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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暗堡
三人一路北去,快马加鞭,待赶到目的地时,已入了夜。
江湖门派大多依山而建,毕竟门派人口众多,又要习武比试,且不说哪座大城里能腾出那么大地块,单是这三五不时的聚众斗殴也足够令朝廷碍眼,故而,大小门派都心照不宣地选了城郊野地开宗立派,而各大或黑或白的江湖组织也默契地一头扎进深山老林里,易守难攻不说,也易于藏匿身形,保持着不为人道的神秘感。
谢朝寒的赴约地点也是深山老林,路七弯八拐的,全靠着信上指引才没迷失方向,待拨开最后一丛枝叶,蓦然闯入视线的,竟是一片废墟!
说是废墟倒也不尽然,应当算是一处废弃之地。那是一片暗石砌成的堡垒,谢朝寒举着火把仔细看了看,整七个,列成北斗七星的阵势。七座石堡本是掩藏在深林茂树中,只是掩护的树或连根拔起横亘地上;或被拦腰斩断,只留下碗口粗的疤;或是成了焦木,颓唐地歪在原地死气沉沉。石堡用的都是黑石,隐在夜色里几乎看不清轮廓,许是石头砌成的耐砸耐打,多少年过去依然屹立不倒,除了浑身散发出衰败之气外,倒也像是将就能用的。
六座石堡均无声无息,唯有第七座,透着暖红的光,将整座石堡都罩在莹莹灯火里,夜幕之中分外显眼。
北斗第七星名摇光,亦称,破军。
“七星堡……”震惊过后,段篱终于验证了猜测,“是侠名虞谷,落日城……”
这里,就是二十七年前的侠名虞谷总部,被围剿之后弃置的,落日城。
阮翕大惊,还没等他发问,就听见谢朝寒开口:“我果然没猜错,前辈,也是当年之人。”
握起的手松了又紧,段篱一声不吭,没反驳也没解释。
谢朝寒也不追问,下了马将马鞭缰绳往阮翕那一扔,顺手又递给他一封信:“多谢二位送我到此,请回吧。小肥羊,若我两日内没回来也没消息,把这封信给铁公鸡。”
阮翕烫到一般缩回手,崩溃地嚷嚷起来:“怎么……怎么又是信!朝闻会那封我就稀里糊涂的,谢兄怎么你也跟着打哑谜!我实在是不懂!”
谢朝寒笑了下:“你不需要懂,梅潜懂就行。”
阮翕坚定地推回去:“我是来保护谢兄的,怎么能半途而废丢下你就走呢!何况那边是落日城,谁知道他们挟持谢小姐谢夫人是想做什么,阮翕虽然武功不高,但江湖义气还是有的,没有让谢兄只身涉险的道理!”
谢朝寒定定看了他许久,似乎是认真考虑着带上他的可能性:“……你也知道面对的是落日城,先前明渊没动你许是另有考量,但不代表他这次依然不会动你,跟着我可能有性命之忧。何况……我也要你替我向梅潜传话。”
“阮翕不是贪生怕死之辈!”阮翕挺了挺胸膛,“再说明渊没动我,或许是像你们说的,顾忌到我家荣安商会,有我在说不定更能保谢兄安全!谢兄要传话,要不、要不就让段前辈回去好了!”
段篱只略一思忖,便点头应下:“好。”
谢朝寒意外看他,笑道:“段前辈,收了人家的银子,可是要忠人之事啊。”
“落日城又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草莽绿林,荣安商会的身份已经透露出去,他们一时半会不会动他,顶多软禁。”段篱板着脸道,“你不也是看准了这点,才选择他一块来的么。”
“真是瞒不过前辈。”谢朝寒摸摸鼻子,将笑意一收,拱手认真道,“那么,就请前辈费心。另外,若梅潜问起,请前辈不要透露我来了这里,只说我带家人转移去了远亲那里就好。”
段篱二话不说收了信,神色复杂地扫他一眼,果然调转马头走了,似乎片刻都不愿在这里逗留。
谢朝寒半垂了眼,嘴角笑容若有若无,放轻了声音道:“阮翕,待会我在前头,你注意隐匿身形,一旦……见势不好你就跑,以你的轻功,只要不是华如练,谁都追不上你。”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记住,不要逞一时之勇,只有你自己安全,才能救我。”
阮翕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谢朝寒弯弯唇角,转身负手,大步流星地向着第七座石堡走去。
石堡门户大开,只有一条道上布了灯烛火把,别说守卫,半个人影都没有。通道被清得干干净净,除了照明不见任何摆设,简直像是走在一条长长的墓道里。阮翕一开始还小心翼翼找地方藏身,且行且躲唯恐半路杀出什么,走了半日上了一阶又一阶都没碰上东西,不由得放大了胆子,甚至还好奇地碰了碰墙上的火把砖石。
刚碰上,就听见隆隆声乍然而起,吓得阮翕本能跳开,一回头,正见刚刚走过的石阶蓦然空了一块,地下黑黢黢的,凑近了才看清竟然满是涂黑了的箭头!
“这里应该有不少机关,别乱动。”谢朝寒头也没回,仍在前头不疾不徐地走,“记住走上来的路,跑的时候别迷路了。”
阮翕紧张出一身冷汗,努力记忆着一路走来的方向,越记越觉得脑子不够用。
二人似乎越走越深,地上的砖石凹凸不平,踩在上面发出轻微的声响,在空荡荡的堡内细碎得像是什么人在暗中跟随,诡异得很。越往前走,墙上的灯烛也逐渐少了,到后来不再灯火通明,而是半明半暗,像有什么藏在深处,只等着他们造访。
谢朝寒蓦地停了脚步。
阮翕不知道他们走到了哪里,只茫然地跟着停下,前方火光像是被突然截断,留了一片阴影横亘面前,引着他们过去,又警告着他们不得靠近。
“阁下费心引谢某前来,如今谢某到了,阁下还不现身么?”
谢朝寒的声音有点哑,似乎还藏着别的什么情绪,阮翕怔了怔,竟在那句话里听见了一丝极其隐晦的颤抖。
阴影里果然有人。
那人脚步很轻,几乎没什么声音,甚至没有惊扰到双方之间的气息流动,只觉得有个影子在四平八稳地靠近,强大又似曾相识的气势威压正缓缓逼压过来。
阮翕不自觉退了一步。
那人从容地走出阴影,走到灯火之下,一双眼映着墙上火把,淬着几分暖意。
“上……上官兄??”阮翕大惊,目瞪口呆好一会突然反应过来,一时大喜过望蹬蹬就跑了过去,“我说走过来怎么一个落日城的人都没见着,原来是上官兄早一步到了!上官兄,你是不是也担心谢兄,特意赶过来帮我们……”
“阮翕,站住。”谢朝寒厉声喝道,一把拦住他,“别过去。”
“啊?”阮翕莫名。
谢朝寒神色说不出地复杂,素来笑意吟吟的桃花眼里此刻藏了太多他看不懂东西,浓烈又厚重,叫他一时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甚至忘了开口。
那人一步一步慢吞吞地走来,穿着与上官允一般无二的白衣,宽大的衣袖下,半隐半现的手里似乎正在把玩什么东西。
“谢兄,阮兄弟。”那人轻轻地说,像在叫他们,又像只是单纯地咀嚼这几个字,听不出情绪,也看不透他的表情。
他进一步,谢朝寒就拉着阮翕退一步,就在谢朝寒示意阮翕赶紧跑的时候,那人突然手腕一动。
细微风声划破凝滞的空气,有金色弧光在灯火下闪过眼底,在阮翕反应之前,那道弧光就正正击中了谢朝寒,随着一声闷哼刺入皮肉,扎进筋骨。
血迅速渗透了衣衫,谢朝寒被那道劲力带得腿一软,踉跄着摔下去。
“谢兄!”阮翕惊慌失措,下意识接住他,愕然抬头,“你……落、落日鎏金镖……”
那人静静看着他,属于上官允的脸上没有半点破绽。
阮翕更是不可置信:“弄、弄梅三针……”
那人刚才出镖的手法,明明白白就是前日上官允刚刚传授他的弄梅三针,他日练夜练,所有变化机巧记得滚瓜烂熟,何况刚才只是最为基础普通的第一式,绝不可能认错。
“不可能……”阮翕脑子一片空白,喃喃着自语,“不可能……”
谢朝寒拼着全力攥住他袖子,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断断续续的几个字:“快……走……告诉……”
“段篱已被我截下。”那人轻声道,声音冷漠疏离,半点没有上官允的温柔和善。
阮翕如梦初醒,腾地站起来:“你不是上官兄!你是明渊!”
明渊精通易容之术,能易容成别人,自然也能易容成上官允!
阮翕怒火上头:“你胁迫谢小姐谢夫人,打伤谢兄,又易容成上官兄的样子,究竟是想做什么?!难道、难道……”他猛地睁大了眼睛,“难道你想冒充上官兄,挑拨离间武林盟!枉我先前还以为你是个磊落坦荡的人物,没想到你那么卑鄙!”
“呵。”明渊低低笑出一声,似乎觉得他的反应很是有趣,“磊落坦荡……卑鄙……”
继而他身形一闪,另一枚鎏金镖悄无声息地划过阮翕脖颈,带出一条细小血痕。阮翕还来不及感受到疼痛就一阵眩晕,很快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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