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乓]无问熙东

　　窝在床头，孔令熙细细讲起今天的见闻，事无巨细，一件事都没落下。樊振东下了晚上的比赛，又去王皓屋里看完录像，回到房间已经是身心俱疲，还要应付女朋友心血来潮的倾诉，时不时给个回应。

　　王楚钦从浴室里出来就看到这么一副场面：樊振东穿着还没换下来的训练服，安详地半躺在床上手握着手机，困得原本不大的眼睛快眯成一条缝，嘴半张着，时不时回应几声。
　　樊振东看见王楚钦，冲他抬手算是打了个招呼，王楚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话，掀开被子自顾自玩手机去了。

　　耳机里，是孔令熙拉长的嗓音：“我打算到澳大利亚之后就跟马琳说我要试试混双的事情。”
　　国家队的选手们或多或少都打过混双，孔令熙更是跟他、林高远、孔令轩都配过，所以他清楚这指的并不是一般级别的比赛。
　　最近队里传可能要将混双项目单设一个主管教练来备战奥运，因为刘国梁上任乒协而回归国家队的马琳也是大热人选。
　　这是，定了的意思吗？

　　混双确定为奥运项目前，国家队对双打并没有那么重视，多是教练组选定参赛人选提交参赛申请，赛前队员临时合练几天，纯靠个人单打实力而非默契。
　　除了左手的双打优势球员，基本没有固定组合，有时队员也不清楚下场比赛自己和谁配。
　　孔令熙给自己未知的双打搭档取名为“薛定谔的搭档”，简称薛定谔薛选手。

　　“你要不要试着再跟我配配双打呀？”孔令熙发出邀请，语气中包含期待。
　　“你不怕再跟我撞上了？”樊振东想起从前孔令熙天天抱怨因为练双打摔得满身青紫，把李隼教练鼻子都快气歪了。“回球思路老是跟我拧着来。”
　　“从前是不想打嘛，所以老撞上。现在......”孔令熙搂紧怀里的Tim熊玩偶，眼球转了转撒娇道。“嘿嘿我可不舍得你受伤，我会心疼的~”
　　来自女友的撒娇卖痴在樊振东这里无疑最好用，他嘴角含笑，故意逗孔令熙：“那你的意思是以前打不好都是装的，现在想打好了就能赢？那我得告诉李隼教练去。”
　　“什么呀！我没有——”孔令熙从某个开黑好友那里深深继承了“声音大的最占理”这一精髓。

　　“所以你到底来不来嘛，别老转移话题。”见辩不过樊振东，孔令熙又羞又怒，下最后通牒。“你不来我找林高远配，或者王楚钦都行！”

　　樊振东伸手拿起枕头枕在后背上，舒服地靠着床头哼笑。“那不简单，王楚钦现在就在我旁边，我帮你问问他愿不愿意。”
　　在暴力熊猫的注视下，突然被拉进战场的王楚钦飞速摇头，从抗拒的面部表情就能看出他的拒绝。
　　谁要做你们情侣间的炮灰。

　　“唉，太可惜了，他说他和孙颖莎配得多好，你横插一杠，再说你打得也不怎么样。”樊振东摇头晃脑伪造事实，彻底断绝二人配双打的可能。
　　王楚钦诧异地瞪视回去，我什么时候说这话了，你甭恶意破坏我和队友的关系。
　　“你告诉王楚钦，混双赛见，我一定把他打得落花流水四脚朝天五体投地六亲不认！”虽然还没有混双搭档，但孔令熙已经给自己找了一个对手，单方面的。
　　“他说好，到时候暴打你。”继续添油加醋，为断绝女朋友和自己队友混双可能事业添砖加瓦。

　　樊振东只顾着和女友连线，完全无视王楚钦的抗议，翻身换个姿势背对着他。
　　王楚钦望着樊振东正冲着自己的屁股，拳头硬了：你吗。你是不是忘了明天还有咱俩的双打。

　　“我看你就是不想和我双打。”孔令熙很快从被王楚钦拒绝的郁闷中恢复，及时意识到樊振东在这个问题上绕圈的倾向。“你都不想多陪陪我。”
　　她发出不满的咕噜声，像猫咪生气一样。
　　“我没有，我肯定没有，我怎么能呢，我是这样的人吗。”意识到孔令熙在生气的边缘，已经是谈恋爱老油条、哄孔令熙专业户的樊振东立马抛出被追问后的三连固定套路。

　　樊振东在心里深深叹一口气，其实不是他不想陪孔令熙打双打，只是在他心里谈恋爱和打球分得很开，无法为了谈恋爱迁就打球。
　　无论是王皓还是吴敬平，对他的希望都是东京奥运男单冠军。上奥运单打就无可避免参与男团项目，如果再选择混双项目就是三线作战。并且混双参赛需要双人拥有足够赛事积分，这时决定搭配意味着冬奥赛前这一年比赛行程更加密集，在目前状态陷入低谷、频繁爆冷输球的前提下，他甚至不能保证自己体力充足、状态稳定。

　　何况王皓跟他聊起队里选定混双主管教练人选的时候，特特嘱咐自己离马琳、陈玘这几个大热人选远一点，避免被忽悠，糊里糊涂上了混双这条对主力来说吃力不讨好的“贼船”。樊振东观察发现，王皓为了自己甚至牺牲了多年的队友关系，休息时候都不怎么找马琳他们凑堆聊天了，就怕被套磁。
　　王皓用心良苦，作为师徒，他怎么可能此时拆台主动要求配混双，选马琳的徒弟做搭档更是徒增嫌疑。

　　混双项目对王皓樊振东师徒来说是吃力不讨好，而对手下有孔令熙和刘诗雯的马琳来说却是喜上加囍，如果他真的当上了混双主管教练，八成会从手下徒弟选出一人参赛。
　　而刘诗雯是新科世锦赛女单冠军，按以往队内惯例她已锁定一张奥运女单参赛名额。
　　那剩下的孔令熙又该何去何从，大家心里都有一个答案。

　　不知道孔令熙有没有想到这一层，樊振东想提醒孔令熙，却又心含顾虑。作为王皓的徒弟和孔令熙的男朋友，此时的他畏手畏脚了起来。
　　混双项目单设主管教练的决定，就像在队内本就紧张的局势里投下了一块石头，引起阵阵涟漪，隐隐让王皓樊振东与马琳孔令熙这两对师徒走上了不同的方向。

　　“我只是觉得我们好久不配混双了，我想再跟你拿一块混双金牌。”孔令熙此时的声音有些委屈。“咱俩在一起之后都没有共同拿下过奖项。”
　　“ 14年青奥会单打、混双，18年世界杯，18年国际乒联最佳运动员。这不都是我们两个一起拿下的？还不包括那些公开赛。”樊振东没有计较孔令熙的“无理取闹”，耐心一一细数两人一起获得的奖项。
　　“2014年我们还没在一起啊，2018年我们没打混双，更何况那些奖项连个金牌都没有！”孔令熙苦苦相求得耐心告罄，嗓音里隐隐带一丝哭腔。
　　“我想有一块属于我们的金牌。”
　　“刻着我们两个名字的！可以永远保存的！金牌！”
　　“你怎么就不明白呀。”孔令熙气得直跺脚。“以我们两个的实力这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吗？你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推三阻四？为什么呀？”

　　刻有我们两个名字的、可以永久保存的金牌。
　　樊振东被孔令熙这句话击中了，原来孔令熙心里从始至终想着的都是他们两个，他的瞻前顾后、疑神疑鬼遇上了孔令熙赤诚单纯的一颗心，实在相形见绌。

　　他这时才正视起孔令熙的提议，一块刻有她们二人名字的金牌，这是多么聪明绝妙的主意。
　　这世界上的情侣同是运动员的恐怕不少，但同属一个运动项目、都站在竞技巅峰，且在同一场赛事中共同拿下冠军的运动员情侣恐怕少之又少。

　　在奥林匹克颁奖典礼，将你我的名字镌刻在我们共同追求的至高荣耀之上，而我们之间的爱意将和奥林匹克精神永存，难度之高，独特且别出心裁，这恐怕是运动员情侣之间最盛大的浪漫了。
　　比起以我之名冠你之姓，这更是孔令熙所追求的、独属于他们两个完全平等个体的浪漫。

　　“对不起熙熙，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这么想的，我刚刚比完赛都累得意识不清了，是我脑子笨。”
　　在澄澈的爱意面前，樊振东内心充满着对女朋友的愧疚，几乎就要战胜王皓对他的劝告了。这时王楚钦扔来一块枕头，打醒樊振东。
　　“明天还要打双打呢，赶紧休息吧哥。”
　　樊振东回过神，示意王楚钦自己知道了，逐一摁掉了房间里每一盏灯光。

　　孔令熙情绪稳定下来，意识到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么上头，以两个人目前的状态，上奥运单打已是危机四伏，还做什么肖想配混双项目的春秋大梦。
　　“对不起，是我想太多了，你专心恢复状态吧。”
　　“嗯，没事，无论如何都能奥运见。”樊振东柔和声音，细声细语劝慰孔令熙。不禁让王楚钦第一千遍内心疑惑，这具身躯是如何憋出这么温柔的声音的。
　　“好，奥运见。过两天我打完大运会就去澳大利亚跟你们会合。”孔令熙吸吸鼻子小声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惹得樊振东心都化了。

　　“好，到时候我去接你，保证熙熙公主下飞机之后第一个看见的就是我。”樊振东作出承诺。王楚钦一边听一边摇头，自古胖子爱美人，樊振东难过美人关啊。
　　“真的能吗？”孔令熙半信半疑。“你别骗我，最后让领队举着你的图片接我。”
　　“能！肯定能。我们刚到澳大利亚会有休整期，”樊振东夸下海口，相当自信以至于东北音都出来了。“再说了我是皓哥的得意徒弟，我求求情他肯定就放我出来了。”

　　“那行，说好了。”经过一通哄，孔令熙心情好多了，她惦记着樊振东的腰伤不忘嘱咐。“你注意点你的腰，年纪也大了不是十几岁的人了，接不到的球就不接，别满地滚来滚去的，记得带护腰，少弯腰捡球。打双打就让王楚钦多承担承担，锻炼一下他。”
　　孔令熙高兴了，樊振东也就高兴了，不自觉跑火车。“好，都好。我让他给我捡球，输了就钻球台。”
　　两人在甜蜜中结束通话。

　　我听见了，我都听见了！在队友恋爱路上越走越远的工具人王楚钦怒从心中来。
　　他从床上一跃而起，站在樊振东床前怒视他。
　　狗情侣谈恋爱撒狗粮还一起迫害我，一个企图拆散我混双搭档，一个破坏我队友关系，还驱使我拣球！

　　樊振东刚挂电话，抬头看王楚钦。“干啥呀？咋了？”
　　“你为什么这样！”王楚钦捏着拳头瞪向樊振东，他实在憋不住了。
　　“我干啥了？”

　　“为什么...不开灯！”话在嘴边，队中弟位的王楚钦机智来个转折，咬牙说道。“内！急！我要上厕所！”
　　樊振东疑惑中摁开廊灯，看着王楚钦腾腾腾走去上厕所，每一步都“掷地有声”迈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他还好吗？樊振东望着队友的背影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我的队友是不是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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