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竹马将军

　　半月后，薛怀峥、孔昭带着晟朝军，林楚楚、静秋带着风雨楼的人回到长安。

　　林彦、秦嬷嬷、巧云等人早已等在丞相府门口。

　　巧云搓着双手，一会儿伸头往街道尽头望去，一会儿小声地跟秦嬷嬷咬着耳朵，“小姐不是来信说今天便能回府么，怎么还不见她人影？”

　　秦嬷嬷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林彦，见他脸上虽平静，可眼中也透着一丝焦急，她轻轻拍了拍巧云的手，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林楚楚不想让长安城众人知道她的其他身份，在进长安城之前就弃马选择坐马车回府，待走到丞相府门口，刚一下马车，秦嬷嬷、巧云便扑了上来。

　　巧云抱着她泣不成声，“小姐，你可算回来了！我跟秦嬷嬷都担心死了！”

　　秦嬷嬷拉着林楚楚的手，上下打量摸索一番，见她身上没有什么伤痕，才放下心来，眼圈泛红。

　　“小姐眼看着瘦了许多，一定是在外面受苦了吧？快，快进府，嬷嬷给你做好吃的补补……”

　　“嗯！”

　　无论何时，无论她身在何处，秦嬷嬷和巧云总在关心着自己。林楚楚心中一暖，笑眯眯地拉起秦嬷嬷和巧云的手。“走，我们回院。”

　　准备进府时，林楚楚才发现林彦也站在门口。

　　林楚楚心中一怔，父亲，这是在等她吗？

　　她连忙向林彦行礼，“楚楚见过父亲。”

　　林彦见到林楚楚完好无损地回来，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他上前一步，扶起林楚楚的身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林楚楚回府后，秦嬷嬷变着法子给她做好吃的，日子又回到以往那样，平静且安宁。林楚楚每日睡到日晒三竿，然后被秦嬷嬷、巧云拖起来吃午膳，下午时分闲着没事她便躺在软榻上看看话本，偶尔闲得无聊便乔装打扮一番去风雨楼逛逛。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唯一让林楚楚惊讶的是，薛怀峥居然没来凝香居找她。

　　难道是刚升任镇国大将军，军务太繁忙？

　　从回长安后，林楚楚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府中，但她的消息还算灵通。

　　薛怀峥、孔昭带着晟朝军班师回朝后，萧景贺在皇宫中举办了一场庆功宴，对参与长渊之战的晟朝将士论功行赏。薛怀峥因为率军歼灭匈奴有功，被萧景贺封为镇国大将军，官居一品。孔昭、文将军、范将军等人也各有擢升。

　　这场庆功宴萧景贺本来也邀请了林楚楚以及跟随林楚楚出征的风雨楼之人，想对他们进行封赏，但林楚楚婉拒了。

　　风雨楼本就是江湖组织，林楚楚不想让风雨楼与朝堂牵扯过深，也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她风雨楼楼主的身份。萧景贺见她态度十分坚决，也只好作罢。

　　但林楚楚帮助他夺位、又主动和亲匈奴、求援黑刺城，给了晟朝军与黑刺军合围匈奴之机，在长渊之战中她亦功不可没。萧景贺不能无视林楚楚等人的付出，他给了林楚楚一个承诺，只要不损害晟朝根基，在他能力范围之内，他可以答应林楚楚一个要求。

　　林楚楚想了想，没有再拒绝。

　　又在府中待了几日，薛怀峥依旧没来找她。

　　林楚楚闭着眼睛在软榻上小憩，脑中正想着晚上要不要去忠勇侯府看看，就听见巧云轻快的脚步声逐渐靠近。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小姐！小姐！”

　　林楚楚拿开盖在脸上的话本，见巧云脸上兴奋又激动，好奇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巧云从丞相府正院一路跑来，有些气喘吁吁：“小姐……薛将军……他来府上了！”

　　林楚楚：“……”

　　他来就来呗，之前又不是没来过，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林楚楚“哦”了一声。薛怀峥去了正院，想必是找她父亲说些朝堂之事，林楚楚对此完全不感兴趣，再次将话本盖在自己脸上。

　　“哎呀！”巧云着急的上前，一把将话本从林楚楚脸上拿下，然后拉着她的手拽着林楚楚起身，“小姐，你还躺着干嘛？薛将军来提亲了！”

　　林楚楚本来还想继续小憩，等晚上再偷摸去忠勇侯府找薛怀峥，可巧云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打在林楚楚身上，她鲤鱼打挺从软榻上坐起，“你说什么？薛怀峥来提亲了？”

　　巧云点点头，快速说道：“千真万确，怀宁公主、薛将军带着提亲之礼，已经到相爷的正院了！”

　　*

　　薛怀峥班师回朝，在进宫向皇上述职后，便回到了忠勇侯府。

　　萧容得知薛怀峥回府的消息，连忙带人迎接，在见到手提凌霄剑，身着银色盔甲，满脸冷色的薛怀峥时，她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薛怀峥将头盔取下，半跪在萧容跟前，“长渊一战，儿子幸不辱命，收复凉州，歼灭匈奴，晟朝再无后顾之忧。”

　　“好！好！”萧容热泪盈眶，双手扶着薛怀峥的胳膊拉他起身，“你平安归来就好……”

　　萧容拉着薛怀峥朝碧霄院走去，“峥儿连日奔波想必十分乏累，快去洗漱一下。严嬷嬷，让厨房准备膳食，做些峥儿爱吃的……”

　　“诶！”严嬷嬷连忙去厨房交待。

　　等薛怀峥洗漱完换上干净衣服，桌上已经摆满了他爱吃的菜肴。

　　萧容见他出来，连忙招呼他入座。“快来用膳，都是你爱吃的。”

　　薛怀峥脸上浮起淡淡的微笑，坐在萧容的身侧，和萧容一齐用饭。期间，萧容眼带心疼地看着薛怀峥说“瘦了，瘦了”，一边不停地给薛怀峥碗中夹菜。

　　薛怀峥不想拒绝他娘的心意，夹什么吃什么，一顿饭下来，薛怀峥有点吃撑了。见萧容还要给他夹，薛怀峥捂着肚子苦笑，“娘，我真吃不下了，再吃要吐出来了……”

　　见薛怀峥不似作伪，萧容只好放下筷子，“也好，一顿吃太多也不好。如今匈奴平定，晟朝需要修生养息，应当不会再起战事，以后有的是机会给你补身子……”

　　“……”

　　薛怀峥：他的身子，也没有那么弱。

　　薛怀峥连忙转移话题，“娘，我有事对您说。”

　　见薛怀峥面色严肃，萧容以为是有什么大事，也跟着紧张起来，“你说。”

　　“娘，我心仪一女子多年，想请您替我提亲。”

　　萧容瞪大双眼，她简直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

　　什么？

　　她那向来眼睛长到天上，谁都看不上的儿子，竟然有心仪的女子了，还让她去提亲？

　　薛怀峥的婚事一直是压在萧容心上的一块大石头。薛怀峥十四岁便偷偷去凉州从军，四年时间毫无音讯，待他再次回到长安时，她本想给他相看一些官宦之女，谁知她还没说出口，薛怀峥就敏锐察觉到她的心思，直截了当的告诉她，大业未成，他暂不考虑婚事，让她不必操心。

　　后来，清扬战死，他替父报仇，匈奴作乱，他带兵出征。时间一晃而过，如今薛怀峥已年近弱冠，却尚未婚配。萧容嘴上不说，心中极为着急。

　　谁知这时薛怀峥竟主动说他有个心仪女子？

　　萧容由震惊转为狂喜，她拉着薛怀峥的手，激动的问道：“峥儿，你说的可是真的？你真有个心仪女子？是哪家的小姐呀？年方几何？长相如何？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萧容脱口而出一连串的问题，薛怀峥着实没想到，他那端庄高贵的母亲，竟然也有如此八卦的时刻。

　　“娘，你这么多问题，让我从何说起？”

　　“那你先说，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引得我儿动了凡心？”萧容戏谑道。

　　薛怀峥有些不好意思的清清嗓子，“她，就是林相之女，林楚楚。”

　　林楚楚？

　　萧容觉得这个名字十分耳熟。

　　她垂眸思索片刻，突然眼神一亮。

　　“林楚楚？就是那个被称为长安第一美人，后被匈奴单于看上，被送往凉州和亲的林楚楚？”

　　“是她。”提起林楚楚，薛怀峥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不过事情不是外人看到的那样，她是主动提出要去跟匈奴和亲的……”

　　萧容疑惑不解。

　　薛怀峥便将他们在书房中商议的作战计谋，林楚楚主动提出假和亲，实则前往黑刺城求援……这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全都托盘而出。

　　萧容恍然大悟，她心中涌起一股对林楚楚的敬佩。以自己为饵，助晟朝大胜，这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到的。

　　“林小姐确实是个巾帼女子……”

　　“那这么说来，你和林小姐是出征的时候认识的？”萧容好奇问道。

　　“呃……”薛怀峥一时有些语塞，“这……也不算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不算是？”萧容势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好吧。”既然想让他娘去跟林相提亲，薛怀峥也不能再隐瞒了，“其实……我跟她从小就认识了……您还记得多年前，前林相夫人诞下双胞胎，您带我去丞相府做客么？就是那时，我认识的她，现在看来，也当有十余年了……”

　　“所以这些年，你们一直有往来？”萧容一针见血的说道。

　　“唔……这个嘛……我就是从小带着她一起玩……若是按照书中所说，我们应当算作青梅竹马吧……”薛怀峥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底气越来越低。他虽没有直接回答萧容的问题，但“青梅竹马”一词足以说明一切。

　　萧容伸手提起薛怀峥的耳朵，“好哇，你倒是瞒的挺好！要是林相知道你那么早就拐带了人家的女儿，非拆了你的骨头不可……”

　　“诶！诶！娘，耳朵要掉了……掉了……”自从薛怀峥当上将军，已经很久没有被他娘“耳提”面命了。

　　他替自己辩解，“娘，你这话可说岔了。我可不是拐带，我那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她没了娘亲一个人在府中饱受欺凌，多可怜呀……”

　　萧容放开薛怀峥的耳朵，面容严肃地问薛怀峥，“你们俩到哪一步了？可有越轨之事？”

　　薛怀峥脸色一红，“娘！你就这么看您儿子？我在您心中就是那般纨绔好色无耻之徒？”

　　情难自已之时，他是跟林楚楚做了些亲密之事，可最多也就是亲吻，他也知道名节对女子有多重要，在没成婚之前，他是不可能碰她的。

　　萧容怀疑的看了薛怀峥一眼，见他脸上神色不似作伪，她才放下心来，“没有最好！”

　　她了解自己的儿子，平日里不着调不靠谱，可本性不坏，应当不会做出那等非君子所为之事。可男女之事向来不能以常事看待，尤其是两情相悦之人，做出什么事来都有可能。但就此事而言，吃亏的终究是女子。

　　“这几日我备好提亲之礼，找个良辰几日便去林相府提亲，”她又敲打几句，“你最好给我老实规矩些，别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知道了。”薛怀峥摸摸鼻子，悻悻道。

　　薛怀峥受封镇国大将军后，军务虽繁忙，但他以身有要事为由，厚着脸皮将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给孔昭代他处理，他则带着赵景穿梭在长安城外的河流、湖泊、小溪边。

　　打大雁。

　　蹲守几天后，薛怀峥总算用弹弓打到一只全身雪白的漂亮大雁，转天他便带着这只大雁和萧容一起来到丞相府提亲。

　　*

　　提亲之礼摆满了丞相府正院，萧容、薛怀峥则被林彦请到正厅。

　　萧容轻酌一口，放下茶杯，“林相，我是个爽快人，有话便直说了。我们此次前来，是想向您的女儿，林楚楚提亲。”

　　“如今峥儿已经是镇国大将军，官居一品，与楚楚小姐也是门当户对，不知林相意下如何？”

　　正厅上方的琉璃瓦传来轻微的响动，本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薛怀峥耳朵一动，嘴角微勾。

　　林彦面色不改，“怀宁公主，薛小将军确是人中龙凤。但不瞒您说，若是府上其他女儿的婚事，我二话不说便答应您的提亲，但楚楚，”林彦摇摇头，“我曾答应她的生母，她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她想嫁何人，我不会做任何干涉，全凭她自己意愿……”

　　“这……”萧容一时愣怔住了。

　　林彦：“这提亲之礼，怀宁公主还是先收回吧。回头我问问小女意见，若是小女同意与薛将军的婚事，那此事再议。”

　　萧容没料到这次提亲会被婉拒，刚想出声再挽回下，便听薛怀峥站起身来向林彦恭敬地拱手行礼，“林小姐的意愿自是极为重要。那便请林相代为传达，我非林小姐不娶，这一生弱水三千，一瓢足以。”

　　“这提亲之礼便放在这里吧。我娶林小姐之意比金坚，若是这次林小姐不同意，那我便下次再来。我相信总有一天，林小姐能看到我的诚意。”

　　说完，薛怀峥拉着萧容出了正厅。

　　待薛怀峥和萧容走后，林彦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下来吧，人都走了，还待在上面干什么？”

　　琉璃瓦一声轻响，林楚楚轻盈地落在地上，偷听被发现，林楚楚有些不好意思，“父亲，你怎知我在房顶？”

　　以她的武功，不应该被发现才是呀？

　　“你知道薛怀峥和怀宁公主来府上提亲，会不来听听我们说什么？”

　　听见林彦一语戳穿林楚楚的心思，她“嘿嘿”一笑，“还是父亲英明神武，一猜就中。”

　　她又好奇问道：“父亲明知我与他两情相悦，为何还要当着怀宁公主的面说要问问我的意见？”

　　林彦轻描淡写的说道：“人都是这样，若是轻易得到，便不会珍惜。我知你心仪那小子，不会阻拦你们在一起，不过成亲这事得听我的，那小子桀骜狂放，非得杀一杀他的锐气。”

　　林楚楚无言，只是默默在心中给薛怀峥点了根蜡烛。

　　果然，薛怀峥又上门几次，皆被林彦以各种理由婉拒。

　　薛怀峥倒也丁点不恼，依旧毕恭毕敬的上门求亲，直到最后一次，薛怀峥的诚意总算打动了林彦，他总算松口同意了薛怀峥和林楚楚的婚事。

　　三书六礼后，两家总算敲定了两人的婚事，成亲之日定在三月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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