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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若梦(33)
宴疏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怒道,“兰芷君!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身为扶山望氏代族长,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望归陌淡淡道,“还未举行就任仪式,我还不是。”
凤幽和单舒彦在一众宴氏弟子虎视眈眈的目光里,将动弹不得的朱炎拖到角落,朱炎面露凶光,不停地吼。凤幽腿一软,瘫坐了下来,“我觉得我离死不远了,吓死的。”
单舒彦同样瘫坐下,有心调笑他,“你好歹也是只正宗的火凤凰,怎的这么胆小。”
凤幽阴冷冷给了他一个眼刮子,“对,我可怜又胆小,我就想快点离开这鬼地方,回我的鸟窝好好睡一觉。”
几个宴氏弟子将宴青蓑的尸体裹了抬走,宴疏离转身地看了朱炎一眼,正好对上他嗜血的眸子,宴疏离心里一紧,又有些不甘地讽道,“年轻气盛,不知好歹!”
凤幽在一旁凉凉搭话,“正是年少气盛,才能为人所不敢为啊。宴族长,慢走不送!”
宴疏离被他气得一个踉跄,差点摔了,“哼,等面对各大世家的时候,希望你们还有这个底气!”
六个时辰后,朱炎恢复了神智,此时望惜他们已赶了一天的路,正原地休憩。望惜头枕在望归陌小腿上,翻了个身,对上朱炎逐渐清明的眸子,直挺挺坐起,惊喜道,“朱炎前辈,你恢复了?”
朱炎盯着自己手上的血发怵,随手解开腰间的布包,对着钝刀反复擦了几遍,直到将那上面的血擦干净,他从布包里拿出带来的那几块生肉,沉默地塞入嘴里,随便咀嚼了几口咽下,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嗯。”
望归陌看了他一眼,闻着空气间微弱的血腥气,微微蹙眉,凤幽眼冒绿光,几步爬到朱炎面前,满脸谄媚地道,“前辈,你这吃的是?”
朱炎拿出几块肉递给他,“从怪物身上切下来的,你敢吃?”
凤幽犹豫了会,从他手里接过一块肉,视死如归地拎到眼前,咽了下口水,“好死不如赖活着,凤小爷吃!”
望惜在旁好意提醒自家兄弟,“凤幽,这些怪物生前是人,同你我一般。”只这一句,成功让凤幽住嘴,将手中的肉恭恭敬敬地还给朱炎,并后退三步,再不敢言。
望归陌将望惜又不安分抬起的头轻轻按下,以不容抗辩的声调下令,“躺着。”
望惜躺在他身上,闻着他身上清冽的香气,突然前所未有的满足,那些未知的,迷茫的前路都不重要了,就算下一刻他就会死在这个阴森诡谲的地方,那他也不怕了。
烛乐儿独自靠着一棵树,双手环抱着龙蛋睡的很不安,凤幽在她头上拍了下,烛乐儿迷糊着睁开眼,他指了指单舒彦身边的位置,烛乐儿轻手轻脚地爬到他身边,凤幽解开身上的外衣,盖在他们身上。然后走到朱炎身边坐下,“前辈,之前我们见到的黑水是什么?”
凤幽尽量让自己端正坐着,这种时候他实在不敢去看朱炎的脸,倒不是嫌弃他,就是觉得近处见过他杀人的样子,瘆的慌,虽然知道那是他没意识时候做的,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朱炎吃完两块肉,将剩余的重新收拾好,道,“那是移动的尸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爆发,里面埋葬的是腐烂的尸体和灵魂,这拾荒原里,最不缺的就是被仙族流放来的罪人,有的死了,不死的为了活着被逼成了怪物,尸海中的尸首堆积到一定数量,就产生了简单的意识,会有捕食的思维。每次尸海爆发,就是它在捕食。”
凤幽听得汗毛倒竖,又问,“那这尸海什么时候会再来?”
朱炎好整以暇地半躺下,说,“不知道,所以你最好也去休息会。”
这是嫌他话多吗?凤幽摸了摸鼻子,自觉地挪到望惜身边,大咧咧躺在望归陌身上的望惜翻了个身,给了他一个白眼。于是凤幽更郁闷了。
望惜后来是被望归陌叫醒的,四周不详的响动令人毛骨悚然,凤幽,烛乐儿,单舒彦他们都醒了,朱炎走在他们最前面,微微侧过耳朵,听着这诡异的动静,无比镇定地说了句,“是尸海,又来了…”
一句话在所有人心里掀起惊澜,谁都见过尸海所谓“进食”的场面,让人遍体生寒。
刚开始是细微的“嘎嘎”声,像是日间樵夫砍柴,随后那点声浪变大,如惊诧的打雷声,远处掀起一丈高的黑潮,几点银光在黑潮的最上方游移,银光上的鳞片明明灭灭,让人难以忽视。
烛乐儿指着那几处银光突然大叫,“啊!是烛龙族!”
那几条飞舞的银龙随着黑潮浩大的声势同来,转瞬间暗潮汹涌如猛虎般,自远处澎湃撕咬而来,所过之处草木摧折,风声凄厉。望惜只觉腰间一紧,被人以一个熟悉的姿势扛在肩上。
望惜,“….”
就算是这种时候,比起被望归陌扛在肩上跑,他还是更希望乘坐凤幽这头漂亮威武的大凤凰。
朱炎望着逐渐逼近的黑潮,谨慎道,“各位,自己小心了,千万别碰到这些黑水。”
这次知道尸潮要来,众人做足了准备,摸清了尸潮的风向后就各自散开,烛乐儿无惧地跑到最前面,被其中一条银龙伸出的尾巴一卷,然后带着她飞快向前逃去。
望惜被望归陌扛着,一瞬间视角天翻地覆,看什么都是反的,那些在身后追逐不休的黑水就像是无数条露出獠牙的恶犬,不仅散发着难闻的恶臭,还吓人得很。
望惜闭着眼睛,强忍着胃里的翻云覆雨,脑中将望归陌平日对他的好想了一百多遍,终于忍住了想骂娘的冲动。
望归陌的速度并不慢,但这黑潮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往往望归陌在树身借力一跃,下一刻,那棵树就会被黑潮吞没,望惜想起这尸海是有意识的,会自发捕猎,他眼睛撑起一条缝,然后就见那黑水上浮起三张苍白的面孔,皆闭着眼,口中张吐。他立马再次闭眼,索性不动了。
虽然是被人扛着的,但望惜就是知道,有望归陌在,他就什么都不用管,闭眼装死就行,他总会护着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黑潮的澎湃声越来越弱,望惜睁开眼时,就见到那些黑水已经退去,望归陌将他放了下来,望惜累的当场瘫坐下,对上望归陌一脸惊异。
他开始当着望归陌的面发牢骚,“你下次能不能别用扛的?”
望归陌眉心微蹙,似是不解其意,望归陌一边给他比划着姿势,特坦然地道,“你可以用背,也可以用抱,就这样…望归陌,你进拾荒原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望归陌对上他被养熟的小狗般扑闪的目光,里面蕴含着一种特别期待的情绪。
望归陌很难形容知道望惜被人带走时的那种绝望,这九年来,他一直小心翼翼地将这个人护在他肉眼可见的方寸之地,九年前的事再来一次,他确定自己承受不住。
花惜缘离开后,他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偏执,痴狂,天界受人敬仰的兰芷君,实则内里一片虚无,只是披着个皮囊,苟延残喘地活着。
可望归陌却在此时突然意识到,望惜和花惜缘,实则是两个不同的个体,他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他们是不一样的,惜缘骄傲,阿惜依赖,惜缘不羁狂热,阿惜灵动淡薄,面貌不同,甚至是爱好,也不尽相同。
花惜缘的影子,在望惜身上越来越模糊。
这一切明明是他主导的,是他擅自重塑了这具肉身,改变了原本这具肉身主人的容貌,封印了他所有的气息,才有了阿惜,他让阿惜呆在望氏,让他日复一日变得平和,可这一切与他最初的期待越来越远时,他又无法欺骗自己。
望惜自然不知道望归陌在想什么,在他心里,只望归陌毫不犹豫地进来救他这一点,已足够让他心满意足,他走到望归陌身后,猝不及防地往他身上一跳,双手环住望归陌的脖子,将头依偎在他脖子边,蹭了蹭,“望甄,我累了,你背我走吧。”
望归陌一抿唇,无奈又认命似的背过手扶住他,望惜将削尖的下颌撑在他肩膀上,问,“接下来我们去哪啊?”
望归陌道,“阿惜,六大家族奉命前来,一为夺回黑衣人手中的…念珠,二为捉拿朱炎,将他封入镇魂水狱,拾荒原内太过危险,我们且一路前行,与各大家族会和,再想办法出去。”
“在六大家族面前,我们保不住朱炎是不是?”望惜的声音似有些低落,他见望归陌隔了好久也没回答他,又自顾自道,“哎,我就随便一说,我有自知之明啊,首先要衡量一下自己没有伸张正义的能力,就我这么个小喽啰说的话,谁听啊?盲目去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那叫蠢,还会拖累别人,反正能做的我都做了,问心无愧了。”
望惜手指勾起望归陌一小撮头发,卷了个小揪揪,“等出去以后我每日都准时去你那儿,认真听琴,再不打瞌睡了。”
望归陌任由他把玩自己的头发,踩着一路湿泞,任劳任怨,“觉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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