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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鸟书 二
“若今年再阻止边关贸易,哪怕你把贵族们吊起来拧干,或者把他们扔到石臼中捣烂,也榨不出油水来了……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濯妟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抱住自己大腿的小狼王——濯妟未能让贵族们如意,杀了老狼王第二天,他就把狼王之子扔皇位上让他自己在皇位上爬着玩。濯妟登基名不正言不顺,小狼王却正得很,贵族谁敢多说一句。
濯妟一伸脚把人甩出去。小狼王在地上滚了几滚,落到乌力罕面前。乌力罕顺手托起他,这倒霉孩子还以为两个大人是在跟他玩,又抱住乌力罕的大腿,朝他扬起小脸,笑得眼都眯起来了。这孩子学话晚,只是咿咿呀呀,听不出在说什么。
乌力罕任由他抱着,看向濯妟,“小狼王还未起名字。”
濯妟嗤笑一声,似乎不相信他的话,“狼王没有给他起名字?”
乌力罕表情不动,拿着缨络逗小狼王,“并未。”
濯妟看着还不到他膝盖高的那一团,慢慢朝这边走过来,他身上被步生莲砍出来的伤还没好,走动间动作尚且有些凝滞。那只常年握枪的手盖在小狼王头顶上,微微用力就能把孩子的脑袋拧下来。乌力罕仍然逗着小狼王,另一只手慢慢往后背挪去——他的后腰上别着一把开了刃的匕首。
小孩感觉到多了一个人,觉得不能厚此薄彼,遂一手抓住一个人的衣角,在中间荡秋千玩。
濯妟陡然收回手,“你给他起一个吧。”
乌力罕攥着匕首的手慢慢松开,挡住了在中间荡悠的小狼王,把人抱了起来,“那就叫阿木尔吧。”
一个高大的独眼男人掀开帐篷走了进来,站姿标准,看得出是军队出身的。乌力罕看到他,抱着小狼王离开了。
濯妟盯着乌力罕背后的匕首,直到帐篷重新落下,阻断他的视线。
独眼男人顺着濯妟的目光看过去,“你怀疑他不忠?”
“一个大昭混血,是如何在北狄立足,还跻身贵族的?”
“乌力罕算不上贵族,顶多算老国王的一个侍从。”
“你会让你家侍从在你的地图上分一杯羹吗?”濯妟看向男人,“我要的东西找到了吗?”
“被你关起来的暗中拥护老国王的贵族们吐露的几个地点都找过了,只找到老国王的金银私库,没有你要的东西。”
“把这些人杀了吧,既然不知道,他们就没有价值了。”
独眼男人试探道:“昨日刚杀了一批借边关贸易想要向大昭投诚的贵族,今日就杀拥护老狼王的人,会不会把贵族们逼得太紧了?”
“杀了。”
步生莲驾着马往城墙边沿靠了靠,齐牧朝身后的士兵做了个手势,士兵随之而动,往后退去,给抬着担架的军医让出路来。等伤员先行一步尽数进了营地,步生莲和齐牧才下马一前一后进了军帐。
“开了春,这仗越来越难打了。”
“北狄看中大昭土地多少年了,如今时候正好,草都长起来了,他们不用为填饱肚子发愁,自然又打起大昭土地的主意。”
步生莲卸下铠甲,被铁皮包裹的皮肤得以呼吸,步生莲活动了一下筋骨,像重新活过来了一样,舒了口气。他看着铠甲上凹下去的痕迹,表情凝重:不能给濯妟一统北狄的机会,他得在濯妟让那些贵族们彻底俯首称臣之前,挑一挑他们之间的火。
齐牧看着步生莲,忽然觉得他凝神注目时越来越像一个人,“少爷,你都不像你了。”
步生莲把手中甲挂在一旁,闻言觉得好笑,朝他偏过头来,“我不像我像谁?”
眼前的小将军太年轻,一下子冲淡了记忆里即将浮现出的模糊人影,“不知道。”
步生莲笑骂了声,忽然转过头来,眼睛里带着狡黠促狭的坏水,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你猜北狄现在有几方势力?”
“投靠濯妟拥立濯妟为王的,想要为老国王报仇雪恨的,还有一些心怀鬼胎想要自立为王的贵族,三方?”
“春秋两季,是两国边关贸易的好时候。”
“还有一方亲近大昭的?”齐牧眼睛都亮了,但他“嘶”了一声,又把这个想法吞了回去,“但是我们和北狄多少年的仇恨了,这‘亲近’沾着毒液一样,不好说不好说。”
齐牧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觉得被“亲近”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如实道:“将军,我觉得这条路太险了。”
谢华回到营地,问清了将军所在,便急急忙忙冲进了军帐中,见只有齐牧没有旁人,谢华便改了称呼,“将……少爷,齐牧哥,北狄的钉子传来消息,没找到少爷说的那批仿制弩箭。”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左看右看找水喝。
“右边。”步生莲没抬眼。
齐牧问道:“不是边关贸易吗,怎么又成了仿制弩箭?”
谢华灌了一肚子水,终于活了过来,他举起手,“这个我知道!去年两国边关贸易切断,北狄百姓冬天就差以雪果腹了,不少死在了去西域交易的路上。眼看如今仗还没打完,开了春这些人便试探着和咱们交易起来。少爷让钉子假扮商户去边关贸易,果然有人联络上咱们,说濯妟大肆搜查北狄贵族,几乎把北狄犁了一遍,一边搜刮贵族们的脂膏,一边在找什么东西。”谢华回过头,“只是少爷,濯妟手中当真还藏着兵器吗?”
“当初我与陛下南行,处置了濯妟的副将邱烨,但在南疆并未发现濯妟借延州兵器处私藏的仿制弩箭。濯妟若不将仿制弩箭运往南疆,那便只会运往北狄。”
若濯妟当初在秋猎场的计谋得逞,他此时已经是北狄的新狼王了,但死去的老狼王哪怕为他保驾护航,恐怕也会有贵族给他使绊子,那批仿制弩箭就是他在北狄站住脚跟的资本。
谢华:“可是去年冬天濯妟处境那般艰难,也不曾见他动用过仿制弩箭。”
“问题就在这里。钉子探到的消息是濯妟娘亲在北狄当圣女时,她的父亲曾交给邢水楼一支护卫军保护圣女。后来圣女被送到大昭和亲,那支军队就此打散,但这些年与邢水楼暗中仍有联系。”
齐牧点点头,“濯妟最初就是靠这支军队奇袭狼王帐,拿下狼首,让北狄贵族听他号令的。”
“濯妟能靠这支军队奇袭,说明在此之前濯妟未曾大张旗鼓地使用过这支军队。否则北狄狼王决心与濯妟绝交时,第一个处置的就是这支护卫军。濯妟藏私兵器数量庞大,若是依托护卫军北狄国王不可能察觉不到。延州兵变濯妟尚未怀疑北狄国王。我猜这仿制弩箭,当初是北狄国王派人与濯妟交接的。”
谢华一拍手,心中明了,“但后来二人闹翻,狼王就把仿制弩箭藏起来了,濯妟也不知道在哪里!”
步生莲点头。
北狄几方势力互不信任,被濯妟用人血为祭才勉强拧成了一股,濯妟不可能放弃寻找这批仿制弩箭。无论他想用这批仿制弩箭做什么,这批仿制弩箭都是改变如今僵持格局的转折点,无论是对北狄,还是对大昭。
“既然找不到,那就礼尚往来,把濯妟手中有大量武器的消息透露给北狄贵族。不用每个贵族都向他们透露,也不用把消息尽数透露给他们,记得把消息打散一点。”
“我明白。”谢华拍拍胸脯,“让他们自己拼凑出真相,他们才会信以为真。”
步生莲手指在桌上无序地点了几下,问道:“京城情况如何?”
“京城一切都好。”谢华答得十分迅速,这句标准答案经他千锤百炼,恐怕步生莲在梦里问也只能得到这一句话。
“滚。”
“好嘞,少爷。”
谢华麻溜滚了。
步生莲觉得濯清尘忒不厚道。每次钉子回京,让钉子把北疆的情况一五一十地都告诉濯清尘,但每次步生莲问起钉子京城的情况,永远都是一句“一切都好”。可他离京时濯清尘刚要开始清查朝臣,秦氏死到临头会不会对濯清尘出手?那些世家朝臣有没有联合起来欺负濯清尘?濯休会不会又起了什么坏心思?
还有十七那个不靠谱的玩意到底能不能保护好濯清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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