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风回雪

　　玉萦雪不想再听他说话，只觉得听了，就会跟着他思路走，听了就会忍不住相信他，于是更为急急地找其他可以“攻击”他的理由，“檀点说，你希望我和陌哥哥解除婚约，难道这话也没有？”
　　“当然有！就是现在，我也是这样想的呀！你们不解除婚约，我怎么娶你呀！像你这样的……一个深受礼法教养的名门淑女，如果还与南书陌有婚约，你怎么可能会彻底接受我，和我比翼双飞？只要你们没有解除婚约，你一定不会在我身边的，哪怕你完全喜欢了我！”原拓飞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玉萦雪从来没想到原拓飞竟是这样了解她的心思，一时怔怔地。
　　原拓飞等她半晌，轻声道：“你还有什么疑问？”
　　“那么这次……”
　　原拓飞咳了一声，他嘴角的血丝是那样的鲜明！那样的触目惊心！玉萦雪看了脸色更为苍白，心里一阵阵地抽痛！这次又该怎么去猜疑，为了她，他几乎送了性命，自己竟还在这里怀疑他的真心吗？可是，可是，陌哥哥也看到了这样的情形，他也怀疑，他总是比自己有见识的，自己不可被表面的东西所欺骗了！
　　原拓飞细细看着她脸色的变化，扯扯嘴角，笑着：“这次的事，让我来说吧！这次，我与那绿苑宫主以性命相搏，不过都只是做做样子给你看，对不对？她是决不会杀我的，我自然也不会杀她的！所以，我们一直都没对对方下毒手……”原拓飞停了下来，想到自己最后挥出的那个萋萋芳，又不由皱眉，有些担忧了，那总还是后患！自己会被母亲责骂不说，而且被那绿苑宫主收去，还可能伤及无辜。等伤好了，总该把那个夺回来才是，只怕那绿苑宫主现在就用来伤人……“而且纵使我受这样重的伤，连南书陌看了也要理会，并为我疗伤的，令我不死！所以，我真是一个狡猾之至的阴险小人！对不对，萦儿？”
　　“可是，可是——”玉萦雪颤抖着没有血色的嘴唇，“你也许，你也许……你为什么早不用萋萋芳对付她？后来那么虚弱了，当然不可能击中她……还让她把你的萋萋芳收了去！她怎么有那样的手段不中毒，反而收了你们北卉教的东西？”
　　“我们北卉教现在已经有很多年不再在江湖上插手一些恩怨了……尤其是我娘，更不允许教徒随意用那些毒草去对付别人，虽然这并非是示弱，也并不是故意迎合中原正道——”原拓飞哼了一声，有些犹豫，眼里现出那片玉萦雪熟悉的苦痛来，似乎触痛了他一生中最痛苦伤心的往事，但又立即扭过头去，不愿让人发现。
　　玉萦雪不由愣了愣，原拓飞慢慢恢复了脸色，才转过头来向玉萦雪解释道，“我母亲经历过一场变故，觉得不应该再那么惨毒，所以规定了一些毒物的使用。对于萋萋芳，更是严禁使用……除非是那些人是真的那么痛恨背叛的情人，才准用它！”
　　“那你……”如果是这样，如果她现在背叛了他，他是不是也会这样恨的用那个可怕的萋萋芳？
　　“放心吧！萦儿，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不会对你用这萋萋芳的……”原拓飞话没说完，已“哦”了一声。
　　玉萦雪低下头，虽然他们都已经想到她服食过那辟毒的“玉犀风露百卉丸”，听到这样的表白，她还是觉得安慰得很。
　　原拓飞却也沉默了起来，不知怎么的，提到萋萋芳，他也莫名地不安了。虽然他是绝不会去用那萋萋芳的，因为他不愿自己会遇到那样的事！虽然，现在自己居然是遇到这样的情缘，但也是自己心甘情愿，自投罗网，纵然玉萦雪在喜欢他之后再背叛了他，那也怪不了玉萦雪，他也还是不会对她怎么样！虽然也如此想到，但其实，他还是很自信自己不会遇到这样的情形的！
　　玉萦雪沉默了一会儿，虽然知道自己该相信他，可是究竟是觉得自己一向太过于单纯，她心里却还是不能完全解疑，她还是在挣扎，似乎想确认原拓飞不是一个自己这样猜疑的人。那么——
　　“你说过那个装扮成我爹爹的那个人在人前做得很不像个父亲，所以说他是假的，你定然是更会作假的了？”
　　“唔……”原拓飞听她连这样的话都记得，不由笑了起来。
　　玉萦雪气恼，瞪着他，心里的疑问却已不知该如何去问，只道：“陌哥哥都怀疑你……”
　　“南书陌怀疑我，你就怀疑我？你果然还是更信任他！哪怕他曾经那样‘背叛’了你？”原拓飞眯起眼，“我终究还是比不上南书陌吗？你现在相信他了，就不相信我了？”
　　“我……不知道，不知道！”玉萦雪只觉得心中一片混乱，只是摇头。
　　原拓飞忽然挣扎着抬起上身，看着她，有些恼怒之色，“萦儿！你不会是故意这样想，故意认为我就是个卑鄙小人，这样就可以放下我，全心全意地再回到南书陌身边？”
　　“我……才不是……”她想不通面前的窘境，心里早已乱掉。
　　原拓飞眼里燃烧起一丝怒火，低沉的声音掩饰不住失望沮丧的情绪，“看到你陌哥哥来了，就又觉得应该和他在一起！即使你不想和他在一起，于是就想着我这样身份的人终究会玷污你，会对你的陌哥哥造成伤害，所以，你就巴不得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这样你就好有借口离开我，就好放下对我已经产生的感情了？”
　　“你……”玉萦雪大为犹豫，自己是这样的心思吗？
　　“如果我这次死了呢？你还会这样怀疑吗？”
　　玉萦雪看着他那虚弱重伤的身子，泪光莹然。是，他当时都差点都死了，那么几次的拼命，可都是为了自己！他如果只是个用心险恶的小人，怎么会不顾自己的性命，只了她……可自己那怎么还能说什么表演得像不像吗？自己真是残忍！
　　原拓飞看她那样，不由自嘲地一笑，“哼！你怀疑我，我也不恼！不过我可不希望你如此自责，如此自苦！何必想那么多，我纵然为你舍了性命，也不会后悔，更不想看到你这样自苦！萦儿，现在不要想这么多，事情该怎么就让它怎么发展吧！难道非要现在这样凭着猜测来弄清所有的一切？如果到时候事情真相出来，你不会后悔冤枉了我吗？像你这样的人，老是喜欢自怨自艾，把什么都推到自己身上，小小的你又能担负多少？你何不顺其自然，暂时不想这个不行吗？难道你非要在面对我们两个的时候就要立即作出一个选择吗？不要为难自己！一切等以后再说，不行吗？你其实还很小呢，还不真正明白自己的心！我自然会一直等着你……”
　　玉萦雪听他此言，只觉得头脑轰地一声！他竟如此懂得自己的心思，竟说的如此明白！这些话就像是自己肺腑里掏出来一样，更难得的是他竟能如此体贴！可是，自己又该怎么办呢？能真的就这样同时在心里放着两个人，然后等以后去选择吗？不，这样既对不起陌哥哥，也对不起他的！她不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呢！
　　原拓飞看她摇着头，心里的愤恨之情一下子涌出，“如果你这么希望这件事是我做的，你现在就可以在这里轻轻地一刀，我一定没有反抗能力的，也不会反抗！死在你手里，总比死在别人手里的好！”原拓飞拿起她的手，贴近自己的胸口，“你可以一下子结果了我，我一定也不会怪你的，而且这样你也就不会像这样痛苦矛盾了！”
　　“不要——”玉萦雪夺回手，他怎么可以这样说！不由哭道，“你不要这样说了……”为什么还是这么复杂呢？为什么不能简单一些？
　　原拓飞看她这么痛苦无助，心里对南书陌的妒忌，对她的气恼立即又烟消云散，只是，他还是希望确定自己在她心里的分量！
　　“那么，现在，你还是这样怀疑吗？如果我承认事实真的如你怀疑的那样，你会怎么办？”
　　“你承认？”玉萦雪震惊地道。
　　“是呀！如果我承认这一切都是我布局的，你信不信？”
　　玉萦雪没有血色的嘴唇更为颤抖起来，她拼命地摇头，“不，不！我不信，我不……你不会的……”
　　原拓飞不知是喜是悲，猛烈地咳嗽起来，“……好，萦儿！有你这句话，我就是被世上所有人冤枉，即使是你还要故意冤枉我，就是我这会儿死了，我也心甘！”
　　“你——”玉萦雪涕泪长流，哭道，“既然你这么喜欢我，我又怎么能背弃你！陌哥哥也是那样的……我又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都是我自己朝三暮四，才造成这样的困境！”玉萦雪一下子冲出房间！一切都是因为我，都是我害了陌哥哥，是我自己导致这样的结果的，又何必怪责别人，猜疑别人？是自己不该如此不坚定，有了未婚夫却还喜欢上别人！那绿苑宫主对她的评价竟是那么的确切，原来她真的是一个水性杨花的人！怎么可以这样呢？
　　“萦儿，萦儿！”原拓飞从床上翻滚在地，创口又裂开。明明他已经说得如此明白，用心如此良苦，萦儿还是这样的矛盾痛苦？她果然还是不能面对南书陌，一见南书陌就方寸大乱，所以才如此不愿意接受自己的这份感情吗？她又要走回头路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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