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逆流（伏赫）

　　这一年的冬季显得尤为漫长。北风呼啸了好几个月，雪花每日落在他们深蓝的条纹围巾上，有时候飘进袖子里，带来冰冷潮湿的触感。
　　但赫敏想，这也许只是她的错觉。疼痛的日子总会显得尤为难挨，而她常常觉得自己熬不过这个冬天。
　　自从发生那种事以后，她就经常生病，而且症状奇怪，往往找不出病因——就连校医院的菲迪斯夫人也无可奈何。这些病有时候能莫名其妙地快速康复，有时候却会拖延好几个星期，赫敏已经渐渐习惯了时不时的头痛、心绞痛、间歇性休克、四肢发软发麻和嗜睡。
　　有一次她在魔药课上忽然昏迷——据奥利芙的话来说如果不是她手疾眼快地拉了她一把，她就要一头栽进滚烫的坩埚中了——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正躺在校医院中，深灰色的长窗帘在身旁飘荡着，窗外是学生们的嘻笑打闹声。
　　她看了一会儿明亮的天空，又垂下眼，慢慢地转回头。一个男孩正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看着书。
　　他抬起头朝她看来，合上手中的书。赫敏莫名觉得他似乎有话要说，但还没等他说出口，菲迪斯夫人便从门外走了进来。
　　“哦，你醒了，亨德森。”她端着盘子走到她身边，将托盘上的一瓶药剂放在了床头柜上，“这次你倒是没有昏迷很久。来，把这个喝了，这能让你更舒服一点儿……”
　　赫敏朝她笑了笑，菲迪斯夫人将药剂的瓶盖拧开，倒了一些在玻璃杯中。那是一种浅蓝色的液体，在阳光下折射出微红的光芒。赫敏觉得它不会比巴波块茎脓水更好喝，但她还是接过了它。
　　“菲迪斯夫人，你知道我这是什么病因吗？”她喝了一口，又苦又涩。比想象中还要难喝，她想。
　　“嗯……实际上，亨德森，非常奇怪，我想说不定是你最近太累了。”菲迪斯夫人说道，但她显然也不太相信这个结论。
　　赫敏又朝她笑了笑，没有说话。她慢慢地把药水喝完放在一边，然后便感觉睡意一波一波袭来，眼皮越来越重……菲迪斯夫人走出了病房，她拉上了被子，身边的人似乎动了动，但她没有理会。她太困了，只想好好睡一觉。
　　这种情况实际上经常发生，里德尔有时候会来校医院看望她，但大多数时刻他们都不说话。当然，赫敏觉得只是她单方面不想说话，而里德尔一开始还会和她聊几句，但后来便任着她沉默了。
　　赫敏想他不会不知道自己的病是怎么来的，他只是不想承认而已。像他这样自负的人自然会觉得自己的计划都是最完美的，他不可能会出错，所以也就不会真正负责。
　　赫敏懒得和他争，让他承认自己的错误对她来说一点用都没有。她乐观地相信只要灵魂上的伤疤完全愈合后，这些古怪的症状就会消失——恐怕里德尔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才能这样毫无负罪感地出现在她面前。
　　“你这种病持续多久了？”一天，当赫敏从睡梦中醒来后，头顶蓦然传来一个声音。
　　鼻间是校医院特有的药剂香味，她揉了揉眼，看清楚面前的人是谁后，冷冷地回答道：“比你想象得要久。”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伸手触上了她的额头，但赫敏打开了他的手。
　　“校医院没办法查出来什么问题，但一些研究灵魂学的巫师说不定会有办法。”他忽然说道。
　　“你是说黑巫师？”
　　里德尔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你就是个黑巫师，里德尔。你为什么不自己试试呢？”她尖锐地反问道，左手下意识抓紧了被子。
　　里德尔似乎对这个回答感到很意外，他思考了一会儿，竟是点了点头：“如果是这样，那会容易得多。”
　　“……你说什么？”
　　“你的灵魂上的痕迹是我留下的，自然由我来治疗最合适。而且我还在上面印下了灵魂烙印——”
　　“不用你提醒，毕竟那是我的耻辱。”赫敏尖刻地打断了他，那一瞬间她觉得他的目光变得极其冷冽，仿佛马上就要拿出魔杖对她施恶咒——但那一瞬间过去了，他又是一脸平静。
　　“所以如果你觉得没问题的话——”
　　“不，我觉得很有问题。”赫敏冷笑了一声，“因为我不想让你碰我。”
　　这下她是真的感觉到他的愠怒了，他紧抿着嘴唇，双眼眯起来，脸色发白。赫敏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但她并不担心里德尔会对她做出什么，这儿是校医院，并非他的地盘。
　　“你这样做除了和我置气以外没有任何好处，亨德森。”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冰冷，“我奉劝你理智一些，不要意气用事。”
　　“那么你又在做什么，里德尔？”赫敏毫不示弱，“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仁慈——特别感人，你都要为自己的善良哭泣了？你是不是觉得在伤害别人后替她修复伤口就能当这一切没有发生过？——你永远都这么自以为是，你觉得心灵上的伤口是一点点补偿就能一笔勾销的吗？”
　　“那么你希望我怎么做？”里德尔强压着语气中的怒火，“看来你有更高明的方法，亨德森……我很愿意洗耳恭听。”
　　赫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我没有更高明的办法。”她低声说道，“你不会理解的，你以为你什么都能做到，实际上有些事情是永远也无法挽回的。错过就是错过了。”
　　“不是无法挽回，而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法。”
　　“所以我说你不懂。”
　　“你只是在生气。你觉得我的处理方式不合理。”
　　“最好的处理方式，是一开始就别做这种事。”赫敏觉得有些累了，有时候她不明白他到底是对人心太过了解，还是完全不了解。他知道该怎样迷惑和说服别人，也知道如何统御下属，可在某些方面他却又自以为是得可笑。
　　也许他只是骄傲自大，他不肯承认他错了。让黑魔王承认他的错误确实比登天还难。
　　“这个暑假我不会马上就回到孤儿院。”他忽然说道。
　　赫敏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提这件事。她只是听着，没有说话。
　　“我打算回我母亲的老家一趟。”他自顾自说了下去，“我的母亲是斯莱特林的直系后代。我想去看一看。”
　　赫敏还是不知道他说这些要做什么。
　　“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
　　“不。”她条件反射地马上回答道，“我为什么要去？”
　　“我的母亲在新年前一天的夜晚，在孤儿院里生下了我。然后她就死了。我没见过她，也没见过我的父亲。我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但我想去看一看她住过的地方。”他慢慢地说道，声音冷凉而温和。
　　按赫敏对他的了解，里德尔对自己的母亲根本没有这么深的感情，他只是着迷于自己的出身而已——恐怕每一个孤儿都会有这样的想法。他说的委婉动听，但仅仅是为了说服她跟他去罢了。
　　“不，我不去。”她坚定地说道，“我对你的家世不感兴趣。”
　　这句话是假的。虽然她已经对里德尔完全放弃了期望，但这不代表她能阻止自己内心的一些冲动。不过她已经能够很好的克制它们。
　　里德尔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最后低声说道：“如果这就是你的答案……”
　　“当然。”
　　他没有回答，起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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