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是神，不是神の子

　　小海带那一球的确是下了狠手，真田整个左后背上方都浮显出了大片紫红色的淤血，看上去煞是骇人。
　　拍过X片和CT，各项检查做完后，连吉田医生自己都松了口气，一边在病历本上仔细写着注意事项，一边喋喋不休道：“还真是万幸没有伤到神经和骨头，得亏了真田君身体素质好，换做别人，简直不堪设想。或者球的力道再猛烈些，击中的不是肩胛骨，而是脊椎，就算不敢说瘫痪那么严重，神经也定然是要受影响的，网球选手可不能对自己的身体如此大意啊。”
　　幸村拿着冰袋的手微抖了一下，垂眸不语。
　　吉田还想再啰嗦几句，外边走廊突然传来几道错综的叫喊声：“医生！医生在哪里！龙崎教练晕倒了！！”
　　吉田面色微变，连忙放下手里的病历本，匆匆离开。
　　真田脱了上衣伏在病床上，幸村拿着冰袋帮他冷敷，吉田离开后，房门被甩上，一切嘈杂噪音都被隔绝在外。
　　“龙崎教练怎么会晕倒？”真田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有些意想不到。
　　“别乱动，躺下。”幸村现在没心情理会谁晕倒不晕倒。
　　并不是太过严重的伤势，真田不懂幸村为何到现在还是一副阴郁难消的脸色，“我这里没什么大碍，迹部他们应该还在等你这个教练回去。”
　　虽是这样说，大概也只有真田自己清楚这三两句话有多违心，他完全不能保证，幸村一旦离开自己的视线后，他会否又故态复萌。
　　幸村从座椅上起身，“48小时内冷敷，收缩血管减少出血量，两天后再热敷促进淤血，消散吸收。”
　　幸村一边说着，一边拉上了植绒窗帘，将夏日刺目的阳光都阻隔在外。真田原以为他是离开前交代注意事项，岂料，幸村调节完空调温度后，就脱下肩上的外套，直接躺在了真田身旁。
　　“……Yukimura……”真田一惊，下意识地往旁边避开，倒是给幸村腾出了一大片位置，好在病床足够宽敞。
　　“训练日程都是制定好的，就算我不在，他们为了最后的选拔队名额，也不会懈怠放松。”幸村一边漫不经心地低声道，一边拉过了身旁的薄被，手里扶着冰袋以防它从真田背上滑落，“冷敷完我们一起回去，现在睡一会儿。”
　　既然应了榊教练，接手了教练一职，幸村便不会随意敷衍了事，他组下的队员，除小海带以外，都是不甚了解的别校选手，要在短时间内根据他们每人的自身情况，制定出一份训练表，是件极耗心神的工作，这两天来，幸村已经很累了。
　　身旁是泛着隐隐冷意的清浅浮香，幸村面朝真田侧躺，在一边睡得安然，真田却全身僵硬，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刻意地控制放缓。
　　此刻，胸腔下那处跳动不安的位置，宛如被塞进了一头鹿，正在里头横冲直撞，无论如何也没法平静下来，好似在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他一个事实。
　　喜欢。
　　喜欢幸村。
　　究竟是什么时候意识到了？
　　思来想去，大概是那次在医院，从幸村望着他，叫他：“Genichirou……”的那一刻开始，又也许在更久以前。
　　总是如此，一次又一次。
　　无论花了多长时间，费尽力气在心底筑起了多么牢不可破的高墙，幸村总能轻而易举地将之摧毁得半点不剩，留给他的只有轰然倒塌的声响和满眼的废墟荒芜。
　　真田将背上那只扶着冰袋的手轻轻拿下，微微支起了上身。
　　他从不敢如此光明正大地凝视着幸村，只有此刻，在对方睡着的时候，他才能将视线极尽放肆地一寸一寸扫过那张在梦中出现过千百次的容颜。
　　眉梢、眼角、长睫、鼻梁、薄唇。
　　最后目光停驻在颜色浅淡，形状纤薄姣好的唇上。
　　有一道阴暗的声音在心底引诱着他：幸村睡着了，就算偷偷品尝一下，也绝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的。这不是你一直都渴望的人吗？
　　这么想着，真田微微俯下身凑近，虚压在幸村上方，后背一直传来的痛觉也被忽视。
　　棕褐色的眼眸渐渐转为阴晦暗沉，深处隐隐泛着意味不明的幽邃流光。
　　两种截然不同的呼吸交错在一起，鼻尖嗅到的浅香因为距离过近而浓郁了数倍，真田眼帘微垂，目光深沉地凝视着面前距自己不足五公分的浅色薄唇。
　　没有人会知道的……
　　心底的引诱声又模模糊糊响起。
　　曾经、现在、未来，幸村一直一直都是他的心之所向。
　　呼吸愈发急促，合上眼，缓缓朝着肖想已久的贴近，最后……
　　狼狈错开！
　　明明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他却疲累到有如刚参加完千米长跑。
　　再睁开眼帘时，眸底已是清明一片。
　　深深望了一眼安然沉睡的少年，真田抬手为他掖了掖被角，面上没有一丝情绪地转过了身，不再去看身旁的那人。
　　只有幸村，不可以。
　　＊
　　幸村醒来的时候，日光将近，暮色西沉，没有开灯的室内昏昏暗暗。
　　睁开眼，依稀看见真田正背对着他穿衣服，紧实有力的腰腹在幸村眼前一晃而过，便被宽大的运动衫盖住。
　　“几点了？”刚睡醒的脑子还不甚清明。
　　听见声音，真田转身打开了床头暖黄色的小灯，“五点半。”
　　幸村坐在床边，抬头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我睡了这么久吗？”
　　真田低低嗯了一声，拿起旁边的外套给他披上。
　　幸村慢悠悠地系着鞋带，真田却突然道：“龙崎教练在三楼住院，要过去探望一下吗？”
　　手上动作利落地打完了鞋带结，幸村望了眼真田，轻笑一声，道：“你的消息挺还挺灵通。”
　　龙崎教练病倒了，手冢是在这时候回来的吧，他最近对前世的记忆简直清晰细致到匪夷所思的程度。
　　真田没在意幸村话里的微讽，漫不经心道：“刚才打电话给榊教练请假听说的。”
　　同为青选集训营的教练，龙崎住院，出于礼貌，幸村必定是要前去探望慰问的，真田也正是思及这一点，才会在电话里顺口问了榊教练病房号。
　　两人礼数周全地在医院附近的买了一束粉色的康乃馨和果篮，才不紧不慢地朝三楼病房走。
　　捧着怀中的鲜花，幸村不由想起，自己生病住院的期间，有一次赤也带了一盆绿植送给他，结果被真田和其他人狠狠揍了一顿。
　　那孩子大概不懂探望病人时，为了避免“久病成根”的忌讳，是不能送带盆植物的。
　　是啊，还只是个孩子罢了。
　　幸村何尝不清楚，今天因为真田的负伤，他对赤也的迁怒过于严厉了。
　　但是……
　　耳边听着紧跟在自己身后重叠的脚步声，幸村眼帘微垂。
　　没有人会知道，真田对他而言，重要到何种地步。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找到3021号病房，轻扣了两下门后，里面传来龙崎教练的声音，“请进。”
　　推门而入，不算宽敞的病房内，竟密密匝匝挤满了人。
　　青学的八名正选和五个小志愿者一个不落地聚齐了，除此之外，龙崎组下的千石、梶本、宍户和凤也都在此。
　　“啊，是幸村君和真田君来了啊。”龙崎教练面露欣悦，指了指床边唯一的板凳招呼道：“来来来，坐这里。”
　　樱乃小心翼翼地接过花束和果篮，轻声道了谢。
　　房内十几个来探病的人都整整齐齐地像木头一样杵在旁边，幸村却面不改色，从容地坐了下来。
　　其他人神色也毫无变化，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越前的视线一直在幸村和真田两人之间徘徊，不知为何，下午真田在他面前紧紧搂着幸村那幕，走马灯似的在脑海里重现。
　　自关东大会决赛延期的那个雨天，在会场初遇真田，到后来被他两次击败，这个男人给他的印象，一直是是冷漠强硬，目空一切的孤高自傲，哪怕是在赛场，也没有出现过今天这般惊惶失措的表情。
　　这两人之间……有一种很奇怪的磁场，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真田君的伤势不要紧吧？”龙崎教练望了一眼跟在幸村身后形影不离，宛如守护神一样的男子，问道。
　　“没有大碍。”幸村微微摇了摇头，“倒是您，病情如何？”
　　谈起这个，龙崎教练无奈地叹了口气，“医生说是劳累过度，到底还是上了年纪。说起来，幸村君到的正是时候，虽然很不好意思，我这里还是有一件事想要麻烦幸村君。”
　　幸村双腿交叠，抱臂环胸坐着，肩上披着浅灰色的外套，看上去静谧优雅，听闻龙崎教练的话，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好奇之心，只是不动声色道：“您请说。”
　　龙崎教练面有为难道：“我这一病倒，组下队员便没有教练监督。下午虽初步和榊交涉过，也已经推荐了一位顶替我的教练，但对方最快也要两天后才能到达，所以这段期间，必须得麻烦另一位教练暂代我了。”
　　尽管在幸村和真田到来之前，所有人都万分好奇，新顶替龙崎教练职位的是谁，但对此，龙崎却卖了个关子，拒不透露半点口风。
　　幸村因心下了然，故而依旧没有表露出一丝好奇，只道：“您的意思是？”
　　龙崎继续道：“我的本意是想让队员们自己商榷，选择愿意跟随的教练，没想到他们的意见倒是出奇一致，就是不知会否太给你添麻烦了。”
　　话落，龙崎组下队员七道目光齐刷刷地盯向幸村。
　　比起华村教练和榊教练，哪怕整个集训营的网球选手加起来，都没有面前一个幸村带给他们的好奇感强烈。
　　今天那一击摧毁铁丝围栏网的必杀球，简直是惊世骇俗，令人大开眼界。
　　除此之外，青学三人心里想的是：当然选幸村，难得深入侦查立海大的机会，要为全国大赛做准备……
　　宍户：平时对着榊教练那张脸已经够了，来到集训营就不用了吧……我还是选择迹部在的那组。
　　凤：（毫无主见）我听宍户前辈的。
　　千石：美人……可怕的美人……可是真的好看啊，光欣赏也满足……
　　梶本：我想去华村教练那组，但投票结果6—1。
　　想法再美好，最终也得要幸村点头首肯。
　　背后殷切期待的目光实在令人无法忽视，幸村轻轻颔首，道：“不会麻烦，只是两天而已。”
　　真田微微拧眉，似是有异议，但到底没说什么。
　　乾突然撞了一下桃城的肩，推了推眼镜，道：“你和越前为什么一直望着立海大的部长发呆？”
　　乾的声音很小，但桃城还是心虚地一把捂住了对方的嘴，“你在说什么啊乾学长！乱说乱说哈哈哈……”
　　乾却不知从哪里变出了笔记本，一本正经道：“我没有乱说，从他们进门起，你的视线就没有移开过0.1秒，根据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心理系的实验数据表明，人在面对……”
　　桃城再也顾不得礼貌，手忙脚乱下死死捂住了乾的嘴，面对十几道异样的眼光，干笑道：“乾学长他口渴了，我带他去喝水，哈哈哈先走一步。”
　　众人：……
　　辞别了龙崎教练后，真田借口去洗手间，打了一通电话。
　　幸村太忙，大概早就忘记处理善后那档子事了。
　　“喂，寺丼管家，麻烦你明早过来一趟集训营，嗯，赔偿损坏的铁丝围栏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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