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谁说江湖无闺秀

　　杜磊放肆自满地狂笑数声，“夺嫡之争，只有寒门士子与世阀贵胄的文臣之争有何意思，边关宿敌番邦蛮夷一并加入，岂不快哉！”

　　“你这是为了秀儿！”泉深气愤不已，指着脚边的一口箱，道，“你知这是什么！”

　　杜磊审视着道，“不过是狗皇帝给你的赏赐。”

　　泉深愤然掀开箱盖，露出了精美鲜艳的红色嫁衣，那红艳艳的衣色宛如一道光，叫人挪不开眼睛。

　　“这是长姐的遗物啊！她生前在宫中身不由己那几年，尚惦记着我与望君，一针一线所绣。哪怕她囚禁在深宫之中，不知今生今世能否再见我们兄妹几人，仍旧会亲手作这几件嫁衣，可见，长姐的心从来放弃过再见的念想。如今，你却用她的亲生骨肉作饵，引得萧墙内斗，血流成河！”

　　杜磊面色阴沉看着艳丽如新的嫁衣，不发一语，似在极端地忍耐着。

　　“三哥，我知道你恨，我和你一样恨。可你也不能害了秀儿，秀儿是无辜的！”

　　“他无辜，我们就不无辜！”
　　杜磊气势威沉，之后的每一句如一巨石由山巅滚落，震得地动山摇。
　　“满门横祸，家破人亡，我和长姐分别在阎立本和南平王府过着怎样猪狗不如，向人摇尾乞怜的日子，你未曾经历。可二哥惨死崖下，尸骨被饿狼餐食；娘被剜目断指，遭受极刑；爹呢，活生生受了唐门化尸水，保不得一具全尸，这……不是你亲眼所见吗？如今，你和我说秀儿无辜，我杜家儿女谁人不无辜，凭什么他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你说秀儿无辜，不外乎因为秀儿的生父是朱家人，当朝的皇族，所谓天潢贵胄、高高在上的那群人！”

　　泉深浑身如坠冰窟，颤抖起来，带着哭腔大声道，“我看到了，我听到了，二哥，爹娘，他们怎么死的，我躲在树上都知道！就是因为可怕，我才不要秀儿再受折磨！”

　　“折磨？”杜磊闻言，怒意更盛，喝道，“长姐不正是被狗皇帝逼得自缢而亡！”

　　泉深一震，泪眼婆娑地凝着叠放在箱中的嫁衣。

　　“折磨，我告诉你，什么才是正真的折磨。江湖中人本来就欠我们杜家！唐门是杜家的姻亲，杀起人来何时手软过。大金鹏王几个旧臣口口声声说是父亲的挚友，实则将我与长姐分别带走，威逼利诱，希望我们用身怀的秘术，帮他们为所欲为。江湖那些个名门正派，往日与爹交情不浅，可他们听闻爹遇难，纷纷隔岸观火，又有谁伸出援手……那些年，我稍有不顺，非打即骂，能活着，却活得却不如一条狗强……”

　　那些年，沦落民间，恶寒交迫，难以果腹，泉深也试过和野狗抢食，在狗嘴里抢过一个发嗖的馒头。

　　她没有户籍，连为奴为婢都不行。有的是黑心人想转手买她进火坑，青楼里的暗房，鞭打针扎，不显伤的私刑花样不少，光是身旁稍大的女子无一不受人极度屈辱。可怜那时，她才六岁，逃出万丈坑，她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可终于在暗无天日的暗房里逃了出来。

　　那是因为她第一次使用秘术，也是她第一次杀了人。

　　是青楼里的男人，她都不晓得到底是日常看守她们的龟|奴，还喝醉酒走错路的嫖|客，黑夜里摸进了暗房，趁着她熟睡，脱下了她的裤子，伸着肮脏的手抚摸着她的身体……

　　她哭喊，她求饶，没用！那肮脏的东西就堵在她的小腹上，污言秽语贴着她的耳边说着……她甚至不懂那男人究竟在做什么，可当时，她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

　　脑海里付出唐门的人掏出匕首刺入父亲胸膛的血溅出的那一幕，对，是利器，只有一柄武器在手，杀了他，他就不会碰自己了。

　　心里意念一动，那人的胸膛当真有利器刺入血肉模糊的声音。黑暗中，她什么也看不见，那人的喷泻而出的鲜血，溅入了自己的眼睛里，很热很腥。那人一动不动的压着自己，等到血凉了，变得很臭，泉深才用快要僵了的手推开了男人沉重的身体。

　　那人胸口深深地凹了进去，像是什么尖椎的东西捅了进去，伤口没有再涌出多余的血，因为伤口结了一层冰凌，像霜一样的东西。

　　暗房角落里的一脸盆水，空了。

　　泉深伸出自己幼小的手，不住地颤抖，手上握着的是一块染血的冰锥。

　　之后，她逃了，只要有水，她便可幻化出任何的东西，开门的钥匙，护身的盾牌，甚至是杀人的利刃。

　　从埋藏得最深最残忍的记忆里，回过神来，泉深没有丝毫地解脱。她恨啊，一样血海深仇，她如何不恨！

　　见状，杜磊在她面前道，“你也想起那些屈辱的日子吧，杜泉深我告诉你，那些人就没一个无辜的！”

　　泉深逐渐冷静下来，缓缓道，“江湖几大门派，无论是正邪，这些年你也算连根拔起。朝堂官宦，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扳倒了谁，又收买了谁。对于你而言，天底下还有无罪之人吗？江湖、朝廷几乎让你玩弄在鼓掌之中，如今……终于轮到皇室了。”

　　杜磊冷哼一声，“事到如今，我也明白，你不可能再助我。但，你也莫要阻我。”

　　泉深眸低波澜不惊，道，“三哥未免太看得起我，如今，凭智谋凭权势，我还怎么阻你？”

　　杜磊却没有小觑泉深的意思，“四妹，你未免过谦了。当年紫禁之战，你使的连环计，可是骗过了天下人。一、让唐门兄弟自相残杀；二、让叶孤城临阵倒戈，替你杀了南平王世子；三、更让皇帝深信于你。这不正是你厉害之处么？”

　　泉深脑海中闪过叶孤城倨傲孤高的面孔，心间一紧，脱口而出，“那是你让我做的！你要我揭穿叶孤城和南平王府的篡位阴谋，你说这就是为了长姐报仇了。当年是叶孤城和南平王视长姐为棋送她入宫，害得她深陷谋反罪责，脱不得身。”

　　杜磊神情冷漠，道，“对，后来叶孤城不也亲口承认，是他为了追逐剑道，饮下忘情药，将长姐弃之不顾么。”

　　泉深由衷道，“可叶孤城对长姐是有情的，否则他不用出手救我。”

　　杜磊咄咄道，“可长姐的死已成事实，叶孤城这情，悟得太晚了。”

　　泉深瞥见杜磊，问，“当年在皇帝面前，我质问叶孤城知不知道当年害我们杜家元凶的时候，将我隔空击昏的人，是你吗？”

　　杜磊耸肩，“是与不是，又重要？”

　　泉深默了默，心底升起疲惫，道，“呵，是啊，不重要了。从前，你告诉我没有天道轮回，只有事在人为。过去这么些年，秦相死了，南平王父子死了，连叶孤城也死了，长姐的仇也算报了。”

　　杜磊露出得意之笑，“你也记得，紫禁之战，你我顺水推舟，玩的这一局，是何等畅快。你我联手，本可以共享成果，可你偏偏选择与陆小凤退出江湖。”

　　泉深惨然一笑，看起来却显得苍白，“因为我累了，实在不想再活着阴谋里。”

　　杜磊定定地看着泉深，道，“对你而言，杜家的仇是报了，可对我来说，这只是刚刚开始。”

　　泉深沉然道，“我是不明白，你要这天下大乱做什么，害爹娘惨死的人，江湖的、朝堂的都悉数不得善终，你为什么还要陷害皇家？”

　　杜磊眼中无声中透出一种狂妄与野心，极冷淡的，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定与必然。

　　“因为我要这天下姓杜！到时，流淌着杜氏一半血脉的秀儿就是皇帝，而泉深，你的两个宝贝女儿便是皇后与贵妃。自此，天下再没有人比我们更尊贵，那些把我们践踏如泥的人，就会跪在我们面前，不得不俯下身低着头，没人再敢直视我们。”

　　杜磊疯了，泉深心想。
　　面前的男人，与她记忆里的三哥相去甚远，如今的他虽然衣着光鲜，不比当年一身布衣少年郎的青涩，他带着这面具并不是因为他容颜有损，而是他不喜欢让人直视他的脸。他的野心勃勃令他整个人都处在狰狞与狼狈边缘，这些在他的脸上清晰可见，是藏也藏不住了。
　　杜磊心中早不止是家破人亡的仇恨，还有俾睨天下的狼子野心。

　　泉深一言道破，“你是想让秀儿做皇帝，还是你自己想登上九五至尊的宝座。”

　　杜磊颇为深意道，“只要秀儿坐上皇位，那就是我们杜家的天下了。”

　　泉深质问道，“你有没有想过秀儿根本没想过要那皇位？”

　　“你是秀儿的姨母，我是秀儿的舅父。你是心疼秀儿，我何尝不是，只要这天下归了姓杜的……”

　　泉深只知，杜磊心胸狭隘，这些年的仇恨早扭曲了他的心智，任她如何好言相劝也动摇不得他半分仇视天下的内心，不由面带怒色道，“有你这样的舅父。看来，秀儿这条夺嫡之路，是非走不可了。”

　　杜磊随即道，“秀儿生在皇家，本来就注定要走这条路，即便他有心做个富贵闲人，他那些兄弟就会放过他？今日不是我谋划的刺杀，寒门与贵族，文臣与武将，都是饲机而为。你我不妨和当年紫禁一战一样隔岸观火，看看秀儿前去太平王管辖之地这一局，别人玩的是什么样的招数……”

　　“太平王？”泉深并不知晓，秀儿是被公孙大娘派去了调查此事。

　　“朱家的人，没有一个不想坐那个位置。秀儿，根本逃不掉这一条皇权之路。”

《综民国影视之晟澜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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