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傲天下

　　夜色尚浓，廊下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慕容泽快步走到寒凌瑶的房外，却发现屋内的灯早已熄灭，窗纸上一片漆黑，想必是已经就寝了。

　　慕容泽在门外站了片刻，心中的担忧却丝毫未减，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轻轻推开了房门。

　　屋内静悄悄的，只有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慕容泽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只想借着月色看她一眼，确认她无恙便离开。可他刚靠近床沿，床上的人便猛地坐起身来，声音带着几分警惕与沙哑，“谁？”

　　“别怕，是本王。”慕容泽连忙开口，语气放得极柔，生怕吓到她。

　　寒凌瑶借着月光看清来人，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被委屈淹没。她抬手揉了揉眼睛，眼角未干的泪痕在月光下格外明显。

　　今夜本就来了月事，小腹隐隐作痛，又撞见慕容泽对王莺那般温和，连半分拒绝都没有，满心的委屈再也忍不住，方才躺下时，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带着哭泣过的沙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慕容泽看着她眼角的泪痕，心猛地一揪，方才的疑惑瞬间有了答案。

　　她喉结动了动，闻声道，“不放心来瞧瞧你，既然没事，那你歇息吧，本王先走了。”说着，便转身欲走。

　　“别走！” 寒凌瑶忽然伸手，紧紧拉住了她的衣袖，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抬起头，眼底满是脆弱与恳求，声音轻柔得像一汪春水，“今晚，留下来陪陪我好吗？”

　　慕容泽的脚步顿在原地，袖间传来的力道不算重，却像一根细细的丝线，牢牢牵住了她的心。

　　她低头看向寒凌瑶，月光下，她眼底泛着水光，那抹脆弱像易碎的琉璃，让他原本到了嘴边的拒绝，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她缓缓转过身，在床沿轻轻坐下，指尖不经意间触到她微凉的手背，声音放得比月色更柔，“好，我不走，等你睡着再走。”

　　寒凌瑶紧绷的脊背瞬间垮了下来，她慢慢躺下，侧过身望着慕容泽的背影。

　　月光从窗棂溜进来，落在他玄色衣袍上，将他的轮廓晕开一层柔和的光晕，连平日里冷硬的肩线，都显得温顺了许多。她盯着那道背影看了片刻，轻声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试探，“我眼下没有睡意，殿下陪我说说话，好么？”

　　“好，我去点亮烛火。” 慕容泽说着便要起身，怕昏暗的环境让她更不安，还特意轻声解释，“亮些你也能自在些。”

　　可她刚动了动，衣袖就被寒凌瑶攥得更紧，连带着衣角都被扯出几道褶皱。

　　“不要，就这样。”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窘迫，“现在我脸上定然很丑，哭花了模样，不想让你瞧见。”

　　慕容泽的动作顿住，心口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复杂的情绪翻涌上来。她走过去静静坐在床沿，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拂过她的眼角，将残留的泪花轻轻拭去。

　　指腹触到她微凉的肌肤，她的声音也软了几分，“怎么好端端哭了？今晚为何不亲自送吃食给本王，还要假手他人？往日里，你可不是这般扭捏的性子。”

　　一听到这话，寒凌瑶憋了许久的委屈瞬间决堤，眼泪又忍不住涌了上来，声音带着些许哽咽，“你屋内不是有王小姐吗？她会做点心，会照顾你，什么都会，我又怎好进去打扰？”

　　慕容泽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嘲讽，反而满是温柔。她抬手轻轻握住她攥着衣角的手，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你这是吃王小姐的醋了？”

　　见她没说话，只是肩膀微微颤抖，慕容泽安抚道，“她送的那些吃食哪有夫人亲自熬的药膳可口？王大人不过出于好意，看本王此次来徐州身边没带丫鬟照顾，让她女儿多费点心罢了，你别多想。”

　　寒凌瑶闻言，眼泪流的更是汹涌，哭诉道，“他这哪里安的什么好心，谁家父亲会让自己未出阁的闺女去照顾外男，府中又不是没有丫鬟，分明就是赖上你了。更何况，我不是已经扮作侍从在你身边照顾你，你是不是也嫌弃我照顾不好你？”

　　看着眼前人梨花带雨的模样，她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颊的泪珠，声音放得更柔，带着几分哄劝，“夫人每日分身乏术的，既要照顾本王还要照顾病人，如此深明大义，本王岂敢嫌弃？好了，别哭了，明日本王就去问责王补，打他个二十大板，为你出气如何，看他还敢不敢再往本王身边塞人？”

　　寒凌瑶知道他是故意说些玩笑话哄自己，心中的委屈渐渐消散，反而忍不住破涕为笑，“算了，眼下你还要靠他稳住徐州局势，我没有那么小心眼，但你得答应我，不许将她收入房中。”

　　慕容泽指尖轻轻勾起她的下巴，月光下，她的眼睛还泛着红，像受惊的小鹿，格外惹人怜爱。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本王不会碰她，只当她是个普通丫鬟。你才是本王明媒正娶的王妃，这点从未变过。你既不喜她，昨日在门外偷听时，早该进来把她拒了，何必自己憋在心里难受？”

　　寒凌瑶被她看得有些发烫，眼眶依旧泛红，声音却轻了许多，带着几分委屈与不安，“你不是不喜欢我任性吗？而且殿下也从未在人前给过臣妾这份殊荣，连我的身份都不肯公开……我怕自己太主动，又惹你生厌，让你觉得我不懂事。”

　　慕容泽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什么重物砸了一下，她低头看着怀中人泛红的眼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态度竟让她把所有情绪都藏在心里，连委屈都要小心翼翼地说出口。

　　她收紧手臂，将她更紧地揽在怀里，动作轻得像呵护易碎的珍宝，下巴抵着她柔软的发顶，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沙哑与心疼，“是本王的错。这些时日，让你受委屈了。”

　　这话像一道暖流，瞬间冲垮了寒凌瑶最后一点防备。她原本还强忍着的脆弱，在她温柔的语气里彻底卸下，竟难得地生出几分撒娇的念头。她往她怀里缩了缩，额头轻轻蹭着她的衣襟，声音软得像浸了温水，“殿下，我肚子疼。”

　　慕容泽的心瞬间揪紧，方才的温柔瞬间被慌乱取代。她连忙松开些怀抱，语气满是焦急，“怎么突然肚子疼？是不是方才哭太久受了凉？本王这就去给你唤大夫来。”说着就要起身，连衣角被寒凌瑶攥着都没察觉。

　　“别！” 寒凌瑶连忙拉住她，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少女的羞怯，“不是生病，是女子的月事。”

　　慕容泽的动作猛地顿住，耳根瞬间染上一层薄红。她虽为女子，因药物压制，从未来过月事，面对这种女儿家的私事，竟难得地有些手足无措。

　　她愣了片刻，才慢慢坐下，目光落在她泛白的脸颊上，语气又软了下来，带着几分试探，“那…… 我给你揉揉？”

　　寒凌瑶轻轻点了点头，将身子往她这边挪了挪，小心翼翼地掀起一点衣襟，露出温热的小腹。慕容泽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掌心先在自己身上焐了焐，确认温度适宜，才轻轻覆在她的小腹上。她的动作很轻，指尖带着恰到好处的力度，顺时针慢慢揉着，像怕惊扰了什么。

　　“这样力度行不行？会不会疼？” 她一边揉，一边轻声问，目光紧紧盯着她的表情，生怕自己弄疼了她。

　　寒凌瑶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原本隐隐作痛的小腹竟真的缓解了许多。她闭上眼睛，嘴角轻轻扬起，声音带着几分慵懒的惬意，“不疼，这样很舒服。”

　　慕容泽闻言，动作更轻柔了些。月光依旧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两人相拥的身影上，屋内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她低头看着怀中人恬静的侧脸，眼底满是温柔。

　　揉了片刻，她见寒凌瑶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才轻声问道，“要不要喝点热水？我去给你倒杯温的。”

　　寒凌瑶摇了摇头，伸手环住他的腰，将脸埋得更深，像只寻到温暖的小猫，“不要，就这样待着就好。”

　　慕容泽没有再动，只是继续轻轻揉着她的小腹，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孩子一般。他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药草香，那是她日日与药材打交道染上的味道，此刻却觉得格外安心。

　　“以后受委屈了，说出来。”她轻声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柔情，“别什么事都自己憋着。”

　　寒凌瑶在他怀里轻轻 “嗯”了一声，声音里满是依赖。

　　原来，他也会有这般温柔的模样，会为她慌神，会耐心哄她，会把她的委屈放在心上。

　　她忽然想起什么，伸手从枕头下摸出一个东西，递到慕容泽面前，正是今夜本该送出的香囊，“我有东西要给你，里面装了忘忧草磨成的粉末，师傅手札上说，对压制你体内的毒素有好处，你往后将它戴在身上，好不好？”

　　慕容泽接过香囊，入手还带着寒凌瑶指尖的温度，淡淡的药香萦绕在鼻尖，知道她费了不少功夫。

　　“好，以后不必如此麻烦。”说着把香囊放入怀中。

　　寒凌瑶见他收下，脸上瞬间绽开笑容，那笑容像春日里的花，瞬间点亮了整个房间，娇羞道，“能为夫君做这些，我不觉得麻烦。”她往慕容泽怀里蹭了蹭，声音软乎乎的，“你要是觉得药味淡了，就告诉我，我再给你换里面的药草。”

　　这一刻，在这静谧的月色里，那些过往的隔阂与不安，早已被这掌心的温度与温柔的话语，还有这小小的香囊，悄悄融化成了满心的暖意，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

　　天蒙蒙亮时，寒凌瑶缓缓睁开眼，身旁的位置早已冰凉，不知他是什么时辰走的。她伸手摸了摸那片冰凉的被褥，心中不免有些怅然，泽哥哥待自己的态度，永远这般阴晴难辨，前一刻可以是温柔缱绻，后一刻却又恢复了往日的疏离。

　　可她，偏偏贪恋他那片刻的柔情，哪怕只是这样，也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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