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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蓝色秘密
二十八岁。
在李昔鱼前些年的认知中,二十八岁应当和二十七岁,二十六岁生日没有什么不同,或许是离目标更近了一步,或许依旧困在命运的漩涡里。
但如今站在这个节点上看二十八岁,似乎成为了人生的分水岭,前面那些年经历的不安与惶恐都随着春天到来,烟消云散。
李昔鱼最近在网上看到很火的一句话,[你的心里正在经历哪个季节?]
他认为四季哪个季节都并不准确,如果非要形容,或许是春夏交际,正在春的余温中奔向夏的炙热中。
而现在的天气似乎也正是这个季节。
立春和立夏之间九十一天的春季中,春分正处于这两个节气之中,因而平分了春季。
凛冬散尽,气温回升,春雨绵绵,G市也终于摆脱了冬季的寒冷。最明显就是早晨那一抹阳光,明亮而温暖,不似冬日里给人希望的同时,又若有若无。
李昔鱼的二十八岁生日就在这一天,悄无声息地降临了。
不同以往,他对今年的生日也多出了几分期待。
江一树显然是提前准备了惊喜,李昔鱼本来想着装作看不见的,但无奈江一树实在是过于大张旗鼓了,想不去注意都困难。
于是在生日前几天,李昔鱼就开始缠着江一树,想要从他这提前知道到底是什么礼物。
“透露点信息嘛。”
江一树摇摇头,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偏不肯对李昔鱼透露一点,说是一定要等到零点,也不知怎么这么重视仪式感,于是李昔鱼只能作罢,毕竟他总不能上手去抢吧?
零点一过,伴随着一句“生日快乐”,江一树神神秘秘地从地下室出来,搞得李昔鱼也紧张起来。
江一树将礼物包得极其精美严实,李昔鱼拆的时候极为小心,指尖先捏住丝带蝴蝶结的一角,再轻轻扯着线头慢慢解。
只露出一角,他便很快认出,那是二十四节气纪录片的春分款和小雪款陶瓷。
两款陶瓷不仅在造型设计上相互呼应,且还都是采用影青釉里红的工艺,特意仿制了元代影青釉里红高足瓷杯的釉色,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把这两个看成一对。
听说尚未发售时就被人抢先下手了,至今不知是何方神圣。
本来这种和公司的联名产品是没有太大收藏价值的,虽说网上火热,陶瓷品出来时,也有人奔着名气早早收入囊中了,但艺术圈那边很多人士到底都还是是抱着观望的态度。
不料网上评论反响越来越大,加上后续和余守山合作纪录片的推出,江一树在古镇的过往被扒出,天才艺术家的过往经历也被一一拼凑起来。
没下手的那叫一个懊悔不已,春分和小雪款的去向更是成谜,大家都在议论纷纷,谁能想到竟然会在作者本人手上。
李昔鱼现在好像有点能接受江一树这无厘头的浪漫了。
缘分的确实很微妙的东西,他和江一树的生日刚好一个是春分,一个是小雪,而他们又正是因为这部二十四节气陶瓷纪录片而联系上的。
李昔鱼轻轻地拿起陶瓷,发现和十七岁那年收到画册的心情,竟然有微妙的相似,实在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
“这算是情侣款?”
江一树说当然,忽然又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
“还有?”李昔鱼几乎是一看拿包装,就有了猜测,“摄像机?”
“这我有,工作室那边有。”
江一树把盒子递给李昔鱼:“这不一样,这是只属于你的。”
说来挺惭愧的,入行这么多年,李昔鱼一直带在身上的都是公司的设备,还没拥有自己的一台摄像机。
江一树挑选摄像机的事情,先是暗地里打听了李昔鱼的喜好,后面拜托了陈嘉禾,因此几乎是完美匹配了李昔鱼的喜好。
“一直没来得及说,恭喜你找到喜欢的事情。”
十六七岁的李昔鱼在畅想未来时,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走上这条路,也没想到能发展出一个真正的爱好来。
“谢谢。”
“好了。”李昔鱼站起身来,“我也有礼物要给你,准确来说,是补的礼物。”
李昔鱼跑回房间,过了一会,拿了个本子走出来。
江一树有些猝不及防,就这样等着,看到礼物时嘴角却不禁勾了起来。
那是一本数理化笔记本,是李昔鱼高三那会没有送出的生日礼物,准确来说,是送出了却被拒绝。
当时高中毕业后留在家里,后来卖房子时重新收拾找到的,就一直和画册放在了一起。去意大利时李昔鱼也给带上了,本来想重新送给江一树的,但生日蛋糕都被忽视了,更别说这个了。
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虽然现在拿出来也显得有些好笑和不合时宜,但还是要物归原主。
李昔鱼还特意补上了当时想画却没画的图案。
江一树接过,看着上面的树和鱼的图案,有点小学生画风,但又莫名熟悉,没忍住笑出声来,“你这是照搬画册上面的吗?”
李昔鱼反驳道,“你一点也不专业,这叫临摹!”
本子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笔记,记录着各类公式和解题步骤,严谨一丝不苟,没有什么图案,很符合李昔鱼的一贯风格。
他忽然觉得李昔鱼有点像那种三好学生标兵,考试第一名的奖品如果是全套试卷,一定毫不犹豫地要得到的。
按照以往的模式,纪念日和彼此生日都是约会做手工艺品,或者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其实今天的礼物这也算某种意义上的手工艺品了。
“李昔鱼,怎么会有人用数理化笔记本当生日礼物啊。”
李昔鱼不否认自己是缺少点浪漫细胞,“当时你可是看都没看就还给我的了。”
不论是当时还是现在,其实这份礼物都对江一树没有太大的用处,因为他转回了文科班,如今就更没用了。可看着李昔鱼期待的表情,江一树接过礼物,也如同是从十八岁的李昔鱼的手中接过。
“谢谢。”
“还有你二十八岁的生日,我一直在想要送你什么,但是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好了。”
李昔鱼又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盒子,盒子是红色丝绒质的,任谁看了这样的场景也很难补往别的地方想去。
江一树还没来得及平复的心又重重地跳了一下,所谓礼物就是不求回报的纯粹赠予,不应陷入对自我利益的关切,或期待接受者的互惠。
可在此刻,江一树意识到,原来自己的内心还是会蠢蠢欲动。
他强装镇定,半开玩笑道:“不会是要求婚吧。”
李昔鱼被逗笑了,“你想要的是那个啊?”
“好啊,你等我,等我赚了钱给你买戒指!”
其实江一树早就看好了一对戒指,刚刚还在想台词,现在想的却是幸好没被抢先下手。
“不过这次的是平安红绳。”
“你把你的那个给我了,我又去重新求了一个,希望保佑我们都要平平安安的。”
江一树缓缓伸出手来,“这个我也喜欢,你给我戴上。”
李昔鱼将红绳给江一树扣上,又轻轻地调整了位置,一字一句道,“这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戒指。”
两只手交叠在一起,两根红绳各别一方,此刻却像是紧紧缠绕在一起,是怎么也斩不断的命运。
红绳就像是他们彼此交换的戒指,但红绳的含义却远超戒指,寄托了爱与希望,以及平安。
江一树握住李昔鱼的手,“李昔鱼,这个算戒指的话,那给我戴上了就永远不能反悔了。”
李昔鱼仔细看着两根红绳,点头,“不反悔,我觉得这比戒指意义还要好呢,我们这和结婚了有什么区别?”
后面这句话莫名耳熟,李昔鱼忽然想到什么,笑了一下,“哎呀,其实我刚刚应该单膝跪地,问你要不要和我结婚的......”
“我愿意。”
“什么?”
下一秒,江一树吻了上来,他们接了个绵长湿润的吻。
“你知道的,我没有在开玩笑。”
李昔鱼被亲得意乱情迷,只能闷哼发出“嗯”的一声,也不知道是在表示知道,还单纯只是受不住了发出的声音。
“宝宝,我爱你。”
李昔鱼本来还想提醒江一树别弄这么晚,明天还要出门。
但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
第二天的生日聚会自然是不出意外地起晚了。
中午十二点,太阳都快晒屁股了,手机震了又震,才把两人闹醒。
李昔鱼急忙跑下门来,头发乱糟糟的。
李洄之完全当自己家似的,没有要客气的样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怎么回事,才起床啊,不是你俩约的吗?”
陈嘉禾还站在门口,和李昔鱼对视了一眼,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李昔鱼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快进来吧。”
这时,江一树也从楼下走下来,看起来精气神饱满,和两人打了声招呼。
搬了新家还没来得及庆祝,本来想邀约各位前来聚一聚。可不碰巧的是,问了一圈,只有两位有空。
于是决定在家吃个简单吃个午餐,再一同去一趟李洄之的公司。
公司规模不大,在市中心的一栋写字楼里面。这些年人游戏行业还算发展的不错,加之李洄之在拉投资这方面很有天赋,当时连氏集团还给投了一大笔钱。
短短两年时间,公司已经初具雏形,并研发出了第一代产品。
恰好李洄之的公司有一款全新游戏即将上线了,几人便作为体验用户前去参与涉及人工智能技术的人际兼容性测试。
这款游戏具有社交互动元素,测试的目的主要是一来为了解玩家之间的默契度和互动情况,优化社交系统,二来也检验用于分析人际默契度的人工智能算法的准确性和有效性。
体验流程很简单,就是完成一系列模拟任务,人工智能会通过收集到的数据分析两人的默契度。
“怎么样?”
李昔鱼点头:“还不错。”
李洄之拿着新鲜出炉的报告单,“不过怎么回事,你俩的默契度这么高。”
江一树握住李昔鱼的右手,“也不看认识多久,在一起多少年了。”
李昔鱼现在已经把手表换到左手,而右手只有一根红绳,将伤痕掩盖,那两根红绳仅紧靠在一起着实有些亮眼。
李洄之没眼看,他转头看向陈嘉禾,“我们回去得加强练习了。”
陈嘉禾懒得理他,看向李昔鱼:“对了,那个项目谈得差不多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就过去C市了。”
李昔鱼惊讶道:“这么快?”
“对,昨天那边刚回复的,再把资料准备准备就差不多了。”
这时江一树和李洄之异口同声地问,“去多久?”
“两个月。”
“......”
凭心而论,江一树不是很想让李昔鱼去,算是分离焦虑症吗?他也不清楚,总之这几天,只要李昔鱼呆在家里,他就不出门,连工作室也不去了。
这天周末,李昔鱼正在家里的地下工作室,着手准备下星期的拍摄资料。江一树也难得没去工作室,留在家里画画。
李昔鱼忙完工作,走过来江一树身边,看着“你这是在画什么?”
“鸢尾花?”
江一树点头。
“这个蓝紫色真好看,你怎么调出来的?”
江一树沾颜料在调色盘上示范,“你看,红加蓝会变成紫,但如果红和蓝的比例不同,混合出的紫也会有所不同。红色比例多一些,混合出的颜色会偏红的紫红色,相反,如果是蓝色比例多一些,则会更偏向蓝的蓝紫色。”
“多加一点蓝就好了。”
“像梵高画的鸢尾花,原本是紫罗兰色的,不过他当时用了一种特殊的天竺葵红颜料,这种颜料对光很敏感且容易褪色,与蓝色混合来调制紫色的话,随着时间流逝,红色部分会慢慢褪去,留下了永恒不朽的蓝。”
“所以现在看到的鸢尾花虽说乍一看是蓝紫色,但其实主要呈现为蓝色,紫色已经不太明显了。”
江一树把画笔递给李昔鱼:“你要不要来试试?”
其实他还挺喜欢画画的,可能是受江一树耳濡目染?之前江一树也总会问,李昔鱼也尝试过,但每次都不太满意,和陶艺不一样,这个对李昔鱼而言显然更难。
绘画除了天赋,就是讲究多练习,那会他又忙专业学习,没什么时间,一来二去就荒废了。
素描讲究造型能力,至于色彩,他就不明白了,江一树随便一调的颜色就这么高级,可李昔鱼拼命调的颜色却不太一样。
“不是说多加一点蓝吗?”李昔鱼拿着颜料笔,无助地看向江一树,“我画......的是紫红色的鸢尾花,对,也有紫红色的鸢尾花的吧。”
江一树被他这样子都逗笑了,“没问题,很好看的紫红色。”
李昔鱼知道江一树是有绝对色感的,天生对色彩有超乎常人的敏锐感知力,就像有人对音乐有绝对音感一样。
他以前和江一树玩过网络上很火的“色感挑战”游戏,比如从黑白照片中灰度差异推测出原色差异,在色彩矩阵中找出唯一不同色调的色块等,游戏听起来很简单,但一般只有绝对色感者才能完全答对。
每次玩这个游戏,前面几道题不知是江一树故意放水还是怎么样,两人不相上下,可一般从第六七题开始,李昔鱼就像眼花了一样,答案都出来了他还懵懵懂懂的。
“你说我是不是有点色盲啊?连那种游戏也赢不了,更别说调色了。”
江一树笑了一声,“术业有专攻,我靠这个吃饭呢。”
“这个其实也可以通过训练提升的,如果你想的话。”
说着,江一树忽然想到什么,对李昔鱼说:“我要教会你画画。”
“到时候我们一起合作画一幅画怎么样?”
李昔鱼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你在开玩笑吗?”
“以前不也教过吗?”
“这么突然?但我的水平你也知道......”
“有我呢?不用担心。”
李昔鱼倒是不担心江一树的教学,只是担心自己能力有限,让人白费力气了。
江一树宽慰道,“按你自己来,想画什么都行,又不会像专业画画要求那么高,当成普通兴趣就好。”
“画画本来就是寻求开心的。”
落日余晖照进来,李昔鱼过于沉浸,发觉时间过得这么快。
他放下画笔,伸了个懒腰,随意地问了一句:“我们今晚吃什么啊?”
“你昨晚不是说想吃肉蟹煲吗?”
“啊?”
“我已经预订好材料了。”
李昔鱼惊讶道,“不是,这你也记得,你这么快就学会了?”
“这还不简单。”
那是李昔鱼睡前在刷美食视频,随口发出的感叹而已,敢情每次江一树都会记住吗?
仔细一想,好像的确是的。冰箱里永远有包好的饺子或馄饨,随口一提的食物第二天就会出现在餐桌上,江一树总是在变着花样地给李昔鱼做好吃的。
李昔鱼有时候怀疑自己这些年毫无长进,本以为厨艺有进步,但在江一树面前依旧相形见绌,索性也放弃了,只安心研究一两道拿手菜就好了。
这段时间,李昔鱼也渐渐渐恢复到高中那会,每天按时吃一日三餐的规律健康饮食,也正因如此,他这段时间都很少感到胃不舒服。
而且因为之前常吃泡面,李昔鱼现在已经把泡面拉进黑名单了,但江一树能把泡面做的和米其林大厨的相差无几。
这真的不是李昔鱼夸张用词,还是单纯地为了鼓励江一树。
肉蟹煲的汁水被浓稠发亮,裹着每一块鲜嫩蟹肉和软糯的年糕,看起来美味极了。李昔鱼其实在还没出锅时就已经尝了一点,一口下去软嫩入味,好吃到他觉得今天自己能吃两碗米饭。
经常是这样,江一树很少让李昔鱼进厨房,于是每次江一树快炒好菜,油烟机一停,李昔鱼就会跑过来试吃,那样子像极了小猫听到猫条包装拆开或猫罐头打开的声音时,屁颠屁颠跑过来。
一开始李昔鱼可能只是很捧场,到后面就是真的嘴馋了,李昔鱼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江一树做的饭菜能这么合胃口。
李昔鱼忍不住感叹:“再这么下去,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在饭菜里面下药了,怎么可以这么好吃?”
江一树对这样的夸赞照单全收,嘴角勾起笑意,“不要低估一个留子的做饭实力。”
李昔鱼笑得合不拢嘴,心头却莫名渐渐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其实他能够觉察出来,江一树总会因为以前的事情,觉得对他有所亏欠,总是想方设法地对他好。
但对于李昔鱼而言,这都没有江一树陪在身边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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