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影世界求生

　　燕横波在表面上名为核安全监督站附属培训中工作已经有几周了，门卫认得她，知道她是这个单位新来的实习生。她在机子上刷卡，门卫看她去而复返，就顺嘴问了一句：“忘拿东西了？”

　　“有个突发工作要处理。”燕横波说道，急匆匆地经过闸机，向着这栋灰色的写字楼走去。她希望这场会议刚好能进入中场休息的阶段，这样她就能在门口守株待兔等到容督查。

　　而不是拍电视剧似的，她一介小小实习生打断了部长级别的会议，所有人审视的目光都聚焦到她身上，可能到这个情节的时候还能和电视剧一样，但后续她绝对会被几个领导来回批评，上交检讨，继而扣掉一笔实习工资，如果她没有姚解作为介绍，没准再之后就要因为没眼力见而调岗离开应急管理处了。这可能是电视剧不会拍摄的部分。

　　她坐电梯到三楼，走廊中一个人都没有，她心里一沉，看来这些领导仍然在开会。不过姚解的事情刻不容缓，要是他出事了，燕横波也无法独善其身。

　　在电梯到会议厅的这一段并不算太漫长的路上，燕横波做足了心理建设，直到停留在会议室门口，面对这扇漆木大门，她深吸了一口气，还能听见会议室传来模糊的讨论。

　　她抬手敲了敲门板，没有再犹豫，即使没有听到会议室里面的反应，她也直接把门推开了。

　　此刻正在开会的所有人都把目光凝聚在了她的身上，这种目光中有的是不带恶意的诧异，有些是轻微的疑惑，当然对她不识相的不满则更多，不理解她这个实习生怎么突然闯进来了。

　　顶着这样如芒在背的目光，燕横波步伐坚定地走向坐在会议桌上位的容霄辉。

　　容霄辉仍然惯常穿着一套铅灰色，且打藏青色领带的休闲西装，他的面貌在同级别的领导中简直年轻得一骑绝尘，他这个年龄段做到这种级别，很不寻常。

　　这跟他个人能力离不开关系，也跟他的背景更不可分割。

　　当然，情况和他差不多的崔崴目前却还远不如他，燕横波并不清楚这一点，她像大多数人一样都忽略了第三个因素，不过她也无从得知。

　　容霄辉还是保持着淡然处之的神色，只是抬眼看向燕横波的时候，眼神中带了点问询。

　　燕横波紧张地把手放在了背后，左手抓着右手，手心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出汗的，摸起来打滑，也许就在走出电梯门后，她对容霄辉低声说道：“我有紧急情况要向您单独汇报。”

　　即使她说的话声音再轻，在会议室内这种鸦雀无声的情况下，也仍然像晴空落雷那么响亮，旁边坐着的常处长立刻开口想要训斥。燕横波都能猜到他想说什么。

　　你个实习生能有什么大事，就不能等会议结束后再说？

　　容霄辉却站起来，用实际行动叫常兴运及时闭嘴了，他说道：“会议由常处长代为主持。”他走在前边，燕横波亦步亦趋跟着他走出了会议室。

　　直到她关门后她才听到会议继续进行的声音。

　　容霄辉的主动配合让她着实松了口气，要是让她当着所有人的面交代，她真不知道该怎么编出一个暗示容霄辉这个紧急情况和姚解相关的谎话了。

　　容霄辉带着她快步走到相隔三个房间的另一空闲会议室中，关上门后，语气比在开会时更加随意，问燕横波：“这会儿没人，你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燕横波不敢有丝毫拖延，马上说道：“姚解在高台市可能失踪了。郎客刚才给您发了消息，但没有得到回复。”

　　“失踪？”容霄辉的神色当即就变了，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郎客发过来的消息，大约是半个多小时前，他说姚解的手机打不通。

　　那会儿容霄辉在开会，手机都静音了，更没工夫去看消息，自然没有回复。

　　他这样的人是不可能遇到点事就六神无主，因此在短暂的愕然之后，他说道：“郎客还和你说了什么？他为什么不先去联系崔崴？姚解是在哪个地方失踪的，你把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燕横波心里想，她这都是被迫的跟那个女人见面，可姚解和郎客弄出来的事情可把她害惨了，他俩倒是远在高台市不用面对容霄辉的怒火。

　　她一咬牙，就把郎客跟她说的所有内容，竹筒倒豆子般的悉数说了出来。

　　容霄辉越听脸色越难看，到最后燕横波低着头都不敢去看容霄辉是什么表情了。

　　“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容霄辉震怒到极点之后反而冷笑出声，姚解的性格要安分守己，恐怕真是要到监狱里才死心。他万没有想到姚解处在这种环境下还能捅出这么大的娄子，两人先前的谈话全都像耳旁风，恐怕姚解压根没有当一回事。

　　不光自己勾连，还把郎客和燕横波都拖下水。

　　“难怪郎客不敢去找崔崴报告。”容霄辉冷冷道，“你们三个就等着我帮忙收拾残局么。”

　　报给崔崴，这么短时间失联，必定不会怎么当一回事，郎客又不能说姚解和那女人接触过，事情的危险程度大幅增加，因此只能通过容霄辉来“直达天听”，毕竟除了他，没有人再有这种权限和关心去处理了。

　　燕横波顶着容霄辉的怒火，继续说：“我担心情况会很严重。任何处分我和郎客都可以接受，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姚解找回来。郎客和戴凌阔联系了，姚解的信号就是在恒隆广场消失的。可是她没有权限去动高台市内的监控，更不用说叫当地警方配合搜寻了。”

　　“你以为这个事情是我打几个电话就能解决的？”容霄辉敲着桌子，神情厌烦中又带着无法掩饰的担忧，不过他还是让燕横波先别呆站着了，叫她坐下，“如果换做是和当初束立风类似的情况，我当然可以就这么打给高台市警局，叫他们全力搜寻姚解的下落。”

　　“崔钰一直想找个由头把崔崴扶起来，最好取代我在应急管理处的实际位置。崔崴用特别行动组的名号就是他夺权的第一步。”容霄辉对燕横波说道，就算燕横波没听说过崔钰是谁，也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在立功不够的情况下如何取代，无外乎就是找我的错处。”

　　“你们真是在他打瞌睡的时候送上枕头。”容霄辉说，语气很严厉，“一旦他们找到姚解，就会立即彻查他为什么失踪，被什么人绑了。姚解不可能做的全无痕迹。他和那个女人的交易势必会查出来。连带着你和郎客，全都会被送上法庭。姚解和郎客是我用协议把他们留在管理处的，你也是经由姚解介绍，我犯了严重的职务失察，崔钰运作得当，我必然会被调离应急管理处。“

　　燕横波听得汗流浃背，果然这件事已经棘手到连容霄辉都无法处理了，他怎么可能因为姚解而轻易放弃自己在管理处苦心经营的高位。

　　“那...难道就不管姚解了吗？”燕横波有些结巴地说，不管怎么样，姚解犯的错误都不值得让他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容霄辉思索片刻后说道，“他们在闹市区把姚解带走，如果只为了谋杀，有这种作案能力早就当场完成了，不至于多余费力绑架。这表明他们另有所求。“

　　燕横波听容霄辉这么说也觉得有道理。但容霄辉说的也很清楚，姚解的安全也仅仅是暂时而已。如果无法满足他们的索求，那么等待姚解的绝不会是好下场。

　　不过，他们的交易条件是什么，又是何时何地联络，这些都是未知数。最重要的是，他们要向谁提出这个条件，难道要向整个应急管理处吗？

　　燕横波问容霄辉：“可就算我们这会儿等待着，万一他们联络的是崔崴怎么办，那一整件事彻查后不还是会暴露。”

　　“你不觉得这件事来得很突然吗。”容霄辉说，“姚解和阮玲合作得好好的，照理来说他们可以放长线钓大鱼，逐步腐化管理处。但为什么突然崩盘了。”

　　燕横波也发现其中细想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说道：“难道真和郎客担忧的一样，姚解是主动过去的？”

　　“按照姚解的性格，他不至于和郎客毫无交代。”容霄辉摇头，“也许这件事是冲我来的。”

　　燕横波很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绑票不是明摆着冲姚解来的，又或者只是要和管理处谈判，这和容霄辉有什么关系，难道崔崴和阮玲他们勾结了？那绝对不可能。

　　面对燕横波不解的神色，容霄辉并没有就那句话继续解释。然而他心里很清楚，他们会选择姚解，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姚解与他的关系。

　　否则要论价码，从表面上看姚解只是个合同工，更没什么背景。纵然能力再强，应急管理处也不可能真为了他去和阮玲那边的犯罪集团做违背原则的交易。特别行动组那么多人，随便选一个绑架都比姚解的谈判价值更高。

　　容霄辉的手指揉捏着眉心，感到头痛不已，燕横波忐忑不安地看着容霄辉，不知他到底怎么想。

　　“我会处理的。”容霄辉说道，他看了一眼燕横波，“你先去吃饭吧。”

　　“...吃饭？”燕横波一愣，完全没想到容霄辉居然叫她吃饭，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把她批评一顿，立刻开除吗。

　　容霄辉看到她这副愣神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叹气说：“事到如今批评你还有什么用，浪费口舌。如果有事我会直接联系你的，去吧。别在这待着了。”

　　容霄辉都下了逐客令，燕横波就没继续待在这里碍眼的必要了，她点点头，如蒙大赦般的走出了这个只有她与容霄辉两人的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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