也模仿得极为相似,二者唯一的区别便是那股子从内里透出来的贵气。而作为他们未来的领导者,这份贵气又是必不可少的。
主子道:“肃,单名一个‘肃’字。”
易老板皱眉道:“没有姓?”
李泰然终于反应过来了,道:“对啊,王孙贵族该有个姓才像样嘛,瞧我这脑子怎么就没想到呢?对了,不如就用主子你自己的姓吧!”
二土点头道:“往后千秋数载,主子是该留下自己的一个姓才对。”
主子道:“姓?各位莫不是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大业有成后,我就不会留在都城内了。世间行走,怎好顶着皇族的姓氏。”
易老板蹙眉道:“您真的什么都不打算留下吗?”
“……那就姓‘秦’吧,秦肃。”
二土略有疑问的道:“为什么是‘秦’?”
宁初笑了笑道:“这是我一位兄长的姓,出门前同他闹了点矛盾,就以此当作补偿好了。”
李泰然眨了眨眼,耿直道:“但是主子,我怎么觉得这不像是补偿,反而是报复。”
二土鄙夷道:“难道你不打算跟主子同仇敌忾?也想扰乱军心?”
泰然将军当然不会做任何扰乱军心的事,当即坚定道:“秦肃,好名字,好极,鼓掌!”
至此,破庙内响起了今日的第三次掌声,昭月始君的名讳也就此定下。
……
那一日的夜幕比往日来得更早一些,空气尽是潮意。相信再过不久,便会有场暴雨席卷整片山林。
宁初找到那位气性颇大的小祭司时,对方正坐在一处高耸的枝丫上往树干里掏坚果吃。
存粮被窃的受害者翘着蓬松的大尾巴立于树下,向宁初比划着两只细小的前肢,随后向上一指,告状的小模样可怜又无助。
小祭司对泄露她行踪的灰色松鼠冷脸骂道:“叛徒!”
宁初无奈道:“那是小家伙过冬的存粮,你下来吧,我用两罐蜜糖跟你换。”
或许是因为两罐蜜糖在此时的东洲还算个稀罕货,小祭司十分给面子的从树上跳了下来。宁初将蜜罐递给她时,也未曾对这小姑娘设防,故而反应过来时,手背已多了一道滴血的红痕。
始作俑者将取得的血液在手心一抹,嘀嘀咕咕了一阵道:“奇怪,怎么还是一片黑。”
宁初给伤口简单包扎了下,问道:“真是一片黑?”
小祭司抬头道:“我原本以为,你们是给了一个死人的八字来试探我,等等,你笑什么?难道你就一点儿都不害怕?”
宁初道:“害怕,你能告诉我这次的占卜,同上一次有哪里不同么。”
小祭司沉思片刻,道:“上次是一片黑暗,没有未来。这次……尽头就是一片黑,什么都看不见的黑,但是……”
宁初接着道:“但是并非死亡。”
小祭司道:“对。”
半晌,宁初在树下放了袋松子,后对小祭司道:“回去吧,待会儿该下雨了。”
小祭司跟上他道:“你们这么放心我往外跑,就不怕我逃了?”
宁初笑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果你跑了,可能就是我们没有请祭司的福气吧。”
小祭司沉默良久,道:“其实巫除了擅长占卜,对蛊术也有研究,所以昨晚族人们说要把我这个妖物沉塘时,我是醒着的。”
宁初微微顿住,道:“是么。”
小祭司道:“你跳进水里来救我时,我也醒着。”
宁初道:“嗯。”
小祭司道:“后面你们商量骗我,说我是你们强行扣下的俘虏……这我也知道。”
宁初道:“那你还想回去吗?”
小祭司道:“我脑袋又不是被虫蛀空了,只是突然离开这里,要去陌生的地方有些害怕。”
宁初道:“如果你想在熟悉的环境生活,又不想跟着那些族人,那可以在山林里当个野姑娘。”
“……”小祭司道:“那还是祭司好听些,大狗熊在前面等你了。”
宁初向前一看,哪有什么大狗熊,只是之后又行了一段路,在拐角处发现了坐在树下的李泰然,那姿势、那身材倒的确同狗熊有九分相像。
小祭司看向李泰然旁边放着的两件蓑衣,明显是成人男子的衣着,提醒道:“今夜的雨会下得很大,你们确定现在还出去?”
李泰然大笑道:“就是这个时候出去才好玩,丫头要不要一起来?”
小祭司摇头叹气将二人无视在身后,自己回庙内避雨去了。
看那丫头走远,宁初拾起地上的草帽戴上道:“今日耽误了些时间,让你久等了。”
李泰然拍拍衣摆起身道:“不打紧,刚好今日天气不错,这次多练一个时辰,主子要撑不住了可给我吱个声。”
宁初拿起蓑衣,露出底下盖着的弓箭,笑道:“说的好像我叫了‘停’你就能放过我似的。”
李泰然卸下往日憨厚的笑脸,拿起弓箭试了试弦,取出一只箭矢对准宁初,道:“战场上的敌人可不会听见有人叫‘停’就放过你,老规矩,给你三息的时间逃跑,射中我胸口就算你训练结束,主子可别和上次一样把时间拖完等着我收弓了。”
宁初想起上次训练后身上的一片淤青,握紧木弓沉声道:“不必留情。”
李泰然道:“那就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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