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风雨杀机血如花
剑光破开雨幕,直刺凹洞入口。
那不是一道剑光,而是数十道。皇城司“蚀骨”的杀手,如同鬼魅般从雨中现身,剑刃破风声与暴雨声混在一起,分不清哪是雨,哪是剑。
夜枭的软剑已化作一团银芒,封住洞口最中央的三道剑光。金铁交击声刺耳,火星在雨水中迸溅即灭。他一人独挡三名“蚀骨”好手,剑法快如疾风,招招以攻代守,硬生生将三人逼退半步。
但“蚀骨”不止三人。
左侧,罗铁怒吼一声,九环鬼头刀横扫,刀风卷起地上的积水,化作一道水墙砸向扑来的两名黑衣人。那两人身形诡异一折,竟从水墙两侧滑过,手中细剑如毒蛇吐信,直取罗铁肋下空当。
右侧,四名“渡鸦”精锐结成一个小型战阵,背靠岩壁,手中短弩连发。弩箭在雨幕中拖出细长的水线,三名冲在最前的“蚀骨”杀手闷哼倒地,但更多的黑衣人已如潮水般涌上。
凹洞狭小,双方甫一接触便是近身肉搏,鲜血与雨水混在一起,在泥泞的地面上晕开一朵朵妖异的红花。
百里东君依旧靠在岩壁上,面色平静得可怕。他能感觉到,洞外的风雨中,还有一股更隐晦、更阴冷的气息潜伏着——那是“蚀骨”真正的指挥者,一个足以威胁到夜枭和罗铁联手的高手。
蒲枯草的担架被安置在最里侧,四名黑风寨弟兄持刀护卫。老蛊师仍在昏迷中,但呼吸平稳,对洞外的厮杀恍若未觉。
“护住公子!”夜枭嘶声喝道,软剑陡然一变,剑势从迅疾转为凝重,每一剑刺出都带着风雷之声。这是他压箱底的“惊雷剑法”,以消耗内力为代价换取瞬间的爆发力。剑光过处,又一名“蚀骨”杀手捂着喉咙倒下。
罗铁刀法更是狂暴,九环刀在雨中挥舞,刀环碰撞声如鬼哭神嚎。他背上伤口崩裂,鲜血浸透衣衫,却浑不在意,一刀劈退两名敌手后,竟反身冲向洞口,要将战局引到更开阔处。
“想走?”一个阴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洞外风雨中,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飘至,手中一柄细长弯刀无声无息地抹向罗铁后颈。
这一刀时机、角度妙到毫巅,罗铁正值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眼看就要中招——
叮!
一声轻响,弯刀被弹开。
夜枭的软剑不知何时已回援,剑尖点在弯刀刃身上,两人内力一触即分,各自后退三步。
那黑影显出身形,是个身形瘦高、面罩黑巾的中年男子,只露出一双细长阴鸷的眼睛。他手中弯刀呈新月状,刀刃上泛着暗蓝色的幽光,显然淬有剧毒。
“‘蚀骨’副统领,月狐。”夜枭沉声道,握剑的手微微发紧。他在皇城司潜伏多年,知道此人——月狐,景玉王麾下最隐秘的利刃之一,擅长刺杀与用毒,武功诡异莫测,曾单枪匹马刺杀了三位边军将领。
“夜枭,你果然还活着。”月狐声音沙哑,“王爷说过,若见到你,定要取你项上人头回去。”
“那要看你的刀够不够快。”夜枭冷笑,软剑再起,剑光如雨点般洒向月狐周身大穴。
月狐不闪不避,弯刀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刀光所过之处,夜枭的剑势竟如泥牛入海,被一股阴柔诡异的内力化解大半。两人瞬间战作一团,刀光剑影在雨中交织成死亡之网,方圆三丈内无人敢近。
罗铁得以喘息,但压力并未减轻。剩余的“蚀骨”杀手如附骨之疽,死死缠住他和其他护卫。黑风寨的弟兄虽然悍勇,但毕竟不是训练有素的皇城司精锐,在配合与杀招上落了下风,又有数人倒在血泊中。
战况焦灼,每一息都有人倒下。
凹洞内,百里东君缓缓站直了身体。
他能感觉到心脉处的平衡在剧烈波动。刚才月狐出现时,那股阴冷的气息刺激了他体内的蚀骨幽雾,青黑色的阴寒之气几乎要冲破生机本源的封锁。左手掌心的太极图痂滚烫如火,又冰冷如霜。
但他必须出手。
夜枭与月狐战成平手,罗铁等人支撑不了多久。一旦防线被突破,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百里东君深吸一口气,右手并指如剑,缓缓抬起。
没有剑,只有指尖凝聚的一缕真气——那真气呈淡金色,却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黑气,正是他体内生机与阴煞勉强融合的产物。
他一步踏出凹洞,走入雨中。
雨水打在他苍白的脸上,顺着他瘦削的下颌滴落。他脚步很慢,很稳,仿佛踏在平地而非泥泞。
一名“蚀骨”杀手见有机可乘,手中长剑如毒蛇般刺向百里东君后心。
剑尖离背心只有三寸。
百里东君头也不回,反手一指。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没有炫目的光芒。只是指尖轻轻点在剑身上。
叮——
长剑从中断裂。
那杀手瞳孔骤缩,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股诡异的气劲已顺着断剑侵入他手臂经脉。他只觉整条手臂瞬间冰凉,随即剧痛传来,低头看去,手臂皮肤下竟浮现出蛛网般的青黑色纹路,与百里东君曾经身上的如出一辙!
“啊——!”惨叫声中,他丢开断剑,踉跄后退,整条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发黑,最终化作一截枯骨。
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的一幕惊呆了。
连月狐与夜枭都暂时分开,目光死死盯着百里东君。
“蚀骨幽雾……你竟然能操控蚀骨幽雾?”月狐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
百里东君没有回答。他脸色更加苍白,嘴角渗出一缕鲜血——强行调动阴煞之气,反噬已经开始。但他眼神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漠然。
他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上。
雨滴落在他掌心,却没有溅开,而是诡异地悬停,缓缓旋转,形成一个微型漩涡。漩涡中心,一点金芒与一点黑芒交织、纠缠,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退,或者死。”百里东君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风雨,传入每个人耳中。
“蚀骨”的杀手们迟疑了。他们不怕死,但怕死得不明不白,怕死得如此诡异。
月狐眼中闪过挣扎。景玉王的命令是格杀勿论,但眼前这局面……他咬牙,弯刀再起:“装神弄鬼!一起上,杀了他!”
数名杀手应声扑上。
百里东君五指合拢。
悬停的雨滴骤然炸开,化作无数细密的水针,每一根水针都带着金黑交织的气劲,如暴雨梨花般射向扑来的杀手。
惨叫声此起彼伏。
水针看似柔弱,但蕴含的气劲却诡异至极。有人被水针刺中后浑身僵硬,直挺挺倒下;有人皮肤下浮现青黑纹路,痛苦哀嚎;更有人被水针穿透眉心,当场毙命。
只一招,扑上来的七名“蚀骨”杀手,死了四个,重伤三个。
月狐脸色铁青。
他看出来了,百里东君这一招虽然诡异霸道,但消耗极大——少年嘴角的血迹越来越多,身形也微微摇晃。这是强弩之末!
“他撑不了多久!”月狐厉喝,弯刀化作一道幽蓝弧光,直取百里东君咽喉。他要趁对方力竭之际,一击必杀。
夜枭想救援,却被两名“蚀骨”高手死死缠住。罗铁距离更远,鞭长莫及。
弯刀已至咽喉前三尺。
百里东君眼中金芒大盛。
他抬手,却不是格挡,而是——并指如剑,直刺月狐心口。
这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月狐冷笑,弯刀去势不减。他自信能在对方的指剑刺中自己之前,先割断对方的喉咙。
三尺、两尺、一尺……
弯刀的寒意已经触及皮肤。
百里东君的指剑距离月狐心口还有半尺。
就在这生死一瞬——
百里东君左手掌心的太极图痂,突然裂开。
不是伤口崩裂,而是那痂壳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裂纹中透出金黑交织的光芒。一股磅礴、古老、仿佛来自洪荒的气息,从裂纹中涌出。
月狐的弯刀,停在了百里东君咽喉前半寸。
不是他不想刺下去,而是刺不下去。
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了他的手臂、他的刀、甚至他周身三尺的空间。他感觉自己像是陷入了凝固的琥珀中,连眨一下眼睛都做不到。
只有眼珠还能转动。
他看见,百里东君左手掌心裂开的痂壳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图案——那图案一半是燃烧的金色火焰,一半是冻结的黑色玄冰,两者纠缠成一个完美的太极。
太极图缓缓旋转。
月狐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在飞速流逝,不是被吸走,而是……被“平衡”掉了。他体内的阳气被抽取,注入那金色的一半;阴气被抽取,注入黑色的一半。而他自己的身体,正在迅速失去生机。
他想喊,喊不出声。
想动,动不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皮肤干瘪、皱纹浮现、头发变白……
三息之后。
月狐化作一具形容枯槁的干尸,维持着挥刀的姿势,僵立在雨中。
弯刀“当啷”落地。
所有“蚀骨”的杀手都僵住了,看向百里东君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从地狱爬出的魔鬼。
百里东君缓缓收回左手。掌心的裂纹已经愈合,重新变成一个完整的太极图痂,只是颜色更深了,一半金得耀眼,一半黑得纯粹。
他嘴角的血已变成暗红色,身形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但他依旧站住了。
目光扫过剩余的“蚀骨”杀手,声音沙哑而平静:“还有谁想试试?”
没有人回答。
杀手们缓缓后退,一步步退入雨中,退入黑暗,最终消失不见。
风雨依旧。
凹洞前,只剩下满地尸体,和一群劫后余生、却心有余悸的人。
百里东君转身,看向夜枭和罗铁。
“收拾一下,立刻离开。”他说完这句话,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夜枭飞身上前接住他,触手一片冰冷——公子的身体,冷得像一块冰。
“公子!”
“快,生火!把公子抬进去!”
慌乱中,没有人注意到,百里东君左手掌心那个太极图痂,在金与黑的交界处,悄然裂开了一道发丝般的细缝。
缝中,有光。
不是金芒,也不是黑芒。
而是一种混沌的、难以形容的……灰。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