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隐传

作者:红裘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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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菊丛泯恩仇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病,不来就不来吧。只是她有些纳闷,温实初何时无故敢拒绝于她了?往时只要闻得棠梨一点消息,他比谁来的都快。
      她闲来无事,常作卧榻倚病之姿,我亦乖顺的将煮好的红糖枇杷汤盛以莲花玉碗,双手递给她,她惬意接过碗去,却惆怅而语:“浣碧你瞧,哥哥没出息,爹娘也老了。两个妹妹还小,你我却在深宫,一点忙也帮不上。”
      我愣了下,心里无限的厌烦——要么真心换真心,既舍不得真心,何苦拿这暧昧言辞再三试探拉拢?就好像她给我画个似是而非的饼子,我便真能充饥,从此对她感激不尽似的。
      低头想想,轻声道:“记得少爷从小没这样任性的,如今不知怎么了。只是这闹得也太过了些。听闻汝南王戎装上殿,便招惹君王忌讳。少爷持剑闯宫,无视宫里一干御妻,又该当何罪呢?”
      甄嬛闻言,脸色突的一变,似乎连那碗糖汁枇杷也吃不下去了。
      ……
      又过几日,有音信从外头传来,甄珩闹得越发凶了,在京城最繁华的烟花馆‘倪红阁’,与当家头牌顾佳仪日日厮混,夜夜留宿。世上竟有这样一位为一个低贱的烟花女子而不惜与家门决裂的男儿,京城无不传颂‘痴情甄郎’的美名,当然也有人称其‘薄幸甄郎’,自然是为正妻薛氏不平。
      却不知怎的,出了这等事,玄凌还悄悄提了甄珩入兵部,并执掌京城御林军的一半兵权,与正统领夏弋共同镇守京都。
      既入主兵部,便归汝南王治下。兵符印绶分发,皆从兵部。一日竟有消息传至宫中,汝南王借整肃兵部之名,训诫众官,竟将甄珩胖揍了一顿,打得鼻青脸肿。玄凌得知,忙传汝南王细问缘由。汝南王解释道:“臣是替圣上教训这卑鄙畜生。当初皇上赐婚甄门,何等荣耀,可他如今竟敢休妻,听说还敢持剑闯宫,惊了后宫众位娘娘,实乃大逆不道。若不教训,以后岂不是要谋反?”
      玄凌听了是张口结舌,答不上话来,只有说——“王兄教训的好!”
      ……
      玄清得知此事,不禁抚心一叹——“皇上这招棋走的蠢上加蠢。只道叫甄珩放荡没出息,汝南王兄就不会对其心怀戒备,于是趁机分权。却忘了当初是他赐婚甄家,如今甄珩休妻,是给皇上没脸,皇上非但不罚,反而重用。这不明摆着此间有阴谋吗?之前玉厄夫人之事,王兄未必猜不到是谁出的缺德伎俩——甄贵嫔何等热衷掺和此事。甄氏兄妹内外勾结,加害功臣。王兄又不是傻子,岂能看不出来?即便他看不出来,手下一群门士也不都是白养的!”
      我心里想若献了亲女儿,都不能换得玄凌的信任。那么怕只有献出兵权了。可是此等外有谗臣,内有奸妃之情形,汝南王怎么可能再献兵权呢,无益于自废。纵使张仪在世,管仲复生,也不能说服他再作任何让步了。
      又看玄清面色沉郁,手指攥的紧紧,连骨节也发白了。“清哥,你这样难过吗?他们对你,并没有什么兄弟情义。”我轻轻道。
      “父皇生前,一向最疼爱我。可我如今却是活废人一个,毫无建树。未知父皇在天之灵,是否对我失望!”言罢,已垂下泪来。
      他竟是如此伤心,我不禁动容。又想若玄凌待他亲密无间,委以重任,我还有机会与他在宫中结识吗?一时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唯有紧紧的抱着他。
      ……
      天气一天天暖热起来,人心好不浮躁。太后宫中有几本经书,听闻甄嬛字写得不错,遂命她过去抄写。于是槿汐陪着去了。我闲来去陶令馆走动,还是那里的空气清新,叫人待着舒坦,早在惊蛰时节,菊花便由殿中植入花圃。此时节紫菊,太阳菊,波斯菊已经次第开放了。五色斑斓,满地绚烂。
      眉庄见我来了,亲手沏了白菊茶给我喝,又命彩月彩星端来菊花糕。我在花圃间落座,嗔笑道:“每次来姐姐这里,姐姐都像招待小孩子一样招待我。”
      她轻笑:“姐姐招待妹妹,不像待小孩子一样么?可惜我这里没有更好的东西,就怕你嫌腻,以后不肯再来了。”
      “怎会?”我信手拿起一块糕来,刚要吃,忽见眉庄脸色一惊,缓缓站起身来。我也听到了动静,诧异放下糕,转过身来,只见身后皙华夫人明妆华服,冷然站着,面有诧异之色。她身后的排场还是很大,两旁宫女打着宫扇,背后侍卫如林。
      眉庄连忙拉我跪地相迎。“嫔妾沈氏见过贵嫔娘娘。”
      “贵嫔娘娘?”华妃冷冷,以为眉庄有讥讽之意。我连忙以肘推了下眉庄,眉庄错愕不解的看着我,不知自己错在何处。我也不知怎样纠正她,只得低头也道:“奴婢棠梨宫浣碧,给华妃娘娘请安。”
      眉庄恍然而悟,却也没有纠正,只低头不语。
      华妃突然咯咯的笑起来,笑罢才道:“沈氏,看来你真的是不问外事很久了。不然的话,就凭你从前和棠梨宫的关系,怎么会连本宫复位华妃的事都不知道?”
      “是。”眉庄答了一字,便不肯多语。
      “你如今还是从前那副臭脸。”华妃得意挑了挑远山眉,款摆纤腰进了花圃。
      眉庄一拉我,我便不自禁的随她站起身来,只见华妃四下环望,面上不禁有温馨陶醉之色。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喃喃道:“沈氏,本宫以为你如今落魄,一定过的很惨。没想到,却是这般自在。”
      “娘娘或许误会了——嫔妾如今的生活,很是清苦,只是苦中也有乐趣。”
      华妃转过头来,不解的看着眉庄:“从前的一切,你竟然真的都能放下?”
      “娘娘指的什么?是荣华富贵,还是尔虞我诈的争斗?”眉庄口角微显一丝不屑。
      “就说仇恨吧!——沈氏,你难道不知,本宫从前多么想置你于死地?”
      眉庄略略回想,仿佛在说跟自己毫不相关的事——“从前的千鲤池事件,后来的假孕事件,时疫,想来都和娘娘有关吧。”
      “不错!”华妃没有半点否认。
      “为什么?”眉庄不解,“娘娘不是不知道,嫔妾并不怎么受宠。”
      “你的确不怎么受宠!可是,在本宫心里——你不仅美貌,更具才华德行!所以本宫忌惮你!你这样的女子,即便男人不喜欢,也是心存敬爱的。若要喜欢,又该宠到何种地步!去岁中秋,不就已经证明了一切了吗?”华妃毫不讳言,“告诉我为什么,你怎么就突然之间心灰意冷了呢?”
      “嫔妾只是觉得不值得。”眉庄摇了摇头,口角有讥讽的苦意,“嫔妾止一普通女子,才智有限,为了一个心里没有自己的男人斗得你死我活,心黑了,手脏了……嫔妾想想便觉得无力了。”
      华妃一步步走到眉庄的面前,仿佛要看到她心里去,听到她的心跳,闻到她的呼吸——这样才能得到最真实的答案——“沈氏,你就没想过,你放下一切,本宫正好趁这个机会,灭了你吗?还有你的整个家族!”她后一句话说的既阴且狠。
      眉庄慢慢抬起眼睛,迎上了华妃犀利的目光,不禁深吸了口气——“平心而论,嫔妾不是不怕的。嫔妾下此决心,也几经辗转思量。权当赌上一把,若娘娘一定不肯放过,嫔妾也只有认命。只是,娘娘究竟有什么理由放着宫里众多的敌人不去消灭,却一定要除嫔妾一无害之人呢?嫔妾的家族,也不曾得罪过娘娘的家族,不是吗?”
      华妃沉吟了半晌,道:“你父亲,是做什么的?”
      “家父是浙江一介小小的盐运使。他从来都广结善缘,不曾与谁为敌过。”
      “好!”华妃忽然喝了声好,啪啪击掌而赞,——“本宫也不妨跟你开诚布公。这宫里,谁要分本宫的恩宠,谁就是本宫的敌人;既是本宫的敌人,她就得死!既然你不再是本宫的敌人,那本宫便不会再为难你!”
      “嫔妾多谢娘娘!”眉庄长吁了口气,福身一谢。
      “你宫里的份例每月可足?”华妃忽而又问。
      “并不足,不过嫔妾这里人少,也不需要太多金银。只求食能果腹,衣能避体即可。”
      “这不难。”华妃笑一笑,“你放心,有本宫在一日,绝不叫内务府亏待了你。权当偿还从前对不住你的地方。”
      “若果真如此,嫔妾再次谢过娘娘。”
      “呵,”华妃突然苦笑了,“其实本宫也好累!只是本宫现在已经骑在虎背上,骑虎难下了。想必这种感觉,你不会知道,是不是?”
      “嫔妾愚钝,的确不懂。”眉庄谦然道。
      华妃的神色突然间好不失落悲颓,眼中有泪光如流星一闪即逝。“皇上心里一定是有本宫的。本宫这么辛苦,一定是值得的,值得的!”她自言自语的样子,似乎有些失常。我低头不敢再看她,静了一刻,又抬头却发现
      她目光不知何时落在我身上,神色捉摸不定。我心中越发忐忑,心也蹦蹦跳起来。
      “走了!”华妃忽然豪爽一言,转身向外就走,“本宫以后得闲,一定还会光临!”
      “恭送娘娘!”我和眉庄连忙福身相送,彼此相望,都长舒了口气。
      ……
      /
      转眼又是一年暑热时节,要去京西行宫避暑了,可我却不怎么想去。行宫山水再好,可我武功却已耽误已久。除偶尔去凝晖堂一次,也不过练个把时辰。可找什么借口呢?猛地想起温实初来,他能帮甄嬛避宠,便不能为我开一剂装病的汤药吗?
      听眉庄说,温实初虽未敢接受她的情意,却承诺,愿意照顾她在宫中一生一世。以后的每月初一,他都会去菊舍为眉庄诊平安脉。我将意思转达了眉庄,再由她告诉了温实初。他听了竟也肯帮我。送来一剂小药,说服下半个时辰,便可昏晕,高烧不退,三日即可恢复,不留任何痕迹。
      弄到了药,心里踏实了一重,却不知玄清有什么打算。于是捡个明媚午后,去了凝晖堂。上前推门而入,只觉院中静悄悄的。我叫了声清哥,也并无人应,心中暗想,他一准又到御前侍奉六艺去了。也不以为意,却生出几许促狭心思——纵身跳上一株合欢,将身隐在一处花叶最繁茂处。感觉浑身立刻被合欢花开特有的芬馥之气包裹了,顿时怡然自醉。信手拈一朵粉蓉,便簪在鬓边。
      将身倚着树干,曲臂当枕,假寐了片刻。忽听大门支扭一声开了,我立刻睁开眼睛,忙转目光望去,果然是玄清和阿晋阿晋回来了。却不知为何,玄清面有颓丧之色,连脊背也不是很直。阿晋掩了门,也不敢多说话,主仆二人走到树下的桌旁,先后落座,阿晋这才小心问道:“王爷路上不让我问,现在咱们回来了,王爷可以说了吧。”
      玄清半晌无语,我都替他着急了,心想前朝又有大事发生,他眼睁睁看着,却不能插手,所以又伤心难过?
      “王爷快说啊!说了阿晋也好帮王爷想想主意。”
      玄清这才道:“这件事你其实知道的。从前皇上跟我提过一次——就是沛国公府的孟静娴……”
      孟静娴?听起来倒像个女子的名字,我不禁一惊,心中越发好奇,只分着枝叶,低头看着他们,屏气凝神的听。
      “孟静娴?”阿晋吃惊道,“难不成皇上又让你娶那个孟静娴?王爷不是拒绝过了吗?”
      玄清道:“上次我拒绝了,皇上便好大的不悦。这一次旧事重提,竟以君威压我,言事不过三,皇上下次再问我时,我还不应,便以抗旨不遵之罪处置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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