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禁忌

　　“哎，对了，”蒋安又开口：“你这儿是不是春夏秋冬都有啊？”

　　“是，”苏临答道：“怎的？”

　　“那你这儿的冬天，”蒋安犹豫问：“会下雪吗？”

　　苏临皱眉道：“会。但你怎的对下雪这般执着？”

　　“这个......”蒋安瞥他一眼，道：“我说是因为没见过，你信吗？”

　　皱眉一阵，苏临又思索一番，道：“信。我带你去看看？”

　　蒋安又看他一眼，道：“隔几天吧，现在......”

　　苏临问：“现在怎的？”

　　蒋安慢吞吞说：“现在我是个病人，还在求医问药呢。说真的，小神仙，到底一天几个疗程？”

　　苏临假笑道：“你治不好，算了吧。”扭头阔步而去。

　　又过了三天。

　　“小神仙？”蒋安又在叫人，持之以恒的那种：“小神仙？”

　　苏临搁了笔，心里扶额，问：“又怎的了？”

　　蒋安瞥他一眼，问：“上次说看雪的事，有空吗？”

　　苏临道：“你现在想去？那便走吧。”

　　蒋安站过来，又问：“你会觉得那边冷吗？”

　　苏临皱眉道：“自然不会。只是你别离我太远，不然肯定会冷。”

　　蒋安点头，故意道：“知道了，我家小神仙真贴心呐。”

　　苏临这下假笑，说：“不想被冻死，就闭嘴。”

　　下一秒眼前已是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在寒梅上，一阵幽香扩散。

　　“梅花啊。”蒋安打量道：“好香。什么品种？”

　　苏临伸手去摘了一朵，枝干“咔蹦”一声抖落三层白，“噗粟”划拉在软雪地里，鞋尖上起了一层霜粉。

　　“你猜。”把花递过去，苏临轻飘飘回他。

　　“猜？”蒋安故意说：“那我猜它叫小仙梅。”

　　苏临瞥他一眼，无奈道：“这是龙游梅。”

　　“龙游梅？”蒋安凑过去看，道：“说的是这枝干？弯弯曲曲的。”

　　“是，”苏临也跟过去，说：“世人见其形似游龙，故称龙游。”

　　“这样......”蒋安又看一眼，认真说：“其实小仙梅也挺好听。”

　　无语。苏临只得叹气，道：“你不是要赏雪吗？先别管这梅了。”

　　笑一声，蒋安伸手摸一把这雪，问：“小神仙，你知不知道雪是什么味道？”

　　苏临皱眉开口：“雪能什么味道？没味道。”

　　“那可不一定，”蒋安挑眉道：“你尝尝？”

　　“不尝。”苏临果断拒绝，居然感觉到有点冷。

　　前几日丢了太多血，竟这么一会儿就开始发寒。苏临暗自咬牙想：真是高估自己了。

　　暗中缩缩手，想着不要被发现了才好。

　　“小神仙？”蒋安绕回来，看他一眼，问：“回去吗？”

　　苏临瞥他一眼，道：“你不看了？就这么一会儿？”

　　蒋安无辜道：“看完了，白的嘛，挺好看。”

　　一阵无语，苏临又问：“你不是要尝雪？也不尝了？”

　　“尝过了。”蒋安突然伸手在苏临嘴唇上一抹，道：“你尝尝？舔一下。”

　　苏临死盯着蒋安，嘴上一层微凉化开，他下意识抿了抿，好像有一丝甜？

　　“回去吧，看累了。”蒋安又作死开口：“我可是个病人，顽疾呐。”

　　苏临叹气问：“真回去了？”

　　蒋安无辜点头，道：“走吧，再不走犯病了。”

　　真的好无语。苏临又一声叹气，这下两人就回了最开始的地方。

　　蒋安突然凑手上来摸他脸，苏临皱眉问：“做什么？”

　　撤手，蒋安道：“没什么，就是你......”

　　他半天不说下一句，苏临只得问：“就是什么？”

　　又伸手一挑苏临头发，蒋安调笑道：“白了头啊。”

　　苏临挑眉说：“你好意思说我？”

　　“哈哈哈......”蒋安突然笑开了，苏临先是皱眉看着他，然后莫名也揉开一个笑，还暗摇头想一句：白痴。

　　......

　　每天“你来我往吵架”的日子又过了一阵，算算来四方海，已经将近二十天。

　　也是时候回人间看看，呆在这里，天帝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派人找上门。苏临轻叹气，想：反正是迟早。

　　外面人来过好几回，但他一直装不知道，没让进。

　　“小神仙，”晃进来一个人，正问他：“你这地方的花怎么都不谢啊？”

　　苏临瞄他一眼，问：“为何要谢？”

　　蒋安又端着一筐白花进来，道：“也没为什么，花开花谢不是自然现象吗？”

　　“怎的又摘花？”苏临皱眉嘀咕一句，又道：“我不想让它谢，你有何意见？”

　　“没意见，没意见。”蒋安拉开椅子坐下，又问：“你知道你这儿有多少颗树吗？”

　　苏临抬眼问：“多少？”

　　“诺。”随手将那花筐一搁，蒋安道：“就这么多，你数数就知道。”

　　苏临无语至极，索性说：“我不想知道，端走。”

　　“真的不数？”蒋安咧嘴道：“里面有惊喜哦。反正也没什么事做，数着玩儿也好啊。”

　　惊喜？苏临暗瞥他一眼，犹豫一番，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无奈之下还是开始数花。

　　“一，二，三......”

　　苏临听着这慢吞吞的欠揍声音，额上青筋一阵一阵跳，道：“你能不能不出声？”

　　蒋安幽幽道：“我帮你数着啊，那不然你自己数？”

　　苏临深呼吸，假笑道：“不必，你数着吧。”

　　蒋安一本正经点头：“四，五，六......”

　　苏临边捻花边暗想：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

　　“九百九十七，九百九十八，九百九十九......”

　　苏临盯着筐底，有点想揍人，问：“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是啊。”蒋安伸手捻起最后一朵红花，故意道：“一千。”

　　苏临简直无语，腹诽：自己果然是造了什么孽吧。

　　“哎，对了。”蒋安直接把那花凑上去，问：“这是什么花，在人间没见过呐。”

　　一掌拍开，苏临这才道：“报晓棠。”

　　“这就是报晓棠？”蒋安又拿回来看一阵，又问：“我记得你之前说，报晓棠代表着......原谅？是吧？”

　　“是。”苏临皱眉道：“怎么了？”

　　想了想，蒋安道：“为什么偏偏在这儿种一棵这个啊？”

　　苏临瞥他一眼，道：“我乐意。”

　　“啊？”蒋安又把那花凑上去，还故意蹭他脸上，道：“不是给谁道歉吗？”

　　苏临一个假笑飞出去，道：“你这么一说，有可能以后便要起这作用。”

　　蒋安挑眉，无辜问：“哎？给谁啊？”

　　阴森森木藤在蒋安背后张牙舞爪，苏临继续说：“可能是给你。”

　　“给我啊？”蒋安又无辜开口：“那一棵是不是不太够？”

　　盯。苏临咬牙道：“无事。我给你栽满，一千棵。”

　　“唉，一千棵。”蒋安又叹气，道：“真不知道这么多树，浇水得种到什么时候去，要不然......”

　　苏临问：“怎的？”

　　“试试喂饭吧？”蒋安认真脸道：“昨天好像又......”

　　苏临一掀睫帘，假笑：“我栽一千年，我乐意。”

　　蒋安似笑非笑盯着他，苏临正要开口，感觉到外面又来人了。

　　总不能再装不知道。苏临想了想，对蒋安道：“你现在闲来无事？”

　　蒋安慢吞吞说：“是啊。”

　　苏临犹豫一番，道：“那便去浇水。”

　　“浇水？”蒋安问：“现在？”

　　苏临道：“我看你无所事事，帮你找点事做。”

　　“好吧好吧。”蒋安站起身，故意道：“那我便去，找、事、做。”

　　“等等。”苏临又叫住他，说：“此处不用浇，去别处。”

　　蒋安瞥他一眼，点头道：“也行，你说了算。”

　　挥手把人弄走，苏临放了外面的人进来，招呼道：“不知这位......找我何事？”

　　“我是陛下派来看看情况的。”那神官也不介绍，只问：“苏郎官最好解释解释，这四方海进了烟火气，是怎么一回事？”

　　“烟火气？”苏临笑答：“许是之前七夕，去了一趟月老的姻缘幻境，不小心带回来了。”

　　“不小心？”那神官又问：“不小心，带得整个四方海都是？”

　　“也不是没有可能。”苏临继续说：“毕竟我也不会只在一处不动。”

　　“呵，”冷笑，那神官说：“随你怎么说，这是你的地方，你怎么都有借口。但陛下说了，叫你赶紧清理，不然后果自负。”

　　“是。”苏临笑道：“我自会处理好。还希望你告诉陛下，请他放心。”

　　“呵，”又冷笑，那神官问：“苏郎官，你本该在人间历练，为何现在要跑回这里？”

　　“人间嘈杂，”想了想，苏临说：“呆久了不适应，回来清静两天罢了。”

　　那神官狐疑道：“是吗？那苏郎官可不能就在这儿，浑水摸鱼过了这历练啊。”

　　苏临又开口：“自然不会。您若是没有他事，还请......”

　　“哼，是没事了。”那神官末了丢一句：“还望苏郎官，保重。”

　　手里攥着冷汗，苏临这才缓缓呼出一口气，暗想：不能再留这里，只是该找个什么理由回人间？
　　思索一番，觉得还是先把人找着算了。

　　“蒋安？”见着人影好整以暇的浇水，苏临走过去唤一声。

　　“你也来找事做？”蒋安问一句，又说：“你还别说，这儿的野菊开得真不错。”

　　随意瞥一眼，苏临想着怎么说回人间的事。

　　“小神仙，”蒋安先开了口，说：“过两天要不回一趟人间吧？”

　　“啊？”苏临下意识反问。

　　蒋安挑眉说：“马上要除夕了，回去看看，如何？”

　　苏临这才想起，应道：“好，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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