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不问剑

作者:客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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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悦慕心动


      “大师兄和小师弟又闹别扭了?”

      “怎么会,小师弟对大师兄那一身的伤痛都恨不能以身相替,能闹什么别扭!”

      “可我看大师兄好像又不理小师弟了啊!”
      ……

      乐游弟子私语从来不知道避着人的,也不怕当事人冷不防冒出来。

      傅东风心想,这真是个糟透了的习惯,背后说人的时候能不能找个僻静的地方偷偷说!

      谁知一扭头看到小师弟,他侧过脸低头走,楼夙道:“大师兄。”

      傅东风草草应声之后,稀里糊涂加快脚步从楼夙方圆一里内出来,然后听到了方才的三五个弟子唠闲话,唠到了他身上。

      这该怎么说呢?他并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躲着楼小夙。

      那天从静山回来,有夜明珠照着路,躲过荆棘丛生的花,没能躲过攀附苍木覆盖小径的藤蔓,狠狠摔了一跤,摔得不知道是清醒了还是更混乱了。

      楼小夙避着他,不方便说的事,能是什么呢?

      傅东风竭力遏制自己不去想,却不得不承认,蛛丝马迹太多了。

      无论是言辞还是眼神,楼夙从来坦率无畏,正因如此,傅东风从没想往那方面想过,那样一个赤忱善良的孩子,凭何将满眼炽热和一腔真心给他这种人?

      傅东风不敢深思,他怕自己自作多情,又怕当真误了楼夙,两相权衡之下便躲着他走。

      躲得过初一,能躲得过十五才怪。

      楼夙知道傅东风躲着他,没有不识趣地凑上去,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师兄弟,总不能一直躲着。

      磕磕绊绊猫捉老鼠似的熬过了半月,傅东风忍不住,这种事哪能他自己一个人瞎想,思来想去,还是应当和楼夙谈一谈。

      不巧的是,他准备和楼夙谈的时候,秦莎莎来找他谈了。

      这姑娘如今已经决定入玉华峰,淡青色的衣衫素雅婉约,药香萦绕,慈悲温和,傅东风这才信了,她真的不适合学剑。

      “秦师妹有话要跟我说,是什么话?”

      秦莎莎在静山脚下拦住傅东风的去路,恬淡宁静的语调问道:“大师兄,你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呢?”

      傅东风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像是已经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来求一个死心的答案。

      他再不敢用“不喜欢姑娘,姑娘影响我拔剑的速度”来敷衍,却仍要搪塞。

      “不知道。”傅东风搪塞道:“许是还未遇见。”

      秦莎莎:“我喜欢大师兄,喜欢过,现在依然喜欢,和喜欢乐游山一样喜欢,但只到喜欢为止了。小师姐说,这种事即便放下了,还是要不留遗憾地说清楚。”

      傅东风微微颔首,悄然轻笑,“承蒙厚爱,荣幸之至。”

      “别这么说,大师兄正如我并不适合却拼力试过去追寻的剑道。莹嫇前辈说,不要望而却步,所以我来求一个不留遗憾。”

      傅东风:“……那确实应该放弃的,毕竟我这个人麻烦缠身。”

      秦莎莎飘飘然离去,原地的傅东风抬头望向浮动招摇的树影,油然生出一种离奇的落寞。他将乐游山的师弟师妹看作亲人,可亲人不会为他奋不顾身,他想,世上并不会有人在他这条荆棘遍布的羊肠小道上一往无前。

      他垂眸之际,落雨顺着苍木缝隙稀稀落落,瞬息斑驳了青石小径,偏头撑伞的少年眉眼含笑,说道:“走吧。”

      傅东风似笑非笑,“小师弟都听到了啊!”

      楼夙攥紧了伞柄,低眉敛目,一切可窥见的神思都藏在幽暗的双眸中,他抬头,将雨伞塞到傅东风手中,自己反而步入雨中,闲庭信步一般,可惜脚下微微踉跄。

      傅东风悄悄松了口气,惆怅地抬眼看着伞面上绘着的白玉梨花,心想:这样算是解决了吧?就是有点对不住秦师妹……

      走远的楼小夙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天阴沉沉的,不点灯看不清楚神色。他身上带着外头的湿气,坐在窗下望那冷雨,鼻翼间急促的呼吸渐缓,最后化为一声不轻不重的嗤笑。

      大师兄为什么躲着他?因为猜到了他别有心思。

      楼夙自认不是愚笨之人,他的心意未曾赤条露骨,傅东风既然能看出来,那怎么会不知道秦莎莎的思慕?

      既然知道,约在此时此地,有意让他听到,可见这话一半说给秦莎莎,一半说给他听的。

      傅东风不惜利用秦莎莎也想告诉他的,正是这样一句话——我这个人麻烦缠身,你放弃吧!

      你说要我放弃我就放弃,你把自己当什么了?把我当什么了?

      楼夙右手成拳放到唇边轻咬,心里恶狠狠地想到此事,却不免后悔,他留大师兄一个人在雨中了,会不会着凉了,好不容易养好的伤势,再沾染风寒可不好。

      他放心不下,又冒着雨跑出去找傅东风了。

      而他们家大师兄果真就像个傻子一样,半点不疼惜自身,闲闲撑伞,雨滴打到肩头,却不忘歪伞给一朵雨注侵袭的花遮避风雨。

      去而又返的楼夙显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傅东风愣神之际,楼夙已经钻到他伞下,仿佛先前发生的事不曾存在一样。

      雨打的青丝湿漉漉挂在楼夙的鬓间耳畔,他笑得和从前一样,说:“大师兄对我有对那破花儿一半疼惜,我看着也不那么可怜了。”

      傅东风左手欲扶额,反而被楼夙紧紧抓住不松手,牵着人回去了十三层楼。

      此后,乐游弟子们的闲话换了个说辞。

      大师兄还在躲小师弟,但小师弟怎么就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不放了呢?

      傅东风实在受不了,心想啊,这事不说清楚就是不负责任!

      岂料他正面直接要和楼夙谈话的时候,反被他先声夺人。

      “我是你从山下捡回来的人,是大师兄的小师弟,是大周的国师送给你的剑。”

      “无论是朋友、亲人,还是……爱人,我都可以是,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做到。”

      “傅东风,我是楼夙,你愿我成为你的什么?”

      “……”这叫他怎么说?

      “我愿你做楼夙,只做乐游山的弟子楼夙,不是我的什么人。”傅东风淡淡回道:“不当为我而活。”

      楼夙一笑,不再周旋,掷地有声道:“大师兄拿不定主意,但你知道,我就是心悦于你。”

      “楼夙喜欢傅东风,悦慕心动,无关任何。”

      傅东风捧着楼夙的脸,认真盯着他的眼睛,倏然笑说:“别这么认死理嘛,怎么会无关任何呢?”

      “关乎男女,关乎年纪,楼小夙年方十六,怎么分清楚喜欢的?你我皆是男子,你许是当我是个对你好的兄长。”

      “不过是你窘迫的时候,恰巧我出现,给了你错觉,不能当真……唉,真可怜,小师弟从前过得确实惨了些。”

      楼夙张口要反驳,反被他用手捂住了嘴。

      傅东风继续说:“你仔细想想,你喜欢乐游山上的一切,你想和悦慕之人在一起是否跟你想永不离开乐游山是一样的感觉?”

      楼夙摇头,奋力开口,“大师兄不一样。”

      “傅东风对你而言是特殊的人,是因为你还没见到过更多的人。你才十六岁,往后见着天大地大,会有那个独一无二的人,何必这么早要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傅东风见楼夙没有反驳的意思,缓缓松开手。

      “你只是嫌我年纪小是吧?”楼夙道。

      傅东风敛眉不言语,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意,就是不说话,但他心里想,不全是。

      十六岁的楼夙懂什么叫情爱了吗?也许懂得,乐游山最好,傅东风是最好里最无二的存在。

      大师兄从知道小师弟当国师的缘由后就知道,这孩子……这个人,愿意为他离开心中最好的乐游山,岂不是说,傅东风的分量竟然要胜过乐游山吗?

      傅东风不能这样自私,误他终身。楼夙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已经知道傅东风的答案,径直不回头走了。

      等他的背影消失后,才听到又一声似叹似笑的嘘声。

      傅东风警惕,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清那人是谁后,好一阵沉默后才道:“不是第一次偷听了吧,二师弟?”

      张翠微坦然,“并非有意为之。”不然他大可不出声,装作没看到。

      “大师兄,你糊弄小师弟啊,糊弄不过去的。”

      什么年纪小,未见过轻舟万重山,为时尚早……换成其他人或许说得过去,但楼夙这里行不通。他会嚼碎了咽下这些话,静等长成更好的人,再来一次情真意切地剖白,届时傅东风该如何作答?

      傅东风当然知道的,他想的是,到那时候……到那时候再说……

      他没有自信,有人会对他深情如一,矢志不渝。

      楼夙从傅东风这里离开后,无声无息找了处幽静的地方,暗暗做了另一个决定。

      是以,傅东风再听到小师弟的消息时已经过去了三日,他小师妹在饕餮堂说道:“小师弟下山去做他的国师了,还说归期不定,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张翠微无声看向傅东风,笑道:“兴许是探路去了。”

      探什么路?他们下意识看向傅东风,当年曾有占尽春风的狂言妄语,矢志不移不敢提,但唯有小师弟走在了这条路上。

      他们将目光放在太和山上,对凡人抱有轻蔑的看法,一时半会儿奈何不得太和山,只有小师弟选择了从燕秋衡那里下手。

      碍了百姓福祉的罪魁祸首是太和山不错,腐朽的仙道是祸害的根本,但依附于仙道而生的神京贵族们,无论是对立还是支持,就真的清白良善吗?

      燕秋衡上受太和山掣肘,治下顾虑优柔,太和山没了之后,未见得就能还人间清明。

      他为谁探出来的路,毫无疑问,他们大师兄。

      倒是钟酉问道:“小师弟何至于为大师兄做到这份上?”

      他这个周哀帝在南疆的前护卫都没有想过要入神京,小师弟为什么要为大师兄做到这份上。

      傅东风:“……”你们就是来说这些屁话的?

      “不提这个了。”

      何元初通透,自然知道二师兄的意思,韩香絮垂眸,眼神闪烁,并未出声。

      温青时躲在内堂里让手生的曲濯练宰鱼杀鸡,得空瞄了几眼师兄弟妹,无奈看向迷茫的钟酉,心说,只有这个是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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