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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城下叫骂声不止,却忽闻城门一动,缓缓开出一条缝隙。
羌寒大将烈南忽而止住声音,提着弯刀于阵前冷笑,只待其中出来的人,只是等了片刻功夫,却是一矮头小子骑马而出,身后跟着百余人,浩浩荡荡,俨然一副万军气势。
先是一声冷嗤,烈南才开口嘲道:“这碣城无大将,火头军做前锋?哈哈哈……”一阵大笑,引得身侧将士齐齐发笑。
桥络提枪骑马立于前,还未开口便听得对方嘲弄,只得冷冷望着对方,“对付你这等酒囊饭袋,伙头军足以。”
“吆,还是个没长大的奶娃娃,细声细气的跟个姑娘似的。”烈南提刀驾马于阵前游荡,“我烈南从不以大欺小,速速去叫你父亲出来应战。”
“哼,我父亲出来……我先把你的脑袋砍下来送去见我父亲。”桥络声音一罢,提枪驾马朝前刺去,烈南提刀一挡,二人便于马上交战起来,两方将士擂鼓呐喊,好不快活。
待过了十几回合,烈南终是反应过来,眼前这矮头小子着实有些本事,饶是先前夸下海口,接下来也不得不提着十二分力气应对。
日头由中向西,阵外两侧军士声音渐小,中心二人仍旧胶着难分。
于下一刀砍去,果见那矮头小子又是提枪一挡,‘哐当’一声之后,烈南勒马回身,与那敌手交错之间心中暗暗计较。
此人虽瘦小,身形却是灵活,于马上也如泥鳅一般,如此蹉跎下去,只怕既让碣城拖了时日,自己又得受王子之责,如今之下,必得狠下力气,宰了这小子才成。
念头一生,羌寒大将烈南手下动作更是迅猛,刀刀冲着毙命之处而去,连着自身之防都不顾了。
桥络几番拼挡下去,终是有些不敌,又借着余下力气与其周旋,刚挡下一刀,朝着那厮下身而去,余光上却见其忽而变了招式,急急朝着自己头顶而去。
心上顿生悚然,勒马后退之际却被敌军之刀正中马脖,一声嘶鸣之下,桥络已然翻身滚落马下,又提枪硬挡,才堪堪顶住,上首敌将却是下足力气,用力向下一压,桥络只得单膝跪于地下,耳边擂鼓之声渐缓,如同其气力散卸。
忽而,上首传来一串大笑,敌将烈南俨然将其视作囊中之物,盯着桥络犹自鼎立的单脚犹笑,“你要是现在就弃枪求饶,本将军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求饶?
求你祖宗!
桥络提枪奋力一顶,耳边战鼓声忽而赫赫,恍然与其动作相协,半跪在地的腿顿然有力,同着向上顶起,只余一下,竟震得那马上的敌将烈南身形晃动。
就是此时,顶开那大刀的桥络立时收回长枪,调转枪头朝着马下而去。
‘哐当’一声,马儿前腿一跪,连着马上的敌将烈南一同朝地上倒去。
擂鼓阵阵,枪上白缨拂过地面,枪尖于光下生出白芒,刺破风中黄沙直直朝面前壮身敌将面首而去。
敌将烈南侧首回身,枪尖已划过脖颈,血光飞起。
‘哐当’一声,长枪截为两半,桥络翻手一扬,举起半截长枪,直指面前敌手。
敌将烈南亦是举刀而对,只是另一只手却紧握脖间,血从指缝流出,阴湿半面铠甲。
两军忽而安静,连着战鼓都停歇下来,远处镶蓝黑色羌旗下,一只手忽而扬起,再闻鸣金之声而起,敌军缓缓而退。
待退去几十丈远,桥络身后军士提剑而来,待其接过兵器,才开口问道:“三将军,可趁势追敌军否?”
桥络摇头,扬手与军前大呵,“大军听令,于泺水河东面安营扎寨。”听得身后军士应声而动,桥络复又对着身侧军士吩咐,“你自领十几人于敌军后打探,若是再有动向,立刻派人速报。”
“是。”军士应声,对着身后几个军士一扬手,几人飞快上马,于滚滚黄沙之后奔腾而去。
待他方与自方人影皆远,桥络才提剑回身,朝着身后不远的城楼之上望去,果见战鼓旁立一青衣人,城高风急,鸦青色衣袖间鼓槌隐现。
桥络忽而扬起嘴角,提剑于上,却见其目光匆匆一错,便转身消于砖墙之后。
面上笑意一凝,手上之剑跟着垂下,桥络悻悻然转过目光,又与正中而立的吉先生对上。
“三将军,我已命军士运送物资,但请将军与军士奋力,待援军归至,碣城之困犹自而解。”吉先生之话自上而下,是说与桥络听的,也是说与城下大军而听。
桥络颔首,从军士手中接过缰绳,跨上马儿朝着西面而去。
日沉西山,黑夜难明。
这方军士刚刚入睡,那方敌军又皆来犯,待军长唤醒下首军士,匆匆着衣附甲奔于营前,已见桥络持剑跨于马上,待大军速整,便匆匆朝着城下奔去。
敌军攻伐愈急,原本安于其后的塞勒斯旗下主军亦上了前侧,桥络只得按照先前计划从侧翼攻击,以求拖延攻城速度。
只是敌军仿佛早有准备,先是于侧翼分出一军与桥络所领大军周旋,后方又有敌军跨越泺水河突袭,使得本欲速攻的桥络由拖延之军变为腹背受敌。
后方军士骑马快报之时,前方已然杀红了眼,长剑覆红,桥络与周遭军士浑身浴血,身旁倒下者分不出敌我。
正待军士不知如何之时,天上一声轰鸣,雨如倾盆,几下便将城楼之上火光覆灭,滚石火箭也湮灭于大雨之中。
昏暗。
皆是昏暗。
桥络一把抹去脸上雨水,借着隐隐明亮于大军之中逡巡,片刻之后对着军士厉声吩咐,“令全军死守,畏退者,斩。”
“是。”那军士应声掉头,身后的桥络亦提剑朝着目标而去。
几万大军扎于城下,于黑暗中如同虫蚁,雨水裹着泥沙,将其吸附于地面,马蹄踏过不明部位,溅起的泥水带着暗红,等下一道电闪将至,一矮身甲将已然飞奔至那镶蓝黑旗之下。
长剑被雨水冲刷干净,于黑夜中生出锋利,黑旗之下的军士反应过来,与那矮身甲将交战起来,刀剑在暗夜之中生出尖利刺耳的碰撞,更多的军士也参与进来。
那矮身甲将也不急于求成,只是与军士砍杀之间偶尔逼近中心,待那旗下重甲之人开口,才被逼退两丈。
“桥三小姐,你若是想要走那擒贼先擒王的路子,怕是要打错了主意。”黑旗淹没于黑夜之中,唯有那寸寸深蓝幽幽于点点明火之下。
矮身甲将也未复言,只是闷首继续朝那中心强攻,雨水混杂血水,已然分不清是从何处而来。
待身前一军士又倒下,旗下之人已然失了耐心,对着身侧亲兵一扬手,便见其冲着桥络方向打杀愈急。
桥络一剑抗三刀,已然被逼退得更远,脚下泥沙松软,一个卸力便又后退两丈,臂膀之间现出红晕,很快又被雨水冲刷。
远处战鼓声声,合着雷鸣交错,恍然交缠急促,惹得桥络心绪更是烦躁,四周喊杀声震天,她提剑横砍,一个弯腰低身,借着泥沙柔滑越过几人,试图重新逼近敌首塞勒斯。
只是可惜那塞勒斯的亲兵亦不是酒囊饭袋,除了先前突袭因着雨水影响有些慌乱,现下已然整军以备,又有王子首肯,愈发卖力要拿下眼前敌将。
几番焦灼之下,桥络仍旧不能靠近一分,只得退守外围自保。
雨水自顶上而下。
焦躁缠于全身。
忽而她又向前逼近,塞勒斯眼观远处,已然无心于此,只一扬手,便带着余下几人朝城门进发。
桥络逼迫在急,又引走大部分军士,另侧忽然闪来一刀锋,比锋刃先至的是横切而来的雨水,塞勒斯一个转眸,抽出腰间佩刀抵挡而去。
身侧的亲兵复才反应过来,提刀朝着那忽然而至的军士而去。
塞勒斯立在原地,朝着那冒出头的黑甲军士扫了一眼,才又放回至桥络身侧,刚要开口,却闻远处军士大报。
“南面有漠西军援兵……”
“东面也有……”
混乱之声压过战鼓和雷鸣,在忽然而至的闪电之下愈发骇人,城楼之上火光缓缓升起,振奋之下犹如百鬼横行,齐齐占满城墙之上,厉声更是彻天。
原本攻伐在前的军士回首掉头大喊,“王子!王子!请求增援……”
增援?
塞勒斯眉头紧蹙,与四周逡巡,忽而定睛一处,遥遥望之似有一黄旗飘摇,隐隐有一桥字,他双目圆睁,随机收拢,霎那一刻的心惊令其有些恍惚,片刻功夫便下了决定。
“撤。”沉声一定,身侧军士立时行动。
浩荡大军,来时急促,去也匆匆。
待塞勒斯所领羌军撤退,碣城城下已然一片狼藉,横尸遍地,血流成河,沿着低矮的枯草,夹杂泥沙滚入泺水河内,再顺其而下。
桥络横剑插于地间,望着远处的黄色旗帜,眸中深沉,一入今日之雨水浩瀚迷茫。
远处的旗帜犹近,城楼之上的旗帜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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