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有你

　　王小梅接连在竹青身上碰壁，心里的那口气憋得胸口痛。全家吃了饭，趁着父亲和哥哥在说话，她将母亲拉到了房里。
　　“梅子，拉娘过来有什么事？”王母坐在床上问道。
　　王小梅关好门，坐在她母亲身边，气鼓鼓的将白天的事讲了出来，“娘，你说这个竹青是不是很过分？”
　　王母抚着她的手，眉心皱了起来：“村里头的人都看见了？”
　　王小梅想了想，不确定道：“看是看见了，不过我们的声音不大，他们应该听不清楚。”
　　王母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急道：“哎呦，我的傻丫头欸，村里头的这些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嘴上碎得很，就算他们没听到你们在说什么，就看也能编出一场大戏来了。人家两个没什么，你清清白白的一个黄花大闺女以后怎么呀？”
　　王小梅不忿，“我又不怕他们，我以后就是要嫁给大牛哥的，大牛哥要是能娶了我，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
　　“我怎么生了你这个傻女儿啊。”王母气的头疼，怪不得都说儿女是上辈子的债，真是欠了他们的。梅子这么一做，以后他们出门都少不了闲言碎语，而且更重要的是梅子还没定亲，这要是把名声传坏了，她可怎么办啊？！偏偏她还一门心思的套在赵大牛身上，一点也不急，真是愁死了！
　　“赵大牛要是能娶你，那当然一切都好。关键是……”王母咬牙，“他要是不管你怎么办？”
　　“不可能！”王小梅大声否认道。
　　王母哼了声，瞥了她一眼：“有什么不可能的？他人有本事，身体又没问题，村里头想嫁的姑娘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就说现在他身边的那个姑娘，我听说那模样可是招人的很。”
　　“娘！”王小梅不明白为什么她娘也帮着外人说话，眼睛都红了。
　　她一哭，王母再狠的心也没法子再说那些刺人的话，她和缓了语气劝道：“梅子，娘说的话都是为你好，你就听娘一句劝吧，不要再去找那大牛了。”
　　王小梅眼泪顺着脸庞掉了下来，她一抹眼泪，哽咽着道：“我不要！我和大牛哥从小一起长大，我喜欢了他那么多年，随便一个女人就把他勾走了，我不甘心啊！娘，我不甘心！”
　　字字泣声，听得王母心都揪起来了，可是为了女儿下半辈子，她不能松口，“梅子，人有时候就得认命，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你放自己好吗？”
　　王小梅眼泪止不住的流，偏偏眼神倔强，就那么盯着王母，毫不妥协。
　　王母一急，手都扬了起来。王小梅也不躲，两人僵持着，最后还是王母认了输。
　　“娘再去帮你一次，要是还是不行，你就答应娘，以后不要再去见赵大牛。还有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娘会替你找门好亲事的。”
　　王小梅下意思就要拒绝：“我……”
　　“你要是不答应娘，娘是不会帮你的。”王母站起身，看着她。
　　王小梅一咬牙，“好！”不管怎么样都要试试，不然这辈子她都咽不下那口气。
　　王母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温柔道：“不要哭了，眼睛肿了就不漂亮了。今晚好好睡一觉，明早漂漂亮亮的出门，过几天娘就去找大牛，好不好？”
　　“好。”王小梅吸了吸鼻子应道。
　　“娘去给你拧个热帕子。”王母摇了摇头，无奈的转身出了门。
　　王小梅坐在床上，看着母亲的背影，咬着唇垂下了眼帘。
　　…
　　吃过饭，大牛就去厨房烧水，竹青则神神秘秘的躲进了屋子。
　　过了大约两刻钟，大牛估摸着水差不多可以了，拍拍发烫的脸，提了一桶的水送到竹青的门口。
　　“阿竹，水好了。”
　　竹青打开门，大牛趁机悄悄打量着她，没什么变化啊？许是我多想了吧，大牛这么安慰自己，只是一些思绪还是会不由自主的闯进脑中。
　　他把浴桶从角落里拖了出来，将热水倒了进去，然后又去院子里打了冷水进来，连倒了几桶下去，大牛放下桶道：“阿竹，你试试水。”
　　竹青伸出手在水中拨弄了几下，冲大牛一笑：“谢谢你大牛哥，麻烦你了。”
　　大牛摸了摸后脑勺，笑道：“那我出去了，到时候叫我一声就好。”
　　“嗯。”
　　拎着桶，大牛长长地舒了口气，走了几步他又忍不住回了头。竹青的屋子点着灯，她的动作清清楚楚的印在薄薄的窗户纸上。她弯下了腰，手臂似乎在做些什么，不多久，她又重新直起了腰身，然后手放到了胸口……意识到她在做什么，以及自己行为的下流，微薄的理智像一盆冷水瞬间浇醒了他，他扭过头屏着气狼狈地冲进了自己的屋。
　　水桶‘咕噜’一声的滚到了地上，大牛后背抵着门，右手狠狠地抹了一把脸。
　　赵大牛啊赵大牛，你刚才是在干嘛呀！这种龌龊的事要是被阿竹知道了，你就打一辈子光棍儿吧你！下流！无耻！流氓行径！
　　狠狠骂过自己，他的良心总算好受点了。叹了口气，垂下头慢吞吞的把桶捡了起来，然后随便放在了角落。
　　一想到刚才的窘态，他浑身就害臊起来，偏偏那下流的念头也不老实。怂恿着他的脚，叫他走出去；又怂恿他的手，叫他打开门；还怂恿他眼睛，叫他去欣赏那水里的鲜花。
　　就看一眼，反正她也不知道，而且这样你就不用担心她会跑掉了，去吧去吧……
　　大牛魔怔了一般从凳子上起身，然后朝着门口走去。
　　“啪~”
　　响亮的巴掌声，是大牛给了自己一巴掌。
　　“赵大牛！你是个人！”语气不可谓不咬牙切齿，痛心疾首。
　　那一巴掌他可没留情，冷静之后大牛咧嘴吸了口气，没镜子他也看不见，但估计脸上是有印记了。
　　新的问题又来了——他给如何向竹青解释，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脸上留下了一个巴掌印？
　　他又叹了口气，重新坐回了凳子，整个人显得非常沮丧。自从遇到了竹青，大牛发现自己就在犯蠢与犯事之间来回走，不是想做个流氓就是像个傻子，以往的冷静自持在竹青面前碎成了渣。
　　“大牛哥~”是竹青在叫他。
　　大牛回过神，大声应了一声。他起身深吸一口气，维持着表面稳重大步走了出去。
　　到了竹青屋里，他一板一眼的开始干活，眼神直直的落在手上，坚决不看竹青一眼。
　　“大牛哥，我今天去了李大娘那里。”竹青坐在镜子面前，慢慢地擦着头发。
　　“嗯。”大牛寡言以对。
　　竹青侧过头，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说道：“大娘对我说了好些事，嗯，有你、你那个一起长大的姑娘、还有……”
　　大牛正等着她继续说呢，谁知道她就没声了。等了一会儿，他试探问道：“还有什么？”头还是低着的。
　　竹青拉长了调子慢悠悠的说：“当然是我们之间的事呀，大牛哥以为呢？”
　　“…哦。”桶里的水不小心了滴一滴在他的手背上，温温热热的叫人遐想。
　　等他把水收拾好，竹青的头发也半干了。大牛站在门口，眼神落到墙上，低声道：“阿竹，我回去了。”
　　竹青以手作梳，葱白的手指从鸦青色的发丝中流连出来，她轻声一笑：“大牛哥，你别急啊。”
　　大牛闻言身体一僵，还是挣扎道：“天晚了，还是早些休息。”
　　竹青头发也没扎，随意地散落在肩头、背后，莲步轻移，轻轻拉起大牛的手：“大牛哥。”
　　那宛如春风般的声音顺着大牛的耳朵，一路跳到了他的心上。重重的一击，让他全身都开始麻木，唯有眼前人才能叫他感知到那么一点点的鲜活。
　　“阿竹…我……”话还没说完，一根手指就触上了他的唇。
　　“嘘~”竹青唇边是花，眼中是星，“大牛哥，不要说。”
　　是谁在叫嚣着离开？大牛被竹青牵着手，亦步亦趋的跟着，眼里心里只有那道倩影。
　　竹青按着大牛坐在床上，自己则搬了张凳子在他面前坐下。她一撩头发，将白布帕子重新递给了大牛。
　　“大牛哥，帮我擦头发，好不好？”
　　原来是做这个？大牛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伸手接了过来，一缕一缕细致地擦了起来。
　　橙黄色的灯火笼罩了整个屋子，鼻尖是淡雅的清香，耳边传来虫子的朗朗歌声。大牛垂着头，手指穿梭在发间，动作温柔而体贴，竹青坐在前面，整个人舒服的眼睛都要眯了起来。
　　两人之间褪去了那种焦躁的气氛变得温馨平淡，这种老夫老妻的相处，让大牛恍然间不知岁月。或许他还是喜欢这种安宁的相处，温温热热的就像冬日里喝上一杯热茶那样叫人舒适。
　　“大牛哥，今天李大娘和我说了许多你小时候的事，不过我还是想听你亲口告诉我。”安静中竹青突然开口说话，温温柔柔的叫人想起月光下的溪水。
　　大牛笑了声，声音低沉温和：“真的想听？”
　　“嗯。”
　　气氛正好，大牛也不再拘谨，缓缓讲起了故事：“我记得有一次和虎子去山上找果子，那时候我们都才七八岁，偏偏嘴馋惦记着那颗梨树。树高又不好爬，好不容易上去了结果手太短够不到，虎子在树下急的团团转。不过那时候胆子也大，瞅着那颗黄橙橙的梨，愣是踩着细枝儿往前爬。”
　　“然后呢，摘到了没有？”竹青有些好奇的问道。
　　大牛回道：“当然摘到了，而且还不止一颗，不过后来是被虎子给背下山的。我手里装着一兜的梨，虎子抹着眼泪踉踉跄跄的走，现在想起来还挺好笑的。”
　　“为什么啊？他为什么背着你，还哭？”
　　“你猜猜看？”
　　闻言竹青倒是真的思考了一下，猜测道：“唔，难道是你掉下来了？”
　　大牛摸了两下她的头发，像是在表扬她，“猜的没错，那根树枝太细了，碰到梨子刚一用力那根树枝就断了，猝不及防摔了下去，当时就摔蒙了，只是手还下意识地抱着梨。”
　　“哈哈~”竹青没想到大牛小时候是这种人，“然后虎子就被你吓哭了？”
　　“是啊，他当时都吓死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到这大牛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急匆匆就要跑下山找人来，我当时哪敢让他走，最后哄着他连梨带人一起背了下去。回去之后，我被骂了一顿，虎子就惨了，又被骂又被打。”
　　“那是你带头去山上的，还是虎子啊？”
　　“呃，是我。”
　　竹青更同情虎子了，“那他岂不是替你背了罪。”
　　大牛：……
　　“咳，”他含糊着说道，“那我不是把腿摔了嘛。”
　　竹青揶揄道：“也不知道是你倒霉还是虎子更倒霉了。”
　　“谁知道呢？”
　　“还有吗？”
　　大牛想了想，又挑了几件趣事来说，竹青不时被逗得眉开眼笑。
　　鸣声阵阵，繁星点点，昏黄的窗纸上人影成双。树影婆娑，夜风伴随着凉意潜入门户。
　　今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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